二十七章 舟归去07
“去!”沈徽禾一声令下。
身后的李昀纵身一跃来到那大水蛇的腰腹身前,虽然前头狂风巨浪不曾停歇,不过李昀内力极深,穿着牛皮靴子的双脚踩在水面上四平八稳、如履平地。
他目光一凌,手中的长枪直挥去那泛白光滑的白腹处,猛地刺下去,那大水蛇随之猛地一瑟。那长枪遽猛而下,直戳向那大水蛇的内脏肠子!
嚓、嚓、嚓——
那大水蛇被戳得开膛破肚、支零破碎,摇摇欲坠地摔落在池子边上。
黏黏腻腻的、湿湿嗒嗒的,方才那金光闪闪、黑鳞烁烁的大水蛇褪去了光泽,徒留灰茫茫、破烂烂的好几层雏皮骨子。
沈徽禾重新落回到泥地上,大松了口气。她敲了敲手腕上的金镶玉镯子,打开了小卡扣。
过了半晌之后,那玉镯子竟然还是一片冰凉、毫无动静。
她无奈地笑了笑。这手镯中的厉鬼娘子其实还是个爱挑食的,遇见这丑陋黏糊的半妖还不愿吃它的妖气呢!
她只好取来新的符纸,点燃起了火,将这些个水蛇半妖的残骸烧尽褪去。
“沈娘子,这个又是何物?”李昀沉声问道。
“是水蛇,不过却是被人有意锻化成的半妖。”她理了理一身黏腻腻的衣袍,无奈地舒了一口气。
“今日偏偏出现在此,可是与三日前的沧江船难有关?”
沈徽禾一怔,不曾想短短三日,李昀已经了解到这种程度了,当真是有钱可通百晓生呀!
“沧州船难死去的人都被打捞上来了吗?”
“嗯,州府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在下觉得还是有些古怪。”
沈徽禾微微颔首:“应该就是冲着我和阿为二人而来的。这小池子的水源应该是与沧江相连,往前直通沧州的。无妨,若是一直穷追不舍,我们便见招拆招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嘛。”
她笑盈盈地抚了抚手,仿佛方才的一场恶战宛若过眼云烟。
李昀愣了愣,缄默不语。
三人回到客栈屋子里,才发现屋子里的客栈老板和小厮都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了。
李昀沉了沉眼眸子,朗声道:“此地不宜久留,不若我们——”
“不可不可——”沈徽禾无奈地摇了摇头,颇为嫌弃地挥了挥一身黏腻腻的衣袖,“我周身都有腥臭味了,我要沐浴更衣再走。”
“沈娘子,我们——”阿为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接过话头。
沈徽禾瞟了他一眼,翘着手笑盈盈地盯着他:“阿为,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呢,你看着办!”
“少爷,沈娘子的确是救了我一命,而且现下这妖祟已除,不然就、就再等等——”
李昀抿着唇,终究还是服了软。
屋子里水流哗啦啦地响,沈徽禾舒服地泡着个暖水澡。柳为就在外头老老实实地烧着柴火热水。
“好阿为,你这烧水的功夫也是极好的,想来从前不少做这样的活计吧!”
“沈娘子过誉了,我从前在军营里,少爷都不让我上战场,我便是习惯多做这些打杂事了。”
“原来如此。看来你家少爷对你如此上心,前几日担心你更是亲自来寻你了。”
“嘻嘻嘻,我家少爷对我最好了,日后阿为我也不会辜负少爷的栽培的。”
沈徽禾点点头,知道他的确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看来你家少爷在军营里还有些地位名望,竟然还能让你不亲身上战场。”
“那是自然的。”只要是夸奖到自家少爷,柳为顿时就来了兴致,“我们少爷呀,十三岁时就独自带领三百将士闯入北狄大营——”
“阿为!”李昀冷声打断了柳为的话语。
柳为悻悻然地抿了抿嘴,不敢再随意置喙。
沈徽禾正听得起劲呢,顿时被灭了兴致勃勃的好奇劲儿:“不说便不说呗,凶什么凶,我也不怎么好奇呢!”
天边灰灰蒙蒙之际,一行三人再次启程。李昀不知如何能从官驿里头借了三匹良马。因此二人骑上骏马,奔走了一日多终于到达了沧州嘉林城的德宝堂。
不过眼前的此番景象,倒是让三个人都有些意外。
柳为一头雾水地望着自家少爷,有些脸红语塞,按道理来说自家少爷的消息是一定不会出错的。
沈徽禾则是横着眉怒瞪着身侧的郎君,心底不知已经把他谩骂唾弃了多少遍。
李昀目光阴沉,若有所思。
德宝堂位于沧州嘉林城城西,不过是一家小门小户、名不见经传的小药铺。
眼前的德宝堂木雕牌匾歪歪扭扭地耷拉在头顶上方,积满了厚重的蜘蛛网和尘土。门前的窗檐木门吱呀吱呀作响,早已是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败落模样。
“李昀,你就是这样来欺骗敷衍阿为的救命恩人我的?!”沈徽禾质问道。
“沈娘子,你莫要生气,这其中定然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家少爷一向是信守承诺的。”
李昀并未应话,径直走进去了德宝堂。沈徽禾只好阴沉着脸随他一同进去。
推开小木门,映入眼帘的正堂两侧都是高高林立的药箱柜子。其中有打开着松垮着的,也有积满灰尘原封不动的。
“呀——”沈徽禾猛地一个踉跄,慌乱之下扯住了身前男人的一侧宽大衣袖。
柳为瞧清楚地上那两三只鬼鬼祟祟、眨眼就不见踪影的老鼠,忍不住捂脸轻笑出声。
“沈娘子,没想到你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会害怕这小小的一只老鼠?”
“好你个柳为!”沈徽禾扯了扯干涩的唇角,兀地松开了李昀的宽大衣袖。
“你给本娘子过来!”她挥手命他走到她身前,抬手握住小郎君的衣袖才敢继续往前走去,“好柳为,你还敢取笑我,你不也怕水蛇嘛!我才不怕呢,是鬼才怕!”
“沈娘子,什么鬼不鬼的,阿为我又要听糊涂了......”
沈徽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再搭理他的话。
李昀背对着他们二人,虽然面上神色不变,却是挑了挑清俊剑眉,将她们的话语尽收耳后。
三人穿过阴冷萧瑟的正堂,来到了后院,后院里的枯叶杂草堆满了一地,再往后头瞧去,三人皆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