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沉潭坞03
那六位风骨潇洒、人模人样的和尚,竟然蜕化成了六只站立着、却丑陋无比的巨型癞蛤蟆!
“不过沾了一点这溺死鬼的邪气,竟然异想天开地要幻作人形,而且还妄想着做偷蒙拐骗的行当!真是胆大妄为!”
沈徽禾目光一沉,趁热打铁再挥出了六张符纸:“急急如律令!灭!”
这些个巨型癞蛤蟆叫唤得更加撕心裂肺、捶胸顿脚,随之身子渐渐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眨眼之间,眼前的几张符纸化作火苗蹿出,将它们燃烧殆尽。
眼瞧着方才还六尘不染、孤傲尊贵的佛家僧侣显出原形,眨眼间化作一抔尘土,灰飞烟灭、了无踪迹。与此同时,牛车木架子轰轰隆隆地作响,四周的白色幔帐东飘西荡,传出来窸窸窣窣的怪响,里头的人影若隐若现——
众人你瞅瞅我、我瞪瞪你,皆还被浸在震惊犹疑之中,呆若木鸡、目瞪口呆。
“那、那神女到底是......”
“神女是、是什么妖物啊......”
“道姑啊,快、快救救我们呀......”
嗖!
一道刺眼白光猛地穿破帐帘飞射而来,直捣向站立在正前头的沈徽禾眉心!
“七星聚力,天罗地网,结!”
近在咫尺之时,那道白光仿佛撞上了她眼前的一面波光粼粼的琉璃高墙,顿时被反弹了回去,这股泛着水渍的嚣张气息都被磨灭了好几分!七星琉璃网涓涓流动、碧波荡漾,是它在吐气吸气,在汲取妖魔鬼怪的邪祟之气。
牛车架子里的轰鸣声愈演愈烈,宛若震天动地、翻天覆地,啪啪啪地摇晃着,骤然之间,那四周的白色幔帐被一股外来的猛力破裂飞蹦开来,终于显露出了车架子里头的神女真容。
有胆大且眼尖的郎君眨眼间就瞧清楚了上座之人的面容,惊慌失措地呼喊出声:“怎么、怎么会是她——”
“是、是虞夫人啊......”
越来越多的当地人反应过来,虽说这德宝堂只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药铺,不过药铺里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方药材,而且这虞夫人平日里行事古怪得很,因此还是有不少当地人认出她来。
“虞夫人不、不是死了嘛......怎么、怎么会......”
“是鬼啊、鬼来了呀......”
沈徽禾淡然自若地直视着前头面目狰狞的中年妇人,娇小的身姿肃然挺立、岿然不动。
“苗姑姑,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牛车上的夫人面目阴沉得似能杀人于无形。
“沈娘子,老妪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不曾想你竟如此咄咄逼人,还敢污蔑神女、口出狂言、对天不敬,就莫要怪老妪我不客气了!”
“哦——”沈徽禾笑意浅淡,双臂抱拳似在看面前之人的笑话,“苗姑姑,哦不不不,贫道我应该唤苗姑姑你为溺死鬼更加贴切吧?!”
溺、溺死鬼?!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一片哗然。
“怎、怎么可能会是溺死鬼——”
“你、你这个疯女人莫要信口雌黄——”
“哼!那贫道我便让你现出真身原形!”小娘子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双手猛地变换了一个手势,“急急如律令!”
一张白色符纸飞奔而来,啪地一下粘贴到了面前“虞夫人”的额头上,“虞夫人”的面容似被冰镇住,五官僵硬不能动弹,眼底下开始溢出了一丝又一丝的黑泥浆土。
原本白玉如瓷的肌肤混沌破裂开来,像是糠米剥壳般噼里啪啦不受控制地往下刮落——
“这人、人怎么看着有、有些眼熟——”
“好、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是啊是啊,好像在哪见过——”
“啊啊啊——”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是、是秦县尉?!是死去的秦县尉?!”
零星几个人顿时反应过来,惊慌哭喊声起此彼伏:“是、是秦贼,是姓秦的那个恶鬼回来复仇了啊——”
秦县尉?!这偌大的嘉林县几十年来就出了一位大名鼎鼎的秦氏县尉,秦浦。
这秦县尉贪赃枉法、公私不分、无恶不作,嘉林县的百姓对他皆是恨之入骨,敢怒却不敢言。
两年前,秦县尉一意孤行要冒着飓风暴雨沉船渡江,不曾想他所乘船只却恰恰好翻船了。救上来之时,秦浦早已白了脸、断了气。
众人欣喜若狂,这是老天爷显灵了,是滇越族神女显灵了呀!
“你、你这江湖骗子莫要信口雌黄,老、老妪我本就自沧江的哀牢山而来——”
沈徽禾撇了撇唇角,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秦浦,你故意伪造船难,残害沧州百姓,枉道速祸,肆意敛财,如此种种恶果,已是罪孽深重,如今还不肯悔改!废话少说,本贫道今日就替天除恶了!”
话音未落,沈徽禾的手中已经执起小青剑,毫不犹豫地往他的方向飞奔而去!
秦浦眸色阴鸷,眼底下溢出红潾潾的血丝,双臂微微抬起猛地一挥,地面的石头砖面竟断裂开来,顿时拔地而起宛若滔天巨浪的白水花。
“我、我是神女、我就是神女!大家、大家都要诚心诚意地拜我、跪我、求我!!!”
沈徽禾不停地转身躲避往前跃去,手中的符纸也噼里啪啦地飞射而出,一边护着了自己,一边将这些凌厉水花尽数挡了回去。
秦浦被符纸的滚烫烈焰逼得节节后退,心底有些纳闷为何使不上力。他眯了眯眼,猛地张开了大嘴,起皮干涸的嘴角边渗出了白沫,东大街两侧的莲花座底的水潭子也开始蠢蠢欲动。
他竟然将水潭子里的清水席卷起来,化作一道道飓风涌向前头的无辜百姓!
沈徽禾不得不及时护住那些个被水流袭击得瘫倒在地的娘子郎君,幸亏身后的李昀也来搭了把手。
秦浦挑了挑眉,猛地一个闪身正要往东边的仓江边逃遄而去——
“啊——”
随着他的一声痛喊,竟是被某样东西给反弹了回来!
沈徽禾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前:“怎么?还想逃呀?”
“你、你——”秦浦的半侧身子似慢慢融化在晶莹剔透的浆糊里,滚烫灼热得难耐,半只手臂渐渐没了踪影,“水、我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