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吹风蛇

程衍嘉听夫人说完事情始末，恨不得提剑去砍了王元惇和崔兆晖两个贼子。

暗道与秦峥嵘相交，真是结了个好善缘。

如今纷乱渐起，出门在外保全自身为先，夫人被大批匪徒围攻，素不相识的人哪会平白无故去费力施救。

要不是夫人出门用了秦家当年送的马车，还挂了程家徽记，秦仪君也不会觉得眼熟，派人上前。

又听夫人的外甥女儿说，有贼子跳上了马车，多亏秦仪君掷出长枪刮伤那人的腿，否则马车里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怕是要受些伤。

程衍嘉更是感激，把此事记在心里，救命之恩定要相报。

“潼州那边我派去的人说，王元惇一直在假模假样找你们。夫人好好歇息，外甥女也先安置在院内，暂时不要出门走动，免得叫人发现你们已平安回来了。待我与伯父商议，该如何处理此事。”程衍嘉顿了顿，继续说道：“夫人放心，我必会让崔家和王家付出代价！”

程夫人连连点头，很是相信自家夫君。

程衍嘉特意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王馨怡，见女孩子面上平静，无不安担忧等神色，才略略放下心来。

夫人心善却大大咧咧，他生怕救了只白眼狼回来，反而伤了她。

交代完后，他去往伯父程开霁住的主院。

京都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八年前入宫的三个宗室子弟，三足鼎立的局面维持了这么多年，月初竟在宫闱角斗中折了一个。

那是建隆帝的小叔叔、先皇幼子，当朝顺亲王的嫡次孙，名叫吴玮钊的。

他居住的宫室里查出了巫蛊之物，表面未指名道姓，看不出诅咒谁人。

那东西是个简陋的布娃娃，到了温小泉手中后被拆解开来，从中发现一片明黄布料。

这皇宫里能用明黄色布料的，只有皇帝一个。

建隆帝看后，气得发抖，当即命令将顺亲王一家人全打入牢狱彻查。

先帝宠爱幼子，本就曾有过将皇位传给顺亲王的想法，后来是朝臣拥戴，道幼帝不利于国本，当立长立贤，皇帝的位置才落到他头上。

顺亲王的孙子又被朝臣举荐，入宫做皇帝的嗣子候选人，本就心里有疙瘩的建隆帝更不喜顺亲王一脉，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巫蛊之事算是捅了马蜂窝，彻底勾起了建隆帝心中的火气。

本想直接以谋逆之罪斩杀，可顺亲王一家喊冤叫屈，众多朝臣上奏不能擅杀宗亲，建隆帝只得命大理寺和身边的大太监于诤，宫里宫外仔细查了个遍。

查出来结果，不关顺亲王的事，却也没冤枉吴玮钊那小子。巫蛊娃娃是他外家、顺亲王世子妃的娘家送进去的。

最后吴玮钊被宗室除族，顺亲王世子妃被废弃，两人和娘家一起判诛九族。

这一出杀鸡儆猴的效果极好，剩下两个原本也上蹿下跳串联朝臣的宗室子弟，顿时老实下来，这些日子在宫里除了去御书房读书，哪儿都不敢去。

建隆帝年纪越来越大，身体渐弱，疑心病和杀伐之气却越来越重。

换做从前仁善到优柔的建隆帝，是绝不会查也不查便要杀顺亲王的。

这些年，程家一直把自己往纯臣的方向靠，政见上迎合皇帝，私下里左右逢源，做到尽量不开罪世族，也不引起建隆帝忌惮。

而被下令处死的吴玮钊，背后的支持者中正有崔家的身影。事情查清楚前，吏部尚书崔兆荣在朝堂上为其说了两句话，还被申斥了……

程衍嘉在主院书房里，将前因后果跟伯父细细讲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看法。

“伯父，我不仅是因曼芫险些遇害要告这一状，更是因为崔王两家怕已经联手了，否则崔兆晖不会为了王家的私事，派出潼州守城军去装作匪徒暗杀。这样下去，逼我程家站队那一日不远矣。”程衍嘉沉声说道。

崔家虽无人位在三公之列，却凭借吏部尚书的位置拉拢了大批朝臣，使得崔家隐隐为京都世家之首。

王家因为翠华书院桃李满天下，王家人不亲自入仕，却有不少入仕的学生天然打上王家标签。

崔王两家联手，朝堂之上力量将会达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吴玮钊死了无所谓，崔家很快会从剩下的两个宗室子弟中，择定下一个支持对象。

而程开霁却认为，愈发独断专行的建隆帝，绝对会在死之前给遏抑了他一辈子的世族狠狠一击，跳得最高的崔家首当其冲。

为了程家不被带累，远离崔家、弱化世族身份是最好的办法。

程开霁当初以世家出身坐上了御史大夫之位，如今想踹开世家做纯臣，崔家定是不肯的。

这些程开霁自然也知道，摸着花白的胡子思虑片刻，说道：“可以，崔兆荣正因巫蛊案惹恼了皇上，此时添把火，想必皇上会很愿意打压处置崔家一番。”

而程家，既在建隆帝面前表现得与世族不合，又能坑崔家一波让其无暇逼迫程家。

一箭双雕。

与此同时，清晨平静的营地门口突然一阵喧闹。

“来人，大夫呢？快叫大夫来，蒙诚校尉被毒蛇咬了！”

十余兵士骑着马儿从山上疾驰下来，跑到营地门口，为首的一人开始呼喊。

他背后绑着已失去意识的蒙诚，只见他面色泛青，右边裤子被割开来，膝盖处紧紧绑了一条布巾，腿肚上有两个小小血洞，周围一片青紫，肿胀可怖。

守门的兵士见状连忙放他们进去，有人去叫大夫，有人去叫将军，毕竟蒙诚校尉可是蒙大将军的族弟。

一时间，营地里兵慌马乱。

早已起床在营帐内看军情的蒙鳌被喧闹惊动，叫他们直接把蒙诚安置在了主帐，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大夫也被扯了过来。

在主帐旁边搭了帐篷睡觉的秦仪君也被吵醒了，她随意洗漱完了掀开主帐帘子时，正听见大夫白着脸宣判蒙诚死刑。

“大将军，听描述，蒙校尉应该是被吹风蛇咬了。此蛇剧毒，从古至今无药可救，最快两三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在下实在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