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呼之欲出

这日，陵容照旧在给弘曦做衣裳，宝鹃满脸喜色地进屋，拨了拨炭火，见陵容又在绣给六阿哥的衣裳了，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

六阿哥有皇上和太后的喜爱，难不成还能短了衣服穿？小主日夜都绣，这心思是全然没用到正处上，想到绘春姐姐说过的话…

宝鹃走上前对陵容说到，“小主，奴婢听碎玉轩的佩儿说，莞贵人这两日正在给皇上亲手做寝衣呢，小主比莞贵人的绣功好多了，若是您也能亲手为皇上做件寝衣，皇上见了必定喜欢，穿在身上就会想起小主您，也能知晓小主您的情意啊。”

这宝鹃又来了！看来上次她的警告宝鹃没有听进心里去。

陵容暗叹一口气。

她可没工夫也没那个心思给皇上做寝衣。

其实皇上穿来穿去，最爱穿的和最舍不得穿的都是纯元皇后一人亲手做的寝衣，她既无法成为皇上心中最爱的和那最特别的人，又何必献这个殷勤？

如今姐姐与皇上正恩爱着，她可不想做那个讨嫌的人。

她知道，以她和甄姐姐如今的感情，姐姐必然不会介意。可现在的她，除非是皇上亲口要求，她不得不做以外，不然她可是打心眼里一万个不愿意的。

因而并未言语，只吩咐宝鹃去沏壶热茶来，宝鹃只得低声应了。

陵容抬头，打量了一眼宝鹃的神色，目光却在触及到宝鹃头上那朵娇俏的绢花时略微出神。

等她回过神来，宝鹃已经灰溜溜地走了。

这绢花颜色娇俏，瞧着倒是好看。

自从陵容得宠，便一直嘱咐身边伺候的人小心应对处处低调，就连她自个儿也仅是在过年的时候仅此一次好生打扮了一遭。

她自问从未薄待过身边的下人，逢节赏赐从未落过。

但此时此刻，陵容看着宝鹃发间的绢花若有所思，她并不记得自己赏赐宝鹃的东西里有过这样一朵精致美丽的绢花。

宝鹃倒是时刻关注着碎玉轩的事，比她这个主子还要上心。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上次也是她从佩儿那打听到了皇上赏赐姐姐蜀锦所制的玉鞋一事。

宝鹃只一个丫头，如此关注着她和姐姐们宫里的动向，是为了什么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陵容联想起前世里宝鹃的所作所为，难免觉得心凉。

一时间连缝制弘曦的小衣裳都失了心情。

这一世，不怪陵容无法宠信宝鹃。实在是日日都要面对一个这样背叛过自己的奴才，她难免想起前世种种，心中膈应。

毕竟前世那碗毒哑了她一副好嗓子的安神汤，可不就是出自宝鹃之手么？

一开始提拔菊青在自己身边，也是不想看到宝鹃的那张脸。而且菊青为人老实，办事也稳妥，最主要的是自己喜静，菊青话少。

从前自己不过是最末的答应，宫里只分了宝鹃和宝鹊二人伺候，因宝鹊年纪太小并不顶事，宝鹃在宫中多年，熟悉规矩，为人又伶俐，初入宫时有时候还要靠着宝鹃提点自己宫中的诸多顾忌。自己失意时也都是宝鹃在旁作陪，从中劝慰，所以自己很是信任宝鹃，直把她当成心腹。

明明一开始宝鹃也是为自己好，处处劝着自己要和甄姐姐，眉姐姐二人交好，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陵容细细想来，大抵是在淳儿侍寝之后。

当时华妃强盛，眉庄因假孕一事失宠已久，唯有莞贵人能与其分庭抗礼。因父亲一事，甄姐姐为了自己，一句‘绕树三匝，有枝可依’归了皇后的阵营，为皇后分忧，灭那香炉中复燃的死灰。

前世的自己自然是听不懂这些绕来绕去的话，可如今看来，皇后是要拉拢人心，培养她自己的势力抵御华妃。

毕竟她一人势单力孤，华妃有年家作为后盾，皇后无宠无子身边也无可靠的嫔妃分宠，想必她定是日夜悬心自己的皇后宝座。

那么为什么她又要收买宝鹃呢？

陵容跟随皇后多年，对其说不上百分百的了解，但有一点她十分清楚。那就是皇后其人手段高明，最擅长借力打力，往往别人已被拖下水，她自己手中却还是干干净净。

从她暗害齐妃谋得三阿哥亲手抚育一事便可分明。

如果她是皇后，眼见甄嬛的宠爱超过华妃，越过后宫众人，看着甄嬛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日益增多，逐渐脱离她的掌控直至不可控制，身边又有姐妹情深之人联合，地位稳固。

她会如何？

陵容深呼一口气。

那么这时候，自己这个家世低微唯有与莞贵人交好抱团才能得皇上青眼的人自然就要发挥用处了。

宝鹃作为自己身边朝夕相处伺候着的人，她的话自然是有份量的。

长此以往的言语挑拨，离心分化，终在自己用布偶诅咒华妃那件事上，成了定局。

为什么？

自己当初会那样蠢…

陵容只觉呼吸困难。

想到淳儿得宠后皇上便冷落了自己，当时的自己正给皇上绣着寝衣，宝鹃她是怎么说的？她说‘莞贵人如此得宠，怎么也不劝劝皇上来小主这看看呢？’，当时自己正失意难过，皇上从没有来过…她便也下意识地认为甄姐姐没有向皇上提过此事…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挑起了自己对姐姐的不满，让自己起了争宠之心。

陵容抿紧嘴唇，何以会那么巧合，她缝了那布偶没几天，皇后便来看自己，又眼尖地打开被褥看到了那布偶，就好似提前知晓一般。

按照当时的局势，眉庄失宠，甄嬛也举步维艰，三人自进宫便交好，若不扶持自己凭甄嬛一人独木难支，眉庄更是难以重见天日，更别说洗刷冤屈。

如果甄嬛从一开始就不想扶持自己，她自己想法子固宠就是。如果是菊青归顺了皇后，那么日日在自己跟前挑拨离间话多的也不该是宝鹃，而是菊青。

也正因为皇后深知自己的心腹是宝鹃而非菊青，才有了宝鹃之后的所作所为。

菊青自跟了自己便一直中规中矩的做事，老实本分话也不多，皇后不是傻子，又怎会在明知自己不宠信菊青的情况下，还收买她呢？

这岂非是竹篮打水，无用之举？

而甄姐姐还需要自己和她一同抵抗华妃救出眉庄，又怎会命菊青故意把自己用布偶诅咒华妃一事告诉皇后？如果她要看自己受华妃欺凌的笑话，那晚也就不会在明知去了会被华妃为难，还仍做出与自己同去的决定，并为自己解了围了…

今生，甄嬛亦是做出与前世一样的决定。

陵容苦笑，若非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无数个夜晚里她回顾着前世今生的种种细节，只怕她还稀里糊涂的活在皇后和宝鹃为自己织就的密网里。

她也不想怀疑宝鹃，疏离宝鹃，可是每每宝鹃对她说出与前世那如出一辙的话时，那般拈酸的语气，那些话里的深意，都不得不让她越发坚定心中所想。

陵容失望无比。

是的，她对宝鹃早就起了防范之心，也嘱咐过菊青让她时刻注意宝鹃。

说到底，陵容现在对小齐子的信任都大过宝鹃，只因宝鹃还是那副老样子。像小齐子这种皇上吩咐过来伺候她的新人，只要主子恩遇，他自会忠心办事。况且如今的她这么快就封了贵人，小齐子并非蠢人。

前世。宝鹃从她是个答应起便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自己彻底失宠后，宝鹃也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因着这，她虽不如前世那般信任她，却也从未苛待她，一直给她留有机会。

而且宝鹃一直以来都很想亲近自己，她不是看不见，自己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宝鹃十几岁的年纪，确实容易被钱财诱惑。到底只是个小姑娘，谁人不爱美呢？一朵小小的绢花，或许还有一些什么旁的好处…已经足够让宝鹃做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了。

还是要让小齐子和菊青盯紧宝鹃才是。

陵容摇了摇头，宝鹃啊，难道你注定还要如同前世那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