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基本演绎
人高马大的刑警挑眉,双手环胸,摆出一副拒绝的姿态,“凭什么我要去躺下?”
沈晏宁用墨水笔将量尺的底部涂黑,慢条斯理地说,“因为是你提出的问题,而我需要向你演示。”
“那你何不问一下这里的各位兄弟,有谁是和你想的一样,认同她是死后才被刺伤的这个观点了。”刘斐抱着肩膀不动。
沈晏宁不再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你别太过分!”刘斐有些烦躁地抓了下手臂。
但沈晏宁只是往前面走了几步,再一次看向刘斐,并用眼神示意,“过来,躺下。”
是不容人置疑的语气。
“你听不懂……”刘斐声调高起来,刚想要反驳,却看见对方的眼神笔直地看过来。
那个眼神在银白的灯光下刀一般的锋利明亮,扎得人浑身生疼。
看久了,竟觉得脾气就这么被一点儿一点儿地扎了下去,再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刘斐摸了下鼻子,抿起嘴唇。
片刻后,“嘁”了一声,才在众人的目光里不太情愿的走了过去。
他躺在地板上,又有些负气似的闭上眼睛将头扭向一边,不看对方。
沈晏宁无声的笑了一下,才慢慢说道,“受害人的左、右小臂都未见抵抗伤。
右侧胸部一共有7道刺伤,为单刃锐器伤。
根据刺伤的位置及伤口边缘蜷缩的程度来看,凶手第一下并没有刺中心脏。”
他单膝蹲跪在地上,将手中的量尺在刘斐右侧胸部同样的位置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黑色的印记在那灰绿色的t恤上清晰可见。
刘斐睁开眼睛,流露出一点儿气愤的神色。
沈晏宁没有说话,直接刺出第二下。
年轻的刑警下意识地抬起手,身体也紧跟着滚向远离对方的空间。
沈晏宁抵住对面挥过来阻挡的手,但第二下所产生的痕迹还是偏离原定的区域。
“受害人身中7刀,刀口集中,且方向一致。”他站起来,将手伸向刘斐,但却被对方拒绝了。
“从第一下来看,如果她当时活着,即使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从伤口的程度来看也并不会马上就失去抵抗的能力。而且这会激发她的求生本能,从而会和凶手进行徒搏斗。
所以就会在双前臂、手掌或者是手指形成反抗伤,那从第二下开始,刺入胸口位置的锐器伤方向就应该不会一致。
就像他t恤上呈现出来的那样。”
众人齐齐看向刘斐,他的t恤上黑色的模拟刺痕确实与尸体上呈现出来的状态不一样。
“而且,如果凶手在受害人没有防备且想要杀死她的情况下,为什么不选择第一下就刺中心脏?给她致命一击。”
“那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并不清楚刺入心脏的具体位置或者慌乱之下造成的失误呢?”一旁的小警察冷不丁插话问道。
刘斐瞥了一眼,“有这个可能,但是没有办法解释伤口朝向一致的问题。”
沈晏宁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所以能够形成现在这种伤口状态,唯一说明的就是她在被锐器刺穿心脏以前就已经死亡。
否则,没有办法解释这一切。”他淡淡地说道。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她的死亡,需要等法医对尸体进行解剖后才能知道了。”
“那你也只能说明她不是死于锐器刺伤,却不能说明她一定是死在这张床上。”刘斐的脸色阴沉,“她也有可能是在浴室的浴缸被人溺死或者在屋子的其他地方被人勒死后移动到床上。”
“你说的有道理,但溺死的人嘴角会有荨形泡沫,而被勒死的人面部会肿胀,眼底也会出现淤点性出血,脖颈前方、两侧及后侧会有交叉性勒沟。”沈晏宁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什么不耐的神气,“但我们现在并没有在受害人的遗体上找到这些明显特征。”
刚硬的刑警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片刻后,刘斐别开了目光,转而看向法医,用眼神询问。
被抢了工作许久的的谭法医终于又成为了所有人的注目焦点。
他压抑不住对这个新任上司如此了解法医学科知识的诧异,只能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咳……”
谭梁清了清嗓子,然后点点头,“是的,没错,沈副队说的没错。”
“那会不会……”刘斐还想挣扎一下。
“好了,可以了,剩下的回到局里再说。”
沈晏宁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掌心向外,做了个打断的动作,温和而又毫不留情面。“而且,你不如多想一下为什么受害人在已经死亡的情况下,还要被嫌疑人伪装成他杀抢劫的样子。”
刘斐挑眉看回去。
金色的朝阳从外面漫进来,涌入沈晏宁颀长劲瘦的轮廓中,又从那副温文尔雅的好看皮囊里涌出来,透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力量感,让人不得不去信服。
只是一瞬间,年轻的刑警就知道了他的那点儿小脾气、小心思对面的人都知道。
但这些状况在沈晏宁的眼睛里什么都不算,是一个小小的浪头就能翻过去的存在。反而是自己的做法看上去就像是吃不到糖在耍泼的孩子,幼稚到家。
他有些不甘心的握起拳头。
沈晏宁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到床头边。低头看着那双依旧瞪大的眼睛,抬起手,轻轻从上面拂过。
女孩儿的眼睑终于闭合,灰败的面容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放松和安宁。
“报案人还在外面么?”沈晏宁脱下手套向外走去,他低声询问门口的同事。
“在他们的二楼会议室,有同事在那边给他们酒店的职员做笔录。”
“好,谢谢。”他回过身,对法医和刘斐说,“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谭梁目送那道修长挺拔,肩背笔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后下意识地说,“我得个乖乖,这是闻局从哪里挖来的全才?”
一旁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娃娃脸轻声说道,“沈晏宁喽,当初我和阿斐跟着徐副去春河参加‘7.28’行动的时候他就是那边负责抓捕嫌疑人的指挥,号称春河市局刑侦支队的第一人,很被那边重视的,还被送去国外进修过。”
“那怎么来咱这儿了?!”谭法医惊讶,“等等,‘7.28’那不就是徐副队最后牺牲了的那个案子?!”
“嗯。”娃娃脸点了点头,面容平静地注视着新上司离开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