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为了不让你后悔
飞机在深蓝色的夜空中飞行，舷窗外灰白色的机翼划过天际，远处的云是纯白的。
“原来云真的像，星星不挂在天上！”陈亭舟趴在舷窗上好奇地看了一会儿。
陈月君闭着眼睛，一只手轻轻揽住探身看窗外的陈亭舟。
下午得到江城的消息让陈月君一时慌了神。
“君君，快回来，良平……天啊！他进……急救室，他……快回来……君君……”聂莉语不成句。陈桂祥接过电话：“君君，良平突然心梗，你尽快回来，我们在市中心医院，你到了再给我们电话。”
陈亭舟好奇完飞机外的天空，转过头才注意到妈妈的情绪，她收起自己的好奇心，趴靠在陈月君的怀里，尽量让自己的呼吸跟上陈月君的节奏，呼吸慢慢变得有些重。
关于舅爷爷，陈亭舟印象不深，上次跟爷爷奶奶回江城，见过几次舅爷爷，但每次都很匆忙，只记得他个子很高，有双好看的眼睛，还有给了自己一个很大的红包。
陈月君伸手调了调空调口的位置，叫空姐要了两条毯子，把自己和陈亭舟包在里面。陈月君抱了抱陈亭舟，鼻子在陈亭舟的发顶蹭了蹭，孩子发间的淡淡的味道很好闻，让陈月君有些烦躁的情绪好了不少。
……
聂莉在电话里跟陈月君哭过后冷静下来，走到聂磊身边坐下。
聂磊抱着头蹲在椅子边。
晚上聂磊慌张地冲过来找他们时，面无人色，失神且无助，他的双眼没了焦，像个盲人。当聂莉走近他，他的眼睛里才有了点点神，手指着外面，嘴里只念着：“爸、爸、我爸……”
等聂良平推进手术室，聂磊还在念着：“爸、爸、爸……”
陈桂祥伸手在他后背重重地拍了一下，聂磊叫了一声“哎哟”，才回过神。
事情的经过，陈桂祥和聂莉大致从郑立那里知道。
梁庆生比聂磊稍好点，她曲坐在长椅上，双手抵着膝盖，头垂着，长长的卷发遮住了脸。
郑立几次走近想安慰一下她，都被她推开，郑立只得守在一旁。
陈桂祥手搭在聂磊肩上，手下能感到聂磊的身体正在轻轻地颤抖着。
三个多小时的手术，像时间的酷刑折磨着等在手术室外的每一个人。
…………
“打了两个支架，医生说还需要观察几天，我之前也打过，他才打两个，还算好。”
“磊磊……没事吧！”
“说不上有事没事，他一直守在他爸床前。”
陈月君转头看了看梁庆生，“梁庆生……她？”
聂莉苦笑一下，“她有郑立，现在估计是在自责吧，郑立之前就说过她，她没听。”
陈月君推了推陈亭舟，“不是说想奶奶吗！”
陈亭舟被妈妈一推，顺势倒进聂莉怀里，“奶奶，宝儿想你啦！”
聂莉抱起陈亭舟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亲，“奶奶也想宝儿啦！”聂莉仔细打量着陈亭舟，“怎么瘦了呢？”
“没瘦，一直好好吃饭呢。”陈月君抢着回答。
“我告诉你哦，她这么小，你别让她学你那套减肥理论。身上没肉惨兮兮的像什么样子，你看看南南，多可爱，胖嘟嘟的。”
陈月君敷衍地应着，她并不赞同把孩子养成个胖子就是健康。但老人的想法她又没办法改变，只能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态度应对。
聂良平渡过七天观察期，转入普通病房。陈月君带着陈亭舟去看聂良平。
“姐！”聂磊看到陈月君主动打招呼，让椅子，拿水果。
陈月君探究地看着聂磊，“干嘛，装懂事呀！”
“哪有！”聂磊委屈的小声抗议。
陈月君不是咄咄逼人的个性，调侃两句后，坐到聂良平身边。
聂良平脸色还好，精神也不错，手术应该很成功，“小舅舅，医生怎么说？”
“以前太胖，瘦下来后，生活方式不好，加上年纪上来了，难免危险些。本来要打三个支架，身体条件只允许打两个，恢复后再观察一些时间，看我身体恢复情况再做评估，评估出来了才知道要不要再加一个。”
“聂总要认真锻炼身体了吧，不能太懒。”
“我是太忙，哪里是懒，你这可冤枉我咯！”
陈月君四处看看，“梁庆生他们……”
“回上海啦，我让他们走的，我这里用不着那么多人。”
“唉，我来的路上紧张的要死，生怕你有个万一……”
“哎……不要那么消极，谁还没有那一天吗，早晚的事，只是经这么一遭，确实觉得还是活着比较好。”
陈月君转头吩咐聂磊，“带外甥女出去玩，我跟你爸有事要说。”
聂磊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陈月君警告聂磊，“不许欺负我家宝儿，听到没有！”
“表姐……你当我是什么人啊！”
“我当你是长不大的小屁孩，去吧！”
聂磊不高兴地瞪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陈亭舟，将手伸到她面前，“走吧，大舅舅带你出去玩。”
一大一小出了门，聂良平看着陈月君：“怎么啦？”
“磊磊！你有什么打算吗？”
聂良平难过地眨了眨眼睛，“我没想到给他造成那么大伤害，他以为我们都不想要他，拿他当宠物，想要就要，不想要就送人。哎……”
“跟磊磊好好谈过吗？”
“谈过，但……显然不够深入，反而让误会加深。”
“梁庆生……”
“梁庆生向来固执，她认定的事很难改。”
陈月君无奈地摇摇头，“磊磊认为她独裁，也不算错。”
“谁能没有毛病呢，我不是为她说话，但我们有一个默契，就是我们都不希望磊磊将来从事那种抛头露面的工作。”
陈月君不赞同，“他喜欢啊！”
“喜欢，我还喜欢当小老板玩拼装呢，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你和梁庆生某些方面真的很像，她也是，从来不服从自己的个人喜好，一切只从利益收益点出发。”
“我会好好考虑怎么和磊磊谈的，先不聊这些了，说说你吧，你有什么打算。”
陈月君挑了挑眉，“继续做下去吧，做到有人想收购为止。”
“切，你第一天做工作吗，等别人收购，你自己不主动出击谁会要收购你那两个小破公司啊！”
“小舅舅，你现在的习惯可真不好，留点面子呗！”
“你们公司的财报这个月拿给我看看吧，我来处理。”
“真的，你不怪我不求上进。”
“这有什么好怪的，想提前退休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之前让章立给你们做过估算，你退休完全没问题。”
“可我……不想完全退休。”
“那都是以后的事，你现在无非是想把手上的公司兑出去。”
“哎，小舅舅，这个世界只有你才是最理解我的人。”
“哈哈哈，你这马屁拍的，真不怎么样。”
“你想拿回这两家公司？”陈月君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话脱口而出。
聂良平点点头，“对，收回来，做下整合，投资文化行业风口还在，看能不能抓住这个风口的尾巴吧。”
“好吧，既然你有这个打算，我全力配合。对了，你能说服董事会吗？”
聂良平自信地笑了起来，“这点事，动不到他们。”
陈月君有些气闷，自己那么努力的结果在小舅舅眼里只是一点事。
“既然你已经没事，那我明天就回北京啦。”
“嗯，去吧，明天回去前带你的小姑娘来看看我，我还挺喜欢她的。”
======
梁庆生回上海，变得没了心气，整天懒懒的，提不起精神回公司。
“去吧，你留在家里越想越烦，不如让自己忙起来。”郑立一边给梁庆生换药一边劝她。
“郑立，我错了吗？”
郑立顿了顿才继续低头帮她上药，包好后，又收拾好药箱。
“郑立，我错了吗？你别回避我，你说呀！”
“我说你错了，你能接受吗？我不想指导你的人生。”
“你是我丈夫。”
“对，我是你丈夫，但你得听得进我跟你说的话，我们才有讨论的基础。”
梁庆生听到这话，整个人变得有些萎靡，喃喃地说：“原来，一直都是我自己在自说自话吗？磊磊说我独裁，你也这样认为吗？”
梁庆生头埋进胳膊里，“我……我没错，我没错。”
郑立扶住梁庆生，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的说：“孩子的事，家里的事，很难用对错来衡量。我们都有过一段婚姻，难道，那段失败的婚姻只是因为谁错了才失败的吗？庆生，我们都要学会倾听。”
梁庆生的脸慢慢抬起来，眼睛在郑立脸上来回逡巡，“你爱我吗？”
郑立点点头，“我迷恋你。”
“将来我老了呢？”
“我也老了，不过，那个时候，你得允许我看小姑娘。”
本来说的好好的，郑立突然来句没正形的话，气的梁庆生敲了他一下，“去你的。”
郑立手掌轻轻在梁庆生的胳膊上摩擦，温热的手让梁庆生有些疲累的心熨帖了不少。
“磊磊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他心思细，想的多，很正常。他有他的追求，咱们应该和他商量着办，找一个折中的办法，你这几件事办的太伤人啦。”
梁庆生不确定的问：“真的？”
“真的，很伤人。”
梁庆生叹了口气，靠到郑立身上，“我真怕聂良平真的那一下子倒下去，他们家如果他倒了，靠月君，可不行。”
“庆生，我建议你别对磊磊提太多要求，先让他跟他爸爸商量，我们再提提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你也看到了，磊磊和他爸爸的感情更深。”
“可，他也是我儿子，我难道还没有权力……”梁庆生看到郑立的目光里全是不满，讪讪地停了下来。
郑立见她停下来，继续说：“他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管你认为你为他付出多少，他感知不到，就不算。”
“可明明，我是为他好。”
“算了吧，庆生，我们不也是一路听别人说‘为我们好’长大的吗？我们要学会放手，学会尊重孩子。”
梁庆生还是不服气，可又不得不承认郑立说的对，她没忍住哭了出来。从江城回来，梁庆生发现自己变得很爱哭。
========
聂良平出院后，聂磊天天像个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
聂良平回公司，聂磊也要跟着，这让聂良平很无语。鉴于医生的建议，聂良平干脆让章立将工作拿回家来处理。
聂磊这段时间，落下许多功课，他又不肯离开聂良平回学校上课。聂良平没法，只好请家教上门帮他补课，争取他能顺利参加六月的高中入学考试。
江城清明节后，雨水渐多，整座城成了一座水城，成天湿哒哒的。
已经连着下了三、四天的雨，天一点放晴的样子都没有。
聂磊陪着聂良平在家里的跑步机上散步。
“爸爸！”
“嗯？”
“我真的能留在江城吗？”
“可以，只是下周你姑妈他们要回北京，这边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啦，我又这么忙，你能自己管理好自己吗？比如，学习！”
“可以，我可以的。”
“哎，没想到你那么不喜欢上海，那可是国际大都市啊！”
聂磊慢慢的说：“不喜欢，有什么办法！”
“你是为了江城的同学、朋友们，还是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上海，我听你妈妈说你在上海也有几个好朋友。”
聂磊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好半天他才说：“我不知道。”
聂良平从跑步机上下来，拿着毛巾轻轻擦着汗。
“既然你今天有兴趣，我们聊一聊吧。”
聂磊也从跑步机上下来，拿起一旁的饮料喝了一大口，做出一副准备好好聊一聊的姿态。
“磊磊，你们这个时代的孩子很幸福，有无数选择等着你们。可我们成长的那个年代，却没有这样的条件。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门心思想考到外地去。可真去了外地，又急切的想回家，说起来你恋家的毛病还挺像我的。”
“我们的人生只能不停的往前走，没办法往后退。而且，我们没有未知能力，不可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作为父母，自认为人生经验比你丰富的成年人，总想为你多承担些。”
聂良平喝了口水，“你妈妈有遗憾，所以，她为了弥补少年时的遗憾，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要求都非常高。她的方法难免有些过激，但不能否认她的初衷是对的。我也有遗憾，而且有些遗憾让我至今还在后悔、痛苦。可是，我们都没办法回头。我们常常会恨自己曾经做出的某个决定。谁不想穿越回过去修正自己的错误呢，可是我们不能。”
聂磊听这些话一时没明白，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聂良平。
聂良平见聂磊的样子，呵呵笑了笑，“当父母的都自私。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每个决定都是正确的。所以，自私的父母总想，与其让孩子将来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不如我们来帮他们 决定，哪怕将来错了，孩子也不会怪自己，只会怪父母，自责能少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