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放下以后
“……我妈怕我不会用家里的新家电,她特别认真地一样一样的教我用。”陈月君笑着对梁庆生说,“结果,我一看,好多跟你家的一样,连卫生间里壁挂洗衣机的牌子和型号都差不多。”
梁庆生听到这话,看了一眼正在客厅陪庆生爸爸聊天的聂良平,“别的家电,比如智能家电呢?”
“除了抽油烟机不一样,其他的……”陈月君拿出手机,“同一个app,你看。”
梁庆生看了一眼,“还真是,真巧!”
“你跟我小舅舅品味比较接近。”
梁庆生听这话,眉心处忍不住跳了跳,她又看了一眼聂良平。
聂良平坐在庆生爸爸旁边。
“良平……”庆生爸爸看着聂良平,“以后有时间,你要常来看看我们。”
“放心,爸,只要有时间我就会过来的。”
“月君有空,也让她常来。”
“她会的,放心。”
“要是,你爸妈能来上海就好了,我们就又能在上海聚一块了。你不知道庆生特别忙,经常工作到很晚,你看她都瘦了好多。”
“你要不要睡,我送你回房间。”
“睡不着,年纪大了觉浅,这个点去睡,没几个小时又要醒。”庆生爸爸看了一眼聂良平,赶他走,“你们去聊吧,我要看电视啦,去吧!去吧!”
聂良平这才从庆生爸爸身边起来,走到梁庆生和陈月君身边坐下。
“说吧,你是无事不登门的人。”梁庆生侧头看着聂良平,语气轻松。
“我有一笔款快要到期,准备再增贷一笔。资产评估这块,我公司的财务按银行要求做好了,审批那里一直通不过,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看。”
“你现在资金很紧张吗?”
“最近有好几笔款,一直回不来。”
“给我看看具体的。”
聂良平从包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资料,“我们一直在催,但这种项目的款特别不好回,里面牵扯的关系又多,真的挺麻烦的。”
聂良平打开笔记本电脑,找到文件夹里的报表,放在梁庆生手边。
梁庆生拿起资料,一份一份仔细地看,“跟这种企业合作确实很麻烦,钱他们一定会付,付的总是很不痛快,合同时间总习惯按最长的签,这种臭毛病一直改不了,不知耗死多少民营企业。我们集团也有这种债务问题,唯一比你们强一点的是,我们的资金渠道比你们要多一些。哎!这种企业,还不能得罪,真是麻烦。”
梁庆生说的这些,聂良平心里跟明镜一样,他对付这种企业的工具并不比梁庆生少。正如梁庆生说的,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在流动资金方面,资金池如果干了,他的公司将面临极大的风险。
“有办法吗?”聂良平问梁庆生。
“我先看看再说。”
聂良平马上将笔记本电脑推到梁庆生面前,“你看看。”
梁庆生起身回房间拿自己的眼镜出来,坐回笔记本电脑前。
陈月君坐在一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庆生爸爸身边坐下,陪他看电视。
庆生爸爸见是陈月君,“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你能听懂吧?”
陈月君笑着轻声回答,“我听得也费劲。”
“还是君君好,永远这么年轻,现在看上去还像个学生的样子。不像他们,天天嘴里挂着不是生意就是资金、数据什么的。”庆生爸爸说完,还装模做样地瞪了一眼客厅的两人。
“叔叔,你看我还像个学生?!”陈月君有些结巴地问。
“是呀,干干净净的,学生气很足的,不像那些社会人。”
陈月君听到这话,心下不由地沉了沉。
梁庆生和聂良平聊完,梁庆生转头扬声问陈月君,“今天留下来,还是……”
“我和小舅舅一块回去。”
在回酒店的路上,陈月君蹙着眉问聂良平,“小舅舅,你看我,觉得我还像个学生吗?”
“那不至于,只是你身上的书卷气重一些罢了,怎么这么问?”
“客观评价?”
“当然是,这有什么可非客观的,上次你回江城,厂区的老邻居隔那久见到你,不也这么说过吗?”
陈月君听到这些,心里有些不快,她冲着窗外吐了口气,歪着头看车窗外如星河般的车流。
什么都在向前走,只有自己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聂良平送陈月君回房间,“你那份企划书再给我看看。”
陈月君从电脑里调出文档。
聂良平戴上眼镜,坐在电脑前认真看了起来。
陈月君坐在聂良平身边,这才注意到聂良平鬓角有几丝白发,小舅舅多大了,四十五还是四十六了,怎么就开始长白头发了呢。
“小舅舅,你……你们公司的资金出问题了?”
“嗯,有点问题,正在想办法解决。”
“我能帮你吗?”
聂良平拿下眼镜看了一眼陈月君,“不用,需要你帮忙,我会说的。”
“你遇到其他问题,也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陈月君诚恳地说。
“我的问题,你暂时还解决不了。”
“你还有其他问题要解决?”
“那当然,产品的销路、技术、人员、股权,政府关系什么的一大堆,每天都有各种问题要处理。不过现在,资金问题是最大的问题,那些……都是小事。”
“办公司可真难。”陈月君忍不住孩子气地感慨一句。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的很。你也一样,你要学会具体事务交给别人去干,不然公司发展到一个阶段,就很难再往上走。你现在的目标,就是怎么将小工作室做成公司,走好这一步,走明白了,才有继续走下一步的可能,明白吗?”
陈月君认真地点点头,一副好学生样。
“还有,你最好学点经营管理,只会闷头苦干容易走弯路。”聂良平继续叮嘱。
“我的知识让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现在的能力并不是很明白。”陈月君笑着说。
“哈哈,慢慢来,不着急,你还年轻。”
陈月君学着聂良平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
陈月君送聂良平走后,坐回电脑前,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聂良平和梁庆生在谈工作时的状态,忍不住为自己的不成熟而汗颜。
一个人三十多岁还被人认为像学生,并不是说这个人驻颜有术,就像被别人说“晚熟”一样,都是极度缺乏社会阅历的表现。
陈月君双手捂住脸,苦恼地自言自语着,“愁死,我快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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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庆生陪着聂良平见了好几拨人,足足跑了一个多月,聂良平资金问题的解决,终于见到了曙光。
“既然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后面的事我让章立跟你对接。”
“行,没问题。”
“这次真的要谢谢你,庆生,没你的话,真不可能这么顺利。”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对了,你那个老板还是不肯放你吗?”
“嗯,她现在就是一个字‘拖’。”
“你的财务公司,我还是有能力,可以帮你解决的,你不用一直在她身上打转想办法。”
梁庆生笑了笑,低头没有接话。
“真心的,我们的时间都等不起,没时间一直这样耗下去。先从那家公司出来,剩下的事交给律师去处理,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起动资金,我可以出,不过我肯定是要占股的。”
“你真的看好我?”
“当然,庆生。”聂良平回答的很笃定。
梁庆生听到这话,又高兴又难过。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按我自己的节奏来办吧。”
“项目书,我还是要看的,我不是私人入股,而是以公司的形式注资,所以,我们公司内部也要过审。”
“那当然,这不用解释。”
聂良平与梁庆生相视一笑,笑得很畅快!
“君君的事,也要麻烦你上上心,她……”聂良平想到陈月君,眉心的川字纹又重了几分。
“你要对她有信心,就像对我一样。”梁庆生伸手握了握聂良平的手。
聂良平点点头,“不是信心的问题。她吧,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纠结。既想让她能独挡一面的能力,这样的成长对她来说是很痛苦的。又想让她的小日子过的舒服些,干脆安逸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哎,终究是矛盾、纠结。”
“她的事业我能帮。你知道她一直坚持不婚、独身吗,这个……你也支持?”
聂良平没想到梁庆生问的这么直白,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然呢?”
“你拿她当自己的孩子看,你就要考虑她的未来。”
聂良平收回放在桌子上的手,看着梁庆生,“愿闻其详。”
“女孩子最好还是嫁一次人比较好,只有经历过了,才有资格说要不要,不对吗?”
聂良平眉头微微皱了皱,“你对待她的看法,和我姐特别像,为什么你们都会这样要求她?”
“只有了解婚姻,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婚姻啊,她都没有了解过,就这样拒绝,会不会太草率了些。她怎么就能断言自己没机会遇到好的人,好的婚姻和爱情呢?”梁庆生忙解释。
“如果早十年,可能我会这样劝她,但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聂良平摇摇头,“她有一个古怪的逻辑,夫妻感情太好不适合要孩子。夫妻感情不好不应该要孩子。如果成为夫妻不要孩子,婚姻生活就无意义。相爱的人,在一起如果不结婚,相爱的意义就失去了,所以干脆不谈恋爱、不结婚,就没有这些麻烦了。”
“这是什么鬼理由?”梁庆生不解极了。
聂良平无奈地笑了笑,“我也不理解。她小时候,我们俩关系最好。小时候的君君常问我一个问题,小舅舅,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生我呢?”
梁庆生哑然失笑,多孩子气的问题,“你怎么回答的?”
聂良平也笑了,“标准答案呀,他们相爱才生了她的。”
梁庆生想到聂磊,神色黯了黯,她忙掩饰地喝了口咖啡,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又充满疑问地看着聂良平。
聂良平并没有看梁庆生,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窗外晴空万里,远处飘着一片孤单的云。
“君君说……她说,我爸妈的世界里只有彼此,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不被期待的,我只是个意外。谁会认真去爱一个意外呢?”
“她怎么会这么想呢?”
聂良平摇摇头,“所以,从小我就让磊磊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是我们希盼的,他不是我们爱情的附属品。”
“姐姐、姐夫知道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聂良平的声音有些低沉。
梁庆生听到这话后,也将头转向窗外。
他们之间陷入长久的静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们并不会因为没有话聊,而感到尴尬,反而感觉这样的相处更自在。梁庆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和他之间真的已经彻底放下了彼此。
“良平,郑立,你知道吗?”梁庆生突然问聂良平。
“我知道他,帮你跟我打官司的那位律师嘛。”
梁庆生轻咳了一声,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聂良平,“我爱他!”
聂良平有些意外地看着梁庆生,他没想到梁庆生对自己如此坦诚。
“他跟我分手了,他提的。”梁庆生的声音有些涩涩的。
“为什么?他说了原因吗?”
梁庆生歪侧着头,烦躁粗暴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我们……当时为我准备开公司的事吵了一架。他认为如果那样,我们俩会太忙,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他希望我留在现在的公司,别这么折腾。我听了不高兴,我就……怼了他,有些话说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聂良平一眼,“你知道,我说话……有时候……”她尴尬地笑了笑。
“要不要我去找找他。”聂良平小心地问。
梁庆生有些别扭地摆摆头,说不清是点头还是摇头。
聂良平了然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
郑立接到聂良平的电话有些意外,更没想到他会约自己出来吃饭。
郑立坐在聂良平对面时,开始打量他。他记得第一次见聂良平,他还是个大胖子,没想到现在这么瘦。刚刚握手,郑立注意到他的双手很有力。他似乎不太注重保养,脸上的皮肤有些粗糙,衬衫下隐隐能看到胸肌的轮廓。
聂良平也在认真地打量着对面的郑立,这个上海男人衣着得体,处处透出时尚的精致感,气质儒雅。他的眼睛尤其漂亮,睫毛浓长,脸部轮廓略深。
聂良平遗憾地发现,他以前居然没注意到,郑立其实是个很英俊的中年男人。
“郑律,感谢赏光,我们上次见还是几年前在法庭上吧?”
“是,不过那个时候,你可比现在胖多了。”
“可不吗,后来我健身减肥了。”聂良平用公筷帮郑立夹了一筷子菜。
郑立手指叩桌,表示感谢。
“郑律,我们今天开门见山聊一聊,好不好!”
郑立停下筷子看着聂良平,“聊什么?”
“聊梁庆生。”
郑立“嗯”了一声,“聊她?”
“你非常清楚我和庆生的关系,对吧!”
郑立听聂良平提起梁庆生时,言语态度显得有些亲密。
聂良平见他不答,笑了笑,“郑律,我今天是来当和事佬的,希望你别嫌弃!”
郑立有些惊讶地看着聂良平,“你……”
聂良平指了指自己,“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