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选择了就不后悔
陈月君起晚了,早上匆匆忙忙赶到公司,简单处理完邮件,立即通知项目组成员开会。
陈月君从早上坐进会议室,直到中午才从会议室出来,项目组的人进进出出换了好几拨。
员工都离开,陈月君才从会议室里出来。她一边揉着有些酸胀的肩和脖子,一边慢慢朝办公室走。
推开门,陈月君就看到办公室里坐着一脸严肃的何平,她似乎等了很久。
何平见陈月君回来,忙迎上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帮她放到办公桌上。
陈月君奇怪地看着何平,“你……不是今天请假吗,怎么又过来啦?”
“你昨天找过艾艾了?”
“哦……”
陈月君坐回办公桌后,轻轻晃动脖子,放松肩颈,“好久没见艾艾了,正好有时间,最近不是新开了一家小姑娘喜欢的餐厅吗,宝儿在江城我没借口去,只好,借你闺女用一用,满足一下我这个老阿姨的少女心,放心没耽误她学习,下次……”
“谢谢你,月君姐!”何平双眼含泪的看着陈月君。
陈月君顿了顿,“这有什么好谢,那餐厅不带着小姑娘,我可不好意思进去吃。”
“月君姐!”何平声音哽咽的又喊了一声。
陈月君只得停下,静静地看着何平。
何平双手紧紧捂住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良久,陈月君微微一笑,“何平,我们对生活的理解和要求不同,你知道的,对不对。你再婚这件事,我始终不是很理解。其实我的判断角度和艾艾有些接近,我觉得你自己带着艾艾,可以活的很好。后来,我才发现并不是。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愿意讨论婚姻。但是,我从来不否定婚姻。因为……”
陈月君突然停住,低下头整理一下并没有乱的围巾,“我见过最美好的婚姻是什么样子。我也见过糟糕的婚姻有多糟糕。我不想对你的决定做任何评价,何平,因为我没有资格。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够了。我的想法和看法,并不重要。同样,我希望你能坚定你的决定,好好经营这段婚姻,汪一是个不错的人。至于艾艾,她是你的女儿,教育她,以前是你的责任,现在是你和汪一的责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何平慢慢地点了点头。
陈月君耸耸肩,“如果,因为昨天的事,让你误会了,那……我也没办法。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和艾艾一块,在一个非常漂亮的餐厅里吃了顿饭而已。”
何平走过来,紧紧抱住陈月君的脖子,小声地抽泣着。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的‘什么也没做’。”
何平等自己的情绪彻底平复后,拿手机看了看自己的状态,确认没问题才离开陈月君的办公室。
门缓缓关上,陈月君拿出手机给聂莉打电话。
“喂,妈,干嘛呢?”
“摘菜,你小舅舅刚送来的。哦,对了,南南刚当了小组长,哎哟!你是没见着,他得意的哟,好像当上大领导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当小组长吧?”
“可不,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我们宝儿年年拿第一,当两年班长啦,也没像他那样得意啊!哎!就是吧,她嘴上的那道疤有些明显,可能是她太白的关系,你还别说,和我一块待久了吧,我觉得她都有些像我啦!”
陈月君听聂莉说宝儿像她,忍不住吐槽,“聂老师,你可太自恋啦!我看,全家南南最像你。”
聂莉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小囡囡心思重,到了爱漂亮的年纪,总不肯上台发言,也不参加学校公开活动,一有什么活动就往后缩。不过,最近你小舅舅联系了一家医院,过几天准备带她去看看,现在合适不合适做修复。唉,其实吧,好多小孩子身上、脸上也有各种各样的疤,人家都不太在意。”
“宝儿长那样,在意也正常,要不要我抽空回去陪她?”
“不用,有章立带着呢,没事。”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黄伯伯上个礼拜也走了。”
“啊!”陈月君有点意外。
“他去公园看人下象棋,回来的晚,走的有些急,刚走到楼下,脚下踩空摔了一跤,人就没了。人老了真的不能随便摔跤。”
“是,你自己也要多注意点,每次买菜别买那么多。”
“我现在不买菜了,最多出去买点酱油、醋、盐什么的,放心!”
聂莉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讲了三十多分钟,陈月君手机开着外放,听着、应着。
聂莉有时候忘记挂电话,手机就那么躺在阳台上。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陈月君也不挂,她听着电话里聂莉走来走去忙碌的声响,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等聂莉回过神来,想起要挂电话,电话早已经没电自动关机。
陈月君想过在家里装摄像头,可聂莉不同意,她说:“怎么地,你还想监视我们呀,我们还要不要隐私啦!”
陈月君听这话,心想老太太还挺新潮的,知道要隐私权。既然聂莉不同意,陈月君只好无奈放弃这个打算。
以前陈月君最不耐烦听聂莉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月君主动每天和聂莉通电话,听她聊这些有的没的闲天。
聂莉天天对着三个孩子忙,事情一大堆,老太太觉得日子过得既快又慢。和三个小的在一块,时间不够用,家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时间又很难熬。现在有人愿意听自己念叨琐事,难熬的时间不知不觉抵消不少,日子不再那么难过。
……
陈月君在小区地库里租了个小仓库,将家里她认为多余的,但没办法处理掉的东西,统统丢进小仓库。
她现在的家成了真真正正的‘家徒四壁’。
书房除了必要的办公用品和书籍外,只摆了几张以前拍的黑白肖像。
客厅更是空旷,高高吊在房顶的投影仪、一张三人沙发、一张茶几,再没有第四样东西。
这套房子里最‘热闹’的两个地方是厨房和卫生间。
陈月君不怎么喜欢吃,但厨房的设备准备的很齐,厨房用具大多是为聂莉他们回北京准备的,现在他们不回来,陈月君舍不得扔,留在厨房显得有些人气。
卫生间是陈月君放松的地方,东西自然少不了。卫生间连着她的衣帽间,她的衣服不算太多,两、三平米的衣帽间空了大半。
卧室里,凡是睡觉用不上的东西,全被陈月君排除在这个空间之外。整间卧室,除了床和床头柜外,还有一只孤零零的床头灯。
现在的家,一切都是按陈月君的喜好布置的,可她越来越不喜欢回家,她有些害怕面对这个黑洞一样冰冷的家。
有一次,何平陪陈月君回家取东西,她在陈月君家看了一圈,打了个激灵,“月君姐,你一个人住,家里布置的热闹点吧,不然……这也太冷清了些,你都快活成尼姑了。”
陈月君一天无所事事,站在客厅环顾四周一眼,开车跑了趟花鸟市场。
植物的相关知识,陈月君懂的不多,好在遇到一个面善的老板,陈月君将自己的需求告诉老板,老板凭经验给她搭配了几样植物。
陈月君拉回一堆植物,按老板的推荐摆满客厅和阳台。
忙完一通,家里瞬间热闹了不少。
陈月君拿手机找好角度和光线拍了几张照片,发了第一条与工作无关的朋友圈。
一个晚上的功夫,朋友圈的点赞和回复占满一屏。
可惜,好景不长,搬回家的绿植没过三个月,全都打了蔫
为了处理残败的绿植,陈月君又忙了整整一天,丢掉枯败的植物后,她将房子里里外外认真地消毒、杀虫、打扫清洁。
自此以后陈月君再没有动过买绿植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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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入新的一年,春节期间,陈月君没有办法回江城过年。
除夕,陈月君站在活动现场,看着舞台上绚丽变幻的灯光,给家里去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聂良平,这非常出乎陈月君的意料,“小舅舅,过年好!你怎么在家?”
“公司提前一天办完团拜,好几年没陪他们吃年夜饭了。明年,哦!不对,应该说今年,磊磊要高考,所以特意来陪陪他。他年后艺考,我没法陪他去。”
“磊磊,想好考什么学校了吗?”
“他说想考上海戏剧学院学导演。”
现场的音乐声非常响,陈月君没听清,她捂着耳朵从边台走开,走进放道具的道具间,打开摄像头,和聂良平视频,“刚刚说什么,我这里太吵没听清!”
“我说,磊磊想考上戏,学导演,梁庆生知道后高兴坏了。”
“哦,为什么不学表演,我们常用的模特可没磊磊帅。”
“不知道,反正他学什么,我都支持,只要将来别让我给他投资拍戏就行。”
陈月君听聂良平这样调侃聂磊,哈哈大笑起来。
电话里能听出家里很热闹,陈月君和家里每个人视频,手机先递给陈亭舟。
陈亭舟拿着手机,还没开口说话先哭,她委屈的扁着嘴,“妈妈,你已经第二年没跟我们一块过年了。”
“明年,妈妈争取明年和宝儿一块过年好不好!”
聂莉接过手机,“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们,宝儿就是想你了。”
聂南像个皮猴子,在聂莉身后蹦上跳下。
聂南太像聂良平年轻时候,已经快胖成个球。陈月君严肃地要求聂南减肥,“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啦,过完年,立刻减肥,不然我回去不给你带玩具。”
手机传到聂磊手上,聂磊帅气、漂亮的脸出现在镜头前,陈月君有些可惜的啧啧两声,“磊磊,镜头对你可不友好,想学导演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聂磊害羞的笑了笑,“大姐,春节好,我会好好努力的!”
……
挂了电话,陈月君心情好的像舞台上耀眼的灯光。
陈月君关上道具间的门,准备从侧道幕布后钻回控制室,这样不容易人发现。
她刚走几步,突然看到侧道幕布有人影晃动。
陈月君以为是工作人员收拾工具,继续往前走。走近一些,她突然听到一些暧昧的声音,吓得她忙停下来。
以前就听人说过,在这种地方容易遇到香艳的事,陈月君没想到今天偏偏被自己遇到了,她暗叫一声,“倒霉!”
因为离得近,陈月君不敢动,只盼望他们完事后赶紧离开。
娇喘声慢慢平息,一个有些娇气,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轻轻柔柔地飘过来,“我们今年能结婚吗?”
“你很着急吗,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早就想把自己绑进婚姻里?”
“可你不年轻了啦,我只要你,别的,我都不在乎。”
“我才三十三,不算太老吧!”
“少堃,你不会希望我在这里向你求婚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诚,我只是想……”
“我只想结婚,我想生孩子,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程诚……谢谢你,但我需要一些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起一个家的责任,毕竟两个人生活和一个人生活是不同的……”
“好嘛,你别让我等太久……”
……
陈月君听到这些,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慌,心跳速度越来越快。
“咚”突然一声极响的鼓声,从舞台的方向传了过来,接着是密密喳喳密集的擂鼓声。巨响把陈月君从僵直的状态拉了回来,她飞快的从侧道往外场跑,绕了个大圈转回控制室。
陈月君一路狂奔,跑到控制台边,刹住脚,手捂住胸口,想将快从胸口蹦出的心按回去。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跑动有没有惊动他们,她只祈祷千万别被他们发现是自己才好。
好不容易呼吸和心跳恢复正常,舞台上的活动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
陈月君慢慢走到控制台边,侧身问坐在控制台的舞台导演,“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比彩排那场好,有几个嘉宾超常发挥,效果非常不错,刚刚甲方领导还来找过你,想向你表示感谢呢。”
“哦,好,我去找他们吧,加油!忙完这一场,我们可以回家好好过个年。”
一切结束后,陈月君送走甲方领导,回现场给盯现场的员工发红包,发到方少堃和程诚时,她努力保持微笑,尽量压抑住自己不由自主烦躁的情绪。
……
回家的路上,陈月君习惯性的在脑海里复盘今天活动现场的状况。
可侧道幕布后的情境和对话,总喧宾夺主地从脑海深处冒出来。每当回想起自己逃避的狼狈举动,忍不住嗤笑着对自己说,“陈月君啊!你怎么跟个贼一样,有必要吗?”
嘲笑过自己后,陈月君的嘴角不自觉地拉了下来,眉头紧紧锁着。
陈月君忍不住对自己生气,她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陈月君,别犯蠢,别成为你自己都看不起的人。”
陈月君回到家将自己泡进浴缸。
她闭着眼睛努力回忆方少堃的形象,明明天天见面的人,他的整体形象,此时此刻是无比模糊的。在她的记忆里,方少堃还是当年那个瘦高、阴郁的少年。
今晚听到暧昧、沙哑声音的主人,就是方少堃。
陈月君眨了眨眼睛,刚刚她还以为模糊的形象,突然变得清晰,瘦长、阴郁的少年慢慢变成熟悉的帅气青年人。
从浴缸里出来,陈月君走到镜子面前,擦干水汽。
镜子里出现一个看上去还算年轻的中年女人。被水浸润过的身体曲线优美,还保持着年轻时的均匀、纤巧。她的眉毛依旧浓密,微微上扬,细碎的短发贴在脸庞。镜中女人的脸虽然依旧年轻,却有了沧桑的痕迹,眼角的几条细细的鱼尾纹是岁月的注脚。她琥珀色的眼眸依旧明亮,眼睛里的光让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锐利。
陈月君仔细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她很想从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她低低地轻声问:“陈月君,你后悔吗?”
镜中的自己沉默良久,慢慢昂起头,对站在镜子外的自己说:“不,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