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军师联盟夏侯徽完(相思入膏肓,痴念绘成扇)
“卖糕了卖糕了,公子给孩子买两块糕吧!”
小贩热情的招呼。
玩了一天,也确实饿了,柔儿坐在父亲牵的马上,眼巴巴的。
司马师了然,上前买了好大一包糕点,夏侯徽却不经意间看到了那小贩的眼神很奇怪,好似别有深意似的。
那一包糕点太多,到回府也只吃了两块,剩下的被司马师拿走了。
司马师一直记挂着她那句话,立马让人请了大夫来。
“少夫人这是心病,思虑过重,勿多忧思,否则恐有碍寿数。”
“那可要用药?”
“不用,是药三分毒,少夫人平日放宽心就好。”
“多谢大夫了。”
送走了大夫,夫妻俩说了一会话,两个女儿也在一边逗她开心,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发现司马师不见了。
“柔儿灵儿,娘没事了,你们去休息吧!”
两人再三询问,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夏侯徽走进内室,见司马师正拿着一张似乎地图一样的东西,看的聚精会神,连她走到他身后都没发现。
她看了一眼那地图,正是城外的地图,上面特别标了一个地点。
西山。
“徽儿?”
司马师飞快收起了那张地图,匆匆说了一句。
“徽儿你先好好休息,我有事出去一趟。”
“……嗯。”
眨眼人就不见了,看他去的方向,是司马懿的书房。
她回过头,看向桌上那掰开的糕点,捏紧了手。
……
“驾!!”
一匹快马出了城,往西山的方向去,夏侯徽过目不忘,这好记性也让她分毫不差的记住了整张地图。
到了地点,是一处隐秘的山谷,里面竟是操练的几千死士。
司马家竟然暗地里养了几千死士,他们果真……
恍惚之际,脑后忽然一阵剧痛,她被人打晕了,昏了不知多久,再次醒来她手脚被绑住,身在一个昏暗的山洞里。
“大嫂什么都看见了,我不敢动手,请二哥决断。”
“你先出去。”
司马昭淡淡说了一句,山洞里只有两人后,他蹲下身,一身玄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盯着她的眼神幽深难测。
“嫂嫂都看见了?”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让夏侯徽怔了一下,随后竟笑了。
“看见了。”
她穿了一身男装,被捆绑住手脚,脸色因疼痛而苍白,一身的狼狈,在这昏暗的山洞里也带着几乎摄人心魄的美,尖锐的割破他所有平静的伪装。
他眼神狠厉阴鸷,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你再说一遍。”
“我都看见了,看见司马家训养死士,看见你们的……不臣之心。”
夏侯徽感受到他猛然收紧的力道,呼吸连同性命被他掐在了手中。她没有一点害怕,反而抬起了头来,青白的唇瓣漾出一抹虚弱的笑来。
“杀了我吧。”
“在你们的眼里,我永远姓夏侯,不是吗?”
司马昭双目赤红,手背青筋暴起,却在颤抖,如狼一般冷戾的黑眸中浮现了水光。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淡黄色绢布,紧紧攥在手心,声音暗哑,“还记得这扇面吗?”
夏侯徽眼睫如蝶翼,微不可见的轻轻一颤,脸色更白了一些,鼻尖呼吸也变的微弱,司马昭慌乱的松开了手,颤着指尖轻而又轻的抚上她的脸,一滴泪缓缓滑下脸庞。
“这是你大婚时的扇面,这些年我一直留在身边,我们离开洛阳,我带你离开洛阳,我们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只要不见到夏侯玄和曹爽就安全了,好不好……”
他什么也不想了,什么也不要了,近乎哀求。
她看着这个司马家的男人,有一瞬的恍惚。
曾经她无数的想对司马师说,我们不要再掺和这些争斗了,离开洛阳,到哪里都可以……可最后话到嘴边,她始终没有说出来,他是司马师,永远不可能放下。
而现在却有另一个司马家的男人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这个精于权谋,渴望权力,野心勃勃的男人。
司马昭……
“别天真了,我永远也不会跟你走。”
她望着他,冷漠厌恶的眼神似千年寒冰冻结了他全身血液,剜心的痛密密麻麻摧毁了他所有理智和所有奢望,他再度扼住了她的喉咙,双目赤红。
喷在手上的呼吸越来越弱,他心里最后一处仅剩的柔软也一点点冷硬。
……
“嫂嫂,你的扇子。”
少年拾起地上大婚团扇还给她,一眼看见了她的面容,白皙的脸瞬间红了一片,压下了一身红衣,心如雷鼓。
“多谢。”
她对他莞尔一笑,团扇遮去了一张雪颜,玉指纤纤。
他不敢多看,慌乱的本能从她身边逃开。
……
“嫂嫂,你一天没吃东西,我在厨房给你拿了吃的。”
……
“嫂嫂,我给你……给灵儿买了白云糕。”
……
“嫂嫂……”
……
父亲常说,司马家的儿郎必须要无坚不摧。
……
夏侯徽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唇角却勾出了笑,缓缓闭上眼,一抹水色没入鬓角。
哥哥,子元……原谅她懦弱的选择了逃避。
司马昭缓缓松开手,那双眼睛彻底熄灭了光亮,空洞洞的落下泪来。
没过一会儿,竟然又笑了,开始低低的,越来越大,在昏暗的洞中回荡,让暗中观察备受震撼的司马伦狠狠一惊,忍不住谨慎的往前走了几步,探出头。
见司马昭癫狂的又哭又笑,神情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这司马昭不会有病吧?亲手杀了所爱之人,疯了?
……
正始十年,司马家发动高平陵政变,至此,曹魏政权落入司马家之手。
嘉平六年,夏侯徽去后二十年,中书令李丰与外戚张缉密谋杀司马师,改拥夏侯玄执政,事泄,夷三族。
夏侯玄,时年四十六岁。
正元二年,司马师拜大将军,专揽国政。
时光冉冉,春去秋来,又是一年花开了。
玉兰树下,司马师抚摸着那泛黄的画卷,画中人拈花而笑,雪玉一般的脸颊边两个浅浅的笑窝,明眸似水,一身绿色罗裙黯淡了春光,生动的似要从画中走出。
他怔怔看着,混浊的眼里,眼泪一串串滚落没有停歇。
“徽儿,我想你了……”
他把脸贴在画上,苍老的脸上满是沟壑,白发满头。
满脸泪水湿透了画布,在她光洁的脸上晕开了泪痕。
同年,司马师于许昌病逝,时年四十八岁。
……
甘露五年,魏帝曹髦被弑杀,司马昭立曹奂为帝。
景元五年,元帝曹奂拜司马昭为相国,封晋王,加九锡。
“相国,那人竟当街非议您,属下已派人捉拿,只是不少人听了他蛊惑,如此下去恐对您名声有损,若是传到了陛下耳中……”
司马昭回头,淡淡的一眼让那人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心下惊惶,连忙压下了多余的心思,深深低下头。
“吾心昭昭,何惧他人言。”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透露出漫不经心的有恃无恐。
书房门被关上,那人才急促喘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背后已经湿透了,秋日的冷风一吹,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书房大门隔绝了所有视线,只有略显黯淡的光线透进,他走到墙边,看似无序的移动了书架上几本书,对面无声的出现了一个黑暗幽深的入口,在他走进去后,又被无声的合上。
洞口向下,长长的石阶两旁燃着鲛灯,缕缕白色雾气越向下越清晰,直走到底,一口冰棺映入眼帘。
冰棺四周摆放着一些奇怪的物件,地上绘满了奇异的纹路,神秘诡异,拱卫着中央的冰棺,冰棺里静静睡着一个女子,即使在这昏暗的地下暗室中,也掩不住倾城绝色,反而如明珠生晕,顿生蓬荜生辉之感,别样瑰丽,摄人心魂。
那大红的嫁衣精致华美,喜气的有些诡异。
十指纤纤莹润如玉,交叠的手中安放着一柄团扇。
“嫂嫂,昭儿来看你了。”
他轻笑着抚上她丝毫未改的面容,岁月侵蚀了他的面容,不变的是他的眼神,日积月累里越发病态偏执,赤裸裸不加半点掩饰,她却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他活着,她陪着他,他死了,他们合棺而葬。
下一世,生生世世,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
咸熙二年,司马昭病逝,年五十五,葬于崇阳陵。
数月之后,其子司马炎代魏称帝,国号晋。
追尊父司马昭为帝,谥号文帝,庙号太祖。
追尊司马师为景皇帝,庙号世宗。
追尊景帝夫人夏侯氏为景怀皇后,葬峻平陵。
……
出殡那日,司马炎目光不明的看着墓门关闭。
“陛下,这……不太好吧,若是被人知道了,那……”
那岂不是被天下人唾弃,留下万世污名吗?
司马炎淡淡的转身,天子之尊,威仪尽显。
“父亲此身昭昭,又何惧他人言?”
“他就这一个愿望,为人子自当满足,如此方为孝道,不是吗?”
“是是,陛下说的是。”
那人心惊胆战,外人不知,他跟了司马家一辈子,又怎么不知陛下名面上是太祖与元姬夫人所生,实则是从族里过继而来。
跟在御撵后走了一段,他回望这巍巍皇陵,心里不由长叹了一声,谁人又知道,被世人称狼子野心,手段狠毒的司马昭,也有痴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