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独孤天下般若6
般若撩开车帘,滚烫空气扑面而来,她叹了一口气,下车走进云锦阁。
云锦阁是一座酒楼,和一般热闹的酒楼很不同,它别出心裁做的很清幽,专门做达官显贵的生意,隐私性极好。
说是酒楼,它其实更像别院。
小桥流水,竹林雅居,别有一番闲逸旷达之风,置身其中令人心神仿佛也跟着平静了。
过了一座小桥,驱散了几许烦人的热气,哥舒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守在了门外。
般若拿出一张契书,放在桌上推给宇文护,“这是登州商人捐献的契书,二十万两,够你十万人军队一个月的军饷。”
“谢谢你之前的田契。”
宇文护本来见到她很高兴,等了这么久也没有一点不耐烦,她明显疏远话一出,他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了。
“看来是几日没见,到底是和我生疏了啊。”
“谢谢也不爱听,是非要让我骂你吗?”般若眉尾一扬,显出几分凌人娇蛮。
熟悉的感觉一回来,宇文护神色松缓,“娘子骂我也动听,骂一辈子也好,这世上也只有你独孤般若敢骂我。”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
般若只觉得这人确实有点大病。
“对了,你要那么多分散的地做什么?”
那不是一点点,长安周边十之六七都被她攥在了手里。什么东西一沾上京城的边就贵,且绝大部分都是有主的,谁也不是傻子,除了实在贫瘠的地,都不会愿意出手。
宇文护“名声”响亮,他要买没人敢不卖,何况大部分并不是上等良田。
般若也干了一回狼狈为奸的勾当。虽说强买强卖了吧,钱是给够的是吧。
这二十万两也算给宇文护的名声损失费。
——虽然他并不在乎什么名声。
但般若不是一个刻薄的人,该给就给。
“想建一个庄子,剩下的地种点东西。”
“种什么?”
般若接过他斟的酒,“一些小兴趣而已。”
这狗东西掌控欲大的惊人,她每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不是一清二楚?
在这明知故问。
“对了,我和我爹说过了,他答应我不会那么容易接受丞相之位。”
“是吗?”
“今天你爹在宫里可是一副要和我作对到底的样子,我为了你可是放下身段了。”
不知怎么的,般若听出了一股告状的感觉,还有一点点委屈。
错觉吧!般若扫了一眼对方嚣张的面孔。
“我爹是老臣,性子比较硬,你就让让他,不要他一般计较,他已经答应我了,轻易不会接下丞相之位的。”
“那他若是接了呢?”
“不过一个丞相之位,虚的,他一个武官能懂文官在做什么吗?就算他真的接任了丞相之位,也切实影响不了你什么,你还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独孤信根本不擅长权谋诡斗之术,当了一辈子的武将了,这一下子真做到丞相之位,也只是一个名头,说实话,根本威胁不到他,顶多压一压他的气焰,让他做事顾及一些而已。
可显然宇文护不这样想,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政治信号。
“满朝文武都知道,宇文觉让你父亲进京就是要用那帮老臣压我,我要是放任你父亲做了丞相,那我这个太师的面子可就被踩在脚底了。”
这朝堂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最不缺的就是一些见风使陀的人,他随意一个小小的举动可能会引发无数暗中揣测,激发无数暗流。
让独孤信坐上丞相之位,无异于代表他在这场交锋中落了下风,到时候免不了一些人趁机给他找不痛快,动摇不了他的地位,可也麻烦不是。
“面子?”
般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下脸。
“你当初纠缠我的时候怎么没有面子告诉我,你娶妻生子了?”
现在想起,般若还是忍不住想给他几巴掌。
还面子?
一个该死的骗子还跟她讲面子。
有什么脸?
这是两人默契不去触及的话题,当初因为这个事闹得几乎撕破脸皮,他胸口上现在还有她当初留下的疤痕,离心口不过半寸。
他名下那座囚牢一样的别室遗址还在那。
“独孤般若”在两年前差点死过一次了。
现在装的再若无其事,也掩饰不了当时几乎同归于尽的疯狂。
现如今骤然被提起,宇文护猛的沉下脸,隐现怒气。
“独孤般若,你讲点道理,家事政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是啊,是太师大人的家事,容不得我置喙,我父亲做不做丞相也是他自己的事,我说过谁也不能动我的家人,既然你要对付他,我们就不再是同路人,不如就此分开,各自安好,省的日后敌对。”
般若口不择言,开口就是决裂,半真半假,是生气,也是试探。
可惜,她再一次失望了。
每一次她以为她踩中了他的底线,他都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不可捉摸,让你所有想法落空,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他会做出些什么来,就像现在。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怎么可能真对你父亲下手,他可是我未来岳父。”
“尝尝,你最爱的青梅酒,你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冰镇过了。”
仿佛之前都是幻觉,他若无其事的递给她一杯酒给他赔罪,态度平和亲昵。般若都被他整不会了,情绪不上不下,有一种严防死守对方炸堡垒,结果对方笑嘻嘻给你放了一朵烟花的感觉。
般若一言难尽凝着那张笑吟吟的脸。
“不试试吗?这是去年你我亲手种下的青梅。”他闲散的坐着,丝毫不见半点异色,这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般若甘拜下风,算了,和一个神经病计较什么呢?
成年人之间的逢场作戏罢了!
见她接过,宇文护嘴角弧度更深,“如何?”
“……不错。”劲儿有点大了。
宇文护转动酒杯嘴角噙着笑意,微醺慵懒的劲儿像一头打盹的雄狮,抬手随意扯开领口,露出小半胸膛,雄性荷尔蒙爆棚,该死的吸引人。
般若觉得有点晕,眨眨眼,桃花眼水色朦胧,流露出一点迷离,狐疑的问。
“这是青梅酒?”
“自然。”
宇文护坦然,对上她秋水一般迷朦着醉意的双眸,似叹似笑,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用这样柔软的目光看他。
“不是。”般若才不信,就这能是青梅酒?
“哦,可能是拿错了吧。”
宇文护低笑,“当初和青梅酒埋一起的还有一坛仙人醉。”
般若,“……?!”
冰鉴里的冰兢兢业业散发冷气,般若想清醒一点却感觉脸颊一阵发烫,清透柔白的肌肤上蔓延开一片粉意,连纤长白皙的脖颈也带上诱人薄粉,迤逦之态让宇文护眼神晦涩起来,压抑汹涌情绪在眼底激荡出深邃碧色。
她瞧了一眼心中一慌,别开视线,声音也带上了恼意,“宇文护,你就算不是一个君子,堂堂太师也要点脸吧,出入衣冠整齐不知道吗?”
“哈哈。”
“宇文护!!”
“好好好,正衣冠,便为你做一次君子。”
宇文护拢好衣服,长眉舒展,语气纵容。
他喜欢看她为他失了冷静,被他掀起情绪。
这样能让他知道那若即若离感觉不过他的错觉,她依然对他有感觉。能够在细枝末节之中感受到她对他的特殊。
太危险了!般若只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刚走出两步,他从身后紧紧的抱住她,力气之大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血肉里,勒的般若快喘不过气来,他灼热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压抑的响起。
“般若,我想你了。”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你,我快忍不住了。”
“明天我去向你父亲提亲,嫁给我,好不好?”
“轰”的一声,般若只感觉血液逆冲到脑,一阵阵眩晕,脸色瞬间煞白,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显得慌乱颤抖,转身温柔亲昵的回抱住他。
“阿护,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现在时机未到。”
“你现在还没有登上帝位,现在让我嫁给你,是要我做你的妾吗?还是娶我做平妻?你这样置结发妻子脸面于何地?又置我于何地?”
“阿护,不可以这样过分的。”
“等等,再等一等,等你登上帝位……”
“我的阿护有经天纬地之能,是盖世的英雄,我相信他。”
“相信有一天,他会以天子之尊,娶我为后。”
“我一直等着他。”
“阿护,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极轻,极温柔,像裹着糖衣的毒,明知让人万劫不复,也心甘情愿吞下,只为那一点致命的甜头。
宇文护知道自己着了魔,可有什么办法?
从好奇到沦陷,他甚至不愿意反抗一二。
宇文护低头轻轻抵在她光洁的额头,鼻尖相触,彼此呼吸缠绵,欲望却如潮水一样退去,他扬起了嘴角。
“对。”
“你永远是我唯一的皇后。”
是我的唯一。
所以般若,不要背叛我,否则我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