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话既然都说到了此处,见萧云樾神色有些震惊,元妙仪干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了。
萧云樾领着她从原路绕出积云寺,路上元妙仪一边走一边同萧云樾说着此事。
从她在家中发现西院有一位蜀中口音的陌生老者,再说到柳殊棠在家中装神弄鬼来了太白山。后来她又在太白山中听到了求子经验的观音娘娘,使她发现了整件事的诡谲之处。
元妙仪其实对今晚发生的事早有猜想,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实证。
她一边同萧云樾说着这些事,其实也是在自己心中将整件事情的脉络捋了个清楚。
便如崔嬷嬷所言,柳殊棠唯一能破局的便是再有一个儿子,其他的方可徐徐图谋。
可元家的后院中已经多年未有子嗣了,太夫人寻了医令来看,也只说侯爷需得好好补养。
但随着元令珩在官场上越走越稳当,而柳殊棠的年纪却一年大似一年,她心中的不安也日渐加深。
所以才有了这些时日以来的种种闹剧,其目的便是如元妙仪猜想的那样。
柳殊棠想要借种生子。
除了此次太白山之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是身怀有孕,谁会怀疑她腹中之子并不是元家的血脉呢?
况且此次前来太白山,是家中频频出事,京中的多少勋贵人家都请过的大师说元家的风水有问题,需要改动,随后太夫人才起意前来的。
从头到尾和柳殊棠看似没有半点关系,
而所谓的积云寺中十分灵验的求子观音,便是如同他们今夜看到的那样,由寺中的僧人借种罢了。
只是此事隐秘,身涉其中的妇人自不会出去宣扬,积云寺又名声不显,才能一直无人发觉。
柳殊棠将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小心,所谓的李大娘家那个借宿的亲戚,只怕也是她的人。
目的就是为了让柳殊棠借着她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她居住的院子中出来。
而冬夏那日也并未看错,因为出来的人,确实已经不是她们在李家看见的那个姑娘了。
萧云樾过了最初的那阵震惊,此时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虽然家中太平,父母恩爱,但京中勋贵家中的污糟事他偶尔也能听到一两耳朵,并不觉得稀奇,何况他本就是个聪明人。
萧云樾听着元妙仪说起这些事时,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镇定冷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家的事一样。
他忍不住偏头去看她:“二娘子可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可要直接告诉你家太夫人?”
其实若想要揭穿柳殊棠,最好的机会便是现在,趁着柳殊棠还未发觉自己的行迹已经败露,便将这件事禀告给太夫人,请她亲自来查看。
若是等她们从太白山中回去,柳殊棠有了身孕之后再揭穿她,就必须要有非常完整的人证物证,才能将此事钉死。
如若不然,元妙仪难免会被人怀疑是容不下柳殊棠腹中的孩子才使计陷害于她,到时便有说不尽的麻烦了。
但不知为何,萧云樾却直觉元妙仪不会这么做。
元妙仪果然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这么做能省下不少功夫,但她同样也了解太夫人和她父亲。
若是此时让太夫人知道此事,她会震怒,也会处置柳殊棠,可最终她还是会为了荣安侯府的面子将此事遮掩过去。
而她的父亲,虽然对柳殊棠有些感情,知道了此事也许会伤心,会愤怒,但他很快就能从中走出来,毕竟他还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等着来抚慰他。
当年裴琳琅之死,虽然最终压垮她的,确实是有元弗唯和柳殊棠苟且之事在盛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原因,使她觉得颜面无光。
但更多的其实是元弗唯这么多年对妻子的冷漠,和元弗唯外头源源不断的女人。
若是只惩治了柳殊棠一个,元妙仪怎能甘心?
从她一开始想到柳殊棠想要借种生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她要借着柳殊棠的局反设一个局。
裴琳琅当年受过的诛心之苦,她要让这两个人也一一尝过。
只是此事还需要仔细筹谋,元妙仪不欲多言,她看向萧云樾道:“今夜多谢小侯爷了,只是此事还请代我隐瞒兄长,他任上事多,我不欲给他多添忧心之事了。”
萧云樾点了点头道:“好。”说完又道:“你若是有事不便出面,也可以让身边的人来找我。”
萧云樾猜测元妙仪是还有别的打算,只是她虽聪慧,但在外行走却不如他方便,很多事若由他来做,便会简单许多。
他们说话间,便已经走出了积云寺。
此时已至中夜,没有寺中那些树木的遮挡,月光便更盛了些,照得山间的青石板路上如同盛了一条银色的河流一般。
萧云樾一边在心中想着如果元妙仪说想让他查一查积云寺,他应该怎么查。
要不要先去找找薛卿之?他管着大理寺,精于刑名,查起案子来是一把好手。
未免事情闹大,便不算是让大理寺出面,就当是他的私人请托薛卿之。
薛卿之和他素有交情,应当不会拒绝。
山间的夜是极寂静的,尤其是这个时候,只怕连夜间的小虫都已经睡了,耳边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了。
萧云樾听见元妙仪说:“今夜之事已经非常感谢您了,怎么好再拿这些小事麻烦侯爷。”
萧云樾正想得入神,他正想着该怎么去跟薛卿之说这件事,好让他答应帮着想想办法。
他这些时日大多数时间都在苦思冥想该怎么跟元妙仪说清自己的心意,甚至还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
此时听了元妙仪这番客气的话语,便一时间没能及时地反应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萧云樾的话就从嘴里说了出来。
“怎么会麻烦,我心悦于你。”
话刚出口,萧云樾便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此时此刻,他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元妙仪,萧云樾闭了闭眼,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沉不住气,又要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