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没有妈妈了

宋晨曦的手撑着床面，指尖绞在一起却还是不受控的抖个不停，痛苦如火舌一般舔舐着她的骨髓，几乎要把她的灵魂烧成碎片。

老太太伸手去拂她的脑门儿，发现不烫后才缓缓放下心，“身上还难受吗？上午在医院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发高烧呢？！”

“也许着凉了，我没事啦，奶奶您别担心。”

声音轻柔无力，宋晨曦去拉奶奶的手，唇角轻轻扬起，却又因为病痛而微颤着，无法露出一丝笑意。

“你这小手还是这么烫………”

老太太拉着宋晨曦的手，消瘦的手掌上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

“今天我看你站在窗口取药，倒想到了四年前遇到你那会儿。”

“也许还真是缘分，让你来做我的小孙女。当时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着，是小曼玉回到我身边了…………”

白老太太温声呢喃着，老人家上了年纪也总喜欢念叨两句，“我这些年上医院，你每次都跑前跑后，守在身边………”

她伸手将宋晨曦被濡湿的发丝别到耳后，老人瘦削的脸上满是慈爱。

宋晨曦知道奶奶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回忆的话语还在继续，她的鼻尖忽然凝起一股强烈的酸涩感。

思绪飘回四年前，大年三十那晚，阖家团圆，漫天烟花，她却一个人哭着瘫倒在抢救室门口， 无人可依…………

煤气罐爆炸，妈妈和舅舅被炸成重伤，当时哥哥下矿根本联系不到，拿不出抢救费的她只能去联系几乎断绝消息的姐姐。

“姐………妈妈快不行了……你借我钱，我会还你的………我真的会还你…………你救救妈妈，求你了———————————”

爸爸当初带着姐姐拿走家中所有积蓄离开大山，留下一屁股债留给妈妈…………宋晨曦本以为姐姐会立马把钱打到卡上，谁料到她一口回绝。

她当时真的觉着天都塌了……小村庄的医疗条件有限，当她看着妈妈他们被运上救护车，赶往更大的医院时，泪水都糊的宋晨曦睁不开眼……………

直到那个陌生的电话打来，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顾小姐……求求您借钱给我………我做牛做马报答您…………求您了————————”

瘦弱的肩膀猛烈的抽动着，破碎的话语让宋晨曦卑微到泥土里，在一遍遍的在哀求声中，她把自己一直守护的自尊摔的粉碎。

绝望的情绪像是狂潮般把这个弱小的身影冲进漩涡，卷成碎片………

“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您………我真的不能没有妈妈…………”

当时一同乘坐救护车的护士看的都心疼，一个哭到喘不上气的小女孩一直在电话里哀求…………

那瘦小的身影摇摇欲坠， 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却又撑起了所有………

富人一顿饭，穷人一年粮。她真的需要救命钱啊…………

宋晨曦记得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取到钱摔在抢救室大门口的样子，也记得医生和她说抱歉后她歇斯底里，崩溃大吼的样子………她什么都记得…………

宋晨曦扑到病床前，想看妈妈最后一眼，可医生担心一个小女孩承受不了这些，就拉着几名护士将她拦下。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救了？！”

“再救救她吧，求求你们了——————”

嘶吼声到最后，只剩下了低到快要听不见的啜泣。

“我没有妈妈了……………”

宋晨曦狼狈的瘫在地上，不可控的大哭着，双手紧紧拽着盖在病床上的白被单，嘶哑着声音，心脏被残忍的现实碾压着，压到鲜血淋漓，破碎成渣………

“我可帮你把家人转到市中心医院了，人没挺过来，但想这该报的恩，你得报！！！”

在顾妍的安排下，宋晨曦先以孤儿的身份接近白老太太，之后再接近顾夜寒，做他的未婚妻，成为替代白曼玉的存在………

直到把贺一去世的真相挖出来……这份恩情，才算得上还清…………

“孩子……怎么哭了啊…………”

思绪被扯回，宋晨曦空茫茫的眼中滚下大滴的泪水，顺着她好看的鼻尖啪嗒啪嗒的往下砸。

白老太太的枯瘦的手指轻轻拍上宋晨曦单薄的后脊，她心疼的将宋晨曦搂在怀里，喃喃着，“我说那些话，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以前的事，都是奶奶不好…………”

以前的事………奶奶指的是孤儿院吧…………可她不是孤儿啊！孤儿只是顾妍为了让她接近奶奶才安给她的假身份！

喉咙被哽到生痛，鼻腔里的那股酸涩怎么都压不住，宋晨曦紧紧咬住嘴唇，忍着不出声，可那摇头却带着满心的愧疚。

面对奶奶温暖的怀抱，酸楚和无力感顿时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咸湿的泪水滑到她的唇角，宋晨曦几乎是忍着喉间的酸涩才把它咽下。

骗子………她就是个该死的骗子…………她根本配不上做奶奶的孙女……

“我是骗………奶奶………您不该对我这么好………”

胸腔如同被一双无端生出的大手紧紧箍住，之后再生生撕成两瓣…………

宋晨曦的声音破碎到只剩下气音，她捂着脸，瘦弱的脊背弯下去，泪水顺着指缝不停滑落。

“别对我好………奶奶……………”

她就是个该死的骗子，她这种从泥里爬出来的人，才不配去当奶奶的孙女………

整张脸都埋在手中，低沉隐忍的呜咽声就没断过，耳鸣又在肆意折磨她近乎崩溃的左耳。

白老太太温声哄着她，宋晨曦靠在奶奶怀中，右脸贴着老人的胸口，再加上耳鸣的左耳，她又什么也听不到了…………

“奶奶？”此时顾夜寒也从书房回到卧室，他看着蜷缩在奶奶怀中，哭到双眼通红的宋晨曦，心里忽的暗暗揪成一团。

晨曦她……怎么哭成这样了…………

白老太太见顾夜寒从书房回来，便让宋晨曦躺回床上好好休息，老太太瞥了一眼顾夜寒，嘴上还是没有说重话。

宋晨曦趴在床上，由于离得远，奶奶说话的声音又温柔，再加上耳朵疼，她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

“………要是对晨曦不好，我可不轻饶你啊…………”

奶奶……别再说了………她不配……她不配的…………

……

宋晨曦不敢再去看奶奶那种慈爱的眼神，她背过身，身子缩成小小一团，手指紧紧抓着被单。

冷汗再次湿透全身，她的身子忽冷忽热，一会儿像是被烧焦五脏，一会儿又被丢入灌满冰水的冰窖，冷的打哆嗦。她看向窗外，看着最后一缕日光一点点消散。

妈妈………外面是不是下雪了……下雪了，才会这么冷…………

宋晨曦也不知道自己又哭了多久，直到顾夜寒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替她拭去眼泪。

“很难受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