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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秦二姐将严词暂时安置在藏香坊附近的客栈里,给他付了数月的房钱还有饭钱。

虽然严词刚开始不愿接受,但架不住二姐的执拗,只好答应。

严词感觉也像是做梦一样,没想到能再见到三妹,也没想到这艳名远扬的名妓秦二姐,正是自己小时青梅竹马的三妹。

翌日,凝霄见二姐一大早就要出去,故意追上去问:“二姐这是着急去哪儿?”

“昨个儿忘了给词哥哥买些衣物用品了,今日要给他送去。”

凝霄目送二姐出门边笑边想,二姐终于遇到了属于她的美男如意郎君了。

严词见二姐又是大包小包的送东西,急忙推脱:“不用了,够用了。三妹…”说到这儿,他突然一停:“我…是不是该叫你二姐?”

二姐一挥手:“随你,反正不论三妹二姐不都是我嘛。”说着两人又笑了起来。

严词看着二姐浑身富贵,又瞧了瞧自己的寒酸样子,心下顿感无颜面对二姐。

二姐看穿他了的心思:“词哥哥,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从小养尊处优的,现在能靠自己养活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我在坊内见多了那些纨绔子弟,家族一旦衰败,就一蹶不振的宁愿去死,也不愿拉下身段养活自己,他们那才真的让人看不起呢。”

见二姐如此说,严词笑着点了点头,也明白她是在开解自己。望着眼前之人,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

凝霄这边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言玉这里。

言玉此时正双手扶额一脸痛苦。她看着凝霄无奈道:“我都教了你几百上千遍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啊!就快到选花魁之首的日子了,你这个样子到时候妈妈肯定是要罚你的。就连我们也要被你连累,跟着被罚知道吗!”

凝霄一脸无辜,心想自己这阳寿怎么还没完啊?到底自己什么时候能死啊?

凝霄递上茶水,笑着赔罪:“玉姐姐,不是还有其他人选吗?实在不是,让其他人去选哪个什么花魁不就成了。”

言玉盯着凝霄,想她代表藏香坊去选花魁之首之日,就是她正式挂牌接客之时。

年年岁岁花相似,不由想到自己挂牌接客时。看着眼前的凝霄似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不免也有些落寞无奈。

每到竞选花魁之时,藏香坊就会推出一批新的色艺双全的姑娘,来让那些权贵富商竞争初夜的价格。

这些姑娘,不管是色还是艺都是实打实的顶尖。姑娘们皆是优中选优,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品。可谓是环肥燕瘦各有绝色。所以这藏香坊才能维持这么久的,头等青楼的地位。

言玉叹道:“我知道。你是不想接客对不对,可是妈妈定了你去选花魁,你就是下一届我们藏香坊的活招牌,怎么可能临时换别人呢?”

凝霄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待了片刻。

冷不丁言玉笑了起来,将凝霄吓了一跳。

言玉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好了。不管你是不想学也罢,学不会也好,无所谓了。

反正在那些个人眼里,我们都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玩意儿而已。姿色排第一,剩下的既然都是锦上添花,那就不重要。还费劲学什么呢!

再说妈妈已经定了你,反正就算什么都不会,她应该也不会对你下重手的。”

凝霄小心翼翼问:“那你们…怎么办,真的会因为我被罚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你…脑子…呃…记性不好这事,在坊内也是出了名的。妈妈应该也知道,怨不得旁人。”

看着言玉打趣自己的神色,凝霄嘴角挤出了一丝礼貌的微笑。心想自己幸亏还记得阿姜让自己喝错水的事,要是死了回鬼界,一定要找阿姜好好谈谈。

凝霄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不会罚你们就好。”心想自己把这些个,来教自己的人都气得要死。回过头来要是因为自己还被罚,那就真的有点过意不去了。

听了言玉的话,凝霄暂且放下心。至于接客不接客的问题,她想如果这就是这位千金,原本的命数的话,那也没办法。只能到时候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言玉彻底放弃了教凝霄,自己也松了口气。起码想着自己不用天天被她这个榆木脑袋气得半死。

凝霄随口问:“咱们这儿一共出了几位花魁之首啊?”

言玉算了算:“大概…有几十位了吧。”

“哇,还挺多的。”

“就拿我们坊内现在的花魁二姐来说,当年二姐容貌超群,一出场就艳惊四座,一举夺下了当年花魁之首的位置。不过…”

凝霄见她说了一半停住了,忙问:“不过什么啊,玉姐快点说嘛。”

言玉喝了口茶,开始细细说道:“不过当时坊内其实有比二姐容貌更美,才艺比二姐更胜的。”

“啊?那为什么派二姐去了?”

“比二姐漂亮的不愿意接客,直接撞墙而亡。比二姐有才的又没有二姐漂亮。来这儿的客人,不是嫌弃年纪小的没长开,就是嫌弃年纪大了,说是开败了的花。”

凝霄咂咂嘴:“啧啧…依我看啊,哪些个逛青楼的人才是狗屁不如!”

言玉点头:“这话说的一点没错。当年综合下来只有二姐最合适。这些年坊内疯的疯死的死,我要不是才艺好会教人,加上平日里多讨好妈妈。现在也指不定被卖到哪个街边窑子里去了…

之前的一位花魁娘子与一位富家公子相恋,那公子说要明媒正娶。可她等啊等,怎么也等不到,后来才打听到那公子早就娶妻生子了。一怒之下,花魁夜半上吊而亡。

到头来女人们总是空欢喜一场…后来你猜怎么着?”

凝霄听得入迷:“怎么了?”

“那公子听闻她死了,不见伤心,还整日炫耀说鼎鼎大名的花魁娘子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后来甚至将花魁娘子画成春宫图,赠与些狐朋狗友们一同淫笑玩乐。她的一片真心,到头来只不过是他的酒后谈资罢了。”

凝霄听得火冒三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骂道:“这种人畜生都不如,死了必定要下地狱!”

言玉拉着让她坐下“气大伤身,这些个事我们都见惯了。

文人墨客们希望我们是个聪明人,能陪他们吟诗作对,畅谈理想人生。却又不希望我们太过聪明,说到底我们只是一个陪衬。

他们是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风流才子,而我们却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的风尘女子。

来逛藏香坊的人总夸我琴艺高超,是他们的红颜知己。但我知道,他们心里是看不起我的。”

凝霄看见言玉神情落寞,想着她定也经历过很多痛苦过往。刚想安慰她,却听见从隔壁传来女人的叫喊声。

这个房间挨着隔壁酒楼的后院,平日里凝霄不怎么来,今日其他房都占着,言玉才带她来了这间房。

隔壁断断续续传来女人的哭喊求饶,同时还伴随着一个男人的怒骂。

凝霄疑惑:“这是?”

言玉不耐烦的冷哼了一声:“又来了又来了。别管了,要管我们也管不了的。”

凝霄忽听得那女人的哭喊猛地停住了,心下一惊:“她…不会…”

“我也不知道。但愿她还能挺过这次吧。”

“玉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唉…是隔壁酒楼里的一对小夫妻,男的是跑堂的,女的是后厨打杂的,两人成亲几年了一直都是这样。”

凝霄震惊:“哈!一直都这样?”

言玉耸了耸肩:“对啊,一直都这样。那女的身上几乎天天带着伤病,她男人只要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总会在她身上来几下消气。”

凝霄听得眉头紧皱,整张脸都扭在了一起。而一旁的言玉拿了块糕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吃了起来。

“那她怎么不离开呢?”

“就算她离开了,又能去哪儿呢?她娘家是外地的,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再说之前也有人劝过她离开,想要帮她。她却不肯,说是他们夫妻的家务事,那我们这外人也没办法了。”

凝霄听后点了点头:“是她自己不想,那确实是没办法了。”

言玉喝了口茶润了润嗓:“你看他们夫妻在那酒楼里地位都一样。但这男的却还是能以她丈夫的身份公然打骂这女子,地位实则始终高她一等。平日里,来我们藏香坊这儿卖老婆的也不少。”

“嗯…好像也是…”

言玉一拍桌子,又吓了凝霄一跳。

她怒道:“怎么好像也是啊,分明就是!你看就算是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不照样是要看着皇帝的眼色整日小心翼翼的吗?上一个被废了,这不下一个又来了。

就算我们是身份低贱的青楼女子,与那身份高贵的皇后娘娘又有何不同,还不是要看男子的脸色,到头来一个女字就将你一生钉住了。”

凝霄不解:“可前日不是还有几位夫人上门来打骂姐妹们,还要说砸了藏香坊。照玉姐这样说,天下女子又有何不同,她们为什么要与咱们划清界限?”

言玉轻笑:“我们学习技艺是为了取悦他人,为了生存为了有口饭吃。难道这些个夫人就不是了吗?难道是我们这些姐妹都不爱做千金小姐,良家妇女吗?

女人之间斗来斗去,恨不得你死我活,到头来还不是都是他人的玩物,他人的附属品罢了。如果夫家好则她们也好,夫家一旦失势落败,那么这些个夫人们,你以为她们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凝霄看着言玉炯炯有神的双眼,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清醒和认真。

片刻后,言玉语气平缓下来,仍然坚定地说道:“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有时也怨不得这些夫人们。她们的那份说不得,也不敢说的怨气怨恨,总要有个地方落脚吧。恨我们也好,怨我们也罢,大家都是这笼子里飞不出去的鸟。

只是长期的驯化,让她们这些鸟可能已经忘了,自己本可以飞的这件事。

她们心安理得的待在这笼子里,笼外的人丢给她一丁点儿残羹剩饭,她们就洋洋得意,争宠献媚。恨不得将自己的双翅斩下送给他们,以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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