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严词的尸体和凝霄隔得不远，都倒在岸边上。
凝霄从鬼界回来直接附身在严词身上，醒过来只觉得身上又酸又痛，口干舌燥头昏脑涨的。被刺瞎的那只眼更是疼痛不止。
凝霄用他剩下的一只眼，看见自己身边站着一名鬼差。她踉踉跄跄的捧了一把河水喝了，来到自己的身体旁。
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感叹着从别人的眼睛里看自己，挺神奇的也挺好看的嘛。她探了探自己的鼻息，虽然若有似无的但还在，就索性坐在自己身边等着严词去世。
凝霄觉得疼痛难忍直接躺了下来，用那一只眼望着月亮长叹一声：“二姐经常说严词多老实多上进。切，现在看来那老实人老实，是因为他没机会变坏呗。”
这时凝霄想起了以前在仙界，仙子们对情爱之事的抵触态度。好像明白了一点，逐渐体验到了些这麻烦事的麻烦之处了。
“对了这位鬼差姐姐，他什么时候死啊？”凝霄侧头问仍然站在一旁的鬼差。
鬼差抬头看了看：“快了，一会儿你到河里就行了。”
“啊？”
“这个严词是淹死的。”
“哦。”凝霄心想这该死的贱男人，要是早死一会儿也用不着自己动手了。现在还要连累自己替他死一回。
凝霄心中正在骂严词，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入微焦急的叫喊声，不久便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向着河岸边赶来。
刚刚藏香坊的人赶到，发现只见入微不见凝霄吓得不行。整个藏香坊上下都知道下届花魁定是她，要是把她弄丢了，那妈妈肯定要重罚，说不定连命都要没了。
可这事他们又不敢告诉妈妈，抱着侥幸心理赶来的一名龟公先带着二姐的尸身回了藏香坊，剩下的一个跟入微两人分头寻找，想着把人找回来也算是将功赎罪。
入微隔着老远，趁着月光隐约见到岸边似乎躺着两个人，走近些认出了就是自家小姐和严词。
一溜烟跑到了凝霄身边，抱起她就放声哭喊：“小姐！小姐你怎么丢下入微走了呢！小姐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夫人嘱托我要照顾好你的，入微辜负了夫人……入微真是该死…小姐……”
入微哭的撕心裂肺，说着慢慢将凝霄放下，心灰意冷的一步步走向河里要寻死。
凝霄本来打算安静的躺在地上装一个死人的。可眼下见入微要寻死，心想该淹死的是严词这个贱男，这丫头怎么上赶着当替死鬼啊！
想到这装不住了，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身后的动静把正往河里走的入微吓了一跳。
入微回头看着严词浑身是血，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那只瞎掉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犹如厉鬼现身。
只见他缓步向着入微走来，入微吓得连连后退：“这…这…不会是诈尸了吧！那小姐她…会不会也……”
附身在严词身上的凝霄无奈道：“入微，我就是你家小姐。”
入微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立刻露出一副看见傻子的神色盯着他。
凝霄只能一股脑儿的，将与她一起经历的种种事情说了出来，这入微才信了些。
入微一脸戒备的走近严词，上下左右的打量：“小姐，真的是你？”
凝霄点了点头，入微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用力抱住了浑身是伤口的她。将附身在严词身上的凝霄痛得龇牙咧嘴。
入微边哭边说：“小姐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凝霄倒吸了几口冷气：“入微啊…你能不能先松手，我现在身上都是伤。你要再抱下去，我就真挺不过去了。”
入微一听马上松手，连连道歉：“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轻没重的，你还好吧？”
凝霄瞬间泄力瘫坐了下来，入微也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旁。
入微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躺在一旁的凝霄。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还能回到你的身体里吗？”
凝霄故作神秘的低声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刚才在地府走了一遭。阎王说我阳寿未尽，福大命大很快就能还阳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但是这件事记住不要告诉别人，要不然你家小姐我，可能真的要死掉了。”
入微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时那名龟公也循声找来，凝霄见有人来就对入微交代：“你们将我的身体先带回去吧。”
入微看了看地上凝霄，又转头看向他：“小姐可是…”
“你信我吗？”
入微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按我说的做吧，我很快就能回去的，我保证。”说罢他往地上一躺又演起了尸体。
不久龟公提着灯笼赶来，见地上躺着两人。又见两人身上都是血一下子慌了神，入微急忙对他说：“没事的。小姐她…她只是昏过去了，没大碍的。”
龟公听到凝霄还活着就深深松了口气，此时藏香坊又赶来的伙计驾着马车循着光赶来，几人一起将凝霄抬上了马车。
临走前入微还在担心犹豫着，又走近了些看向躺在河边的凝霄。
凝霄感受到入微的目光，偷偷对着她伸出了大拇指。
看到凝霄的鼓励，入微也稍稍放心跟着上了马车。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赶回了藏香坊。
一直在旁站着的鬼差看向她：“好了，已经到他该死的时候了。”
凝霄从地上站起，活动了下筋骨。一步一步向着河水深处走去，直到最后消失在水面沉入水中。
冰凉的河水将她包围，天上的月亮逐渐被黑色的河水替换。她下意识挣扎着，一直沉到完全看不到一丝光亮，也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凝霄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她在逐渐清醒，可前段时日在人界的记忆却瞬间变得斑驳模糊，醒来果然忘记了不少。
“小姐你终于醒了。”入微用力抱住了她。
凝霄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回了藏香坊，正在自己的房间里。
凝霄感叹：“昨晚可真是辛苦啊。”
入微却道：“昨晚？小姐，你已经昏迷了整整十日了。”
“啊？”在凝霄的记忆里自己昨晚替严词死了一回，不就应该立刻回到自己身上吗？怎么还要这么久？心想这阿姜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
妈妈见凝霄终于醒了过来，连忙吩咐厨房做些好菜送来，还特意送来了许多的补品。
连言玉这严师也不催着她学艺背书了。凝霄虽然基本恢复了记忆，但还是装作什么都记不住的样子，继续装傻充愣。
难得有闲暇时候，言玉陪着凝霄去看了看二姐。
二姐的墓旁，就是六丫的墓。
凝霄站在两人的墓碑前许久，似乎想说的话很多，但脑海中却一片模糊。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剩下说不出的难受。
言玉拿出了一个小包递给了凝霄。
“这是二姐的私房钱，当初救妈妈花了许多。后来又供…那人读书花了不少，这是余下的不多了。你收着就当是救急用吧。”
凝霄推了回去：“玉姐你留着吧。”
言玉叹了口气：“二姐出嫁前跟我闲聊时，就常谈起你。自从你救了二姐一命，你也知道二姐就将你看做亲妹子一样。如今她没了，这余下的就留给你吧。我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的，你不必替我担心。”
凝霄听后也不好再推辞，便收下了那小包。
……
最近几日，妈妈见凝霄大病初愈，破天荒的放了她几天假可以不用学艺。
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偷懒了，自然也放松了下来，却发现这入微最近常常不见人影。刚打算出门去找，一开门就见言玉朝着这边走来。
凝霄给她倒了杯茶：“玉姐，这入微…不是，这从儿最近怎么总是不见人影啊？”
言玉微微一笑：“她从前不是你的丫鬟吗，何况你们日日在一起，怎么还不懂她的小心思呢？”
“什么意思啊？”凝霄完全摸不着头脑。
言玉喝了口茶：“你这小丫鬟有心上人了。”
“哈？”凝霄心想可完蛋了，入微不会喜欢上哪个龟公了吧？要是杂役伙计可能还好点。
言玉见凝霄面露难色，敲了敲桌子：“别乱想了，知道你们主仆情深，她喜欢的男子你也见过的。”
凝霄听了这话，心里更是直呼要命了！天天在这儿出不去，能见到的不就是这些龟公杂役了吗。
言玉见凝霄的眉头皱的都要打结了：“你这脑子想不起也是正常。走，我带你去瞧瞧。”说着就拉着凝霄往楼上走。
来到之前经常偷看的库房，两人推开窗往下张望，发现入微正穿着男装和一男子说笑。
凝霄一看这男子十分眼熟，又瞧见他身旁的货架，突然记起：“这不是帮六丫姐捎信儿的吕石吗！”
“对啊，就是他。”
凝霄冷哼一声：“看不出来，这小子挺有心机的，定是上次来的时候就看上我们家的入微了。”
“依我看啊，是你们家的入微先看上这小子了。”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言玉接着笑道：“就凭你这脑子不知道也正常，你昏迷不醒的这段日子里，她除了守着你。还总是一听到吕石的叫卖声，就要换上男装下楼买点什么。我看人家吕石到是挺矜持正经的。以我观察下来，吕石应该是个好人。”
“好人嘛…应该是。凭他帮六丫姐跑这么远送消息来看也是个守信之人。就是…”
言玉凑近：“你不会是舍不得你家小丫鬟吧？”
凝霄一愣：“哪有！我是害怕她被骗了。”
言玉点点头：“谨慎点也没错，不过很快就要选花魁了，到时候你和她都要正式挂牌接客了。如果吕石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能让她趁早离开这里，也是好事一桩。”
凝霄眼睛转了转笑道：“玉姐姐，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言玉看她一脸坏笑，挑眉问：“你这丫头又想出了什么怪点子了？”
凝霄笑了笑将自己的计划讲给了言玉听。
这个计划就是让言玉找些姐妹去试一试这吕石，是不是真的像看上去这么老实。
言玉听罢摇头：“人心可是经不起试探的。”
凝霄意味深长：“还是试试吧，总不能让她出了这个火坑，再跳进另一个。”
于是言玉找了几个百春楼的姐妹，轮番的试探吕石。姐妹们见这事挺有趣的也就应下了，答应去试他一试。
一个个姐妹换着各种法子试他，结果都说这吕石真是人如其名，心硬的像块石头。不论怎么样，他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呆头模样。
凝霄这边也没闲着，趁着有空问了问入微的意思。入微一开始只是害羞不承认，后来还是承认了她喜欢吕石。
言玉得到姐妹们的反馈，都说这吕石如果不是太会伪装的话？那应该就是个可靠之人，便如实告诉了凝霄。
凝霄当即一拍大腿，对入微道：“明日我就带你去跟他说明白。”
入微一惊：“小姐，这也太快了吧？”
“快什么快！你还真准备留在这儿接客啊！”
入微面露难色：“可是，小姐我走了，你…你怎么办?”
凝霄笑道：“你不用担心我。”
“小姐，可是…”
凝霄睁大眼睛瞪着她：“我还是不是你家小姐，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言玉派人上街找到吕石，邀他明日傍晚到隔壁酒楼，说入微有话要跟他讲。
吕石早就知道入微是个姑娘家，入微也是苦出身，两人有不少共同语言。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也对入微有了好感。
两人经常借着买东西的借口一聊就是半晌，感情也是日渐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