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积蓄
送几人出门时,就着侧屋漏出来的光,年氏看到放在堂屋里的精致红漆食盒。
便知这就是几人说的那裴家小哥儿送的吃食。
年氏让在屋里的柳福生把油灯端来,打开食盒细细看了看,每层四个肉菜,六个大荤,两个素菜。
按照柳茂叶的想法,明儿各家从家里带些米面菜蔬,由大嫂和自家婆娘带着两个媳妇操持,一家人聚一聚。
既是庆贺这次生意有了个开门红,也是一起聚聚说说话,吃吃饭,增进下感情。
年氏却觉人多事杂,不够折腾,虽是说着由大儿媳和三儿媳操持,但她身为婆婆,总不好完全当甩手掌柜,徐红和齐春花拿不准的事定是问她。
她也不想料理这么一大家子人的吃喝。
娘们儿忙前忙后不得停歇,一大桌子菜做出来,却是这帮大老爷们享用。
灶房里还要随时备水备柴,防着喝酒时菜凉热菜。
凭啥呢!
想明白这些,老太太便先挑一份酱肘子,一份红烧肉,让柳茂叶和柳雁每人把剩余的四道菜分了。
柳茂叶又争取一下明日的聚餐,见老太太怎么都不松口,无法,便拿了一份烤鸭和酥炸鱼块。
最后两道烤鸡和粉蒸肉让柳雁拿了。
剩下的两道素菜是白灼菜心和清炒菠菜。
都是应季菜蔬,农家人虽做的滋味平常,倒也不会特别稀罕。
把人都送出门去。
年氏又让柳福生烧火,让柳榆把食盒收拢好,赶明儿若是去下乌嘴再还给人家酒楼。
饭食时年氏做的鸡蛋面,想着柳榆回来必定要深夜,提前留出一份没煮放在锅棑上了。
这会儿正好煮给柳榆吃。
一个人的饭好做,一瓢水倒进锅里,年氏把晚饭时没煮完的菠菜苗拿水又过了过。
水开放入抖散的面条,面条在锅中翻第一道时,把洗干净的菠菜苗丢进去。
再滚一道年氏便示意柳茂叶退火。
大海碗底拿筷子刮一点猪油放进去,再从腌菜坛子里夹两根腌的酸脆的酸辣椒,拿刀略微切碎放进海碗里。
先盛两勺汤,最后再把锅里的面全部放进去。
柳榆最爱吃带点硬芯的面条,劲道有嚼劲。
年氏人老劲弱,不如柳榆和的面劲道。
只能取巧,赶上她做面条时,和面放上一个鸡蛋一起。
这样做出的面条劲道,煮出来也不松散。
柳榆挑起面条略略搅搅,先喝一口汤,加了猪肉的面汤带着一股鲜,喝起来颇是爽口。
腌辣椒的酸辣也慢慢融合进面汤里,一口面条下肚,五脏六腑仿佛都舒展开来。
“阿奶做的面条就是好吃,我今儿回来时就想着了。”
“别贫嘴,吃完早些洗漱休息。”年氏看孙儿吃的欢喜,心下也不由高兴起来。
待又想到三儿说的那件事,看着柳榆握筷子的手心里就满是怜惜。
但她向来信奉年轻时苦点累点没关系,到老了衣食无忧就成,虽然心疼,但庄户人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何况勤劳肯干总好过偷奸耍滑,年氏在怜惜之余,心里也升起一种骄傲的情绪。
以后吃食上再精心些,莫亏了底子就好。
柳榆吃过饭,收拾完灶房,又略略擦洗一遍,方才回到自个屋里。
时间约摸到子时,柳榆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怕吵醒一墙之隔的长生,索性也不点灯,静悄悄起身。
从炕尾的柜子深处掏出一个做工简陋的小木箱子。
摸黑打开木箱子,摸着里面的碎银和铜板,哪怕看不见,柳榆也知这里面一共有五两的碎银,还有六串铜钱,散碎的铜板还有三十二个。
这些银钱是他全部的积蓄,小一部分是他爹柳茂根发生身死后,年氏给他花用的,还有大部分是他这几年农闲时候干短工得来的。
柳榆收起万般思绪,把怀里的四串铜板放进小木箱子里。
散碎铜板放进钱袋里,准备明日拿给阿奶,留作近日买荤肉花用。
想起今儿回来去看长生时,他原本消瘦的脸颊仿佛长了些肉,显出一丝丰润来。
渐渐红润起来的面色,笑起来也比以往有神采的多。
可见这肉还是不能断,营养得跟得上。
摸着膝盖上的小箱子,怀揣着对明年的期待,柳榆不自觉轻笑出声。
以前看大伯父和伯母,只觉得伯父霸道,伯母憋屈,三叔和三婶,三叔倒是脾气和缓的多,三婶却是嘴巴厉害。
他那时便觉得成家也没甚意思,不过是找个人家自己去伺候一家老小而已。
他又不愿加入外村,离阿爷阿奶太远,本村的人家不是他看人家不上,就是人家嫌弃他不够柔顺。
耽搁到后面他更是强着一颗心,要么不嫁,要么就嫁个合心意的,他才不会让村里人看他笑话。
如今遇上长生。
长生看着单弱,腿还有所残缺,人也不是说话伶俐的,力气肯定也没他大,但他就是愿意。
村里人的三言两语又算得了什么呢。
柳榆想起昔日他觉得伯父脾气不好,为伯母打抱不平时,伯母说的那些话。
“你伯父好的时候我觉得我命真好,你伯父犯浑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倒了八辈子霉,瞎了眼找这么一个牛拐筋。”
柳榆想到这里有些若有所思,原来成家后不只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怎么才能避免那些不好的呢。
想到阿爷至今还时不时被阿奶骂上一顿,决定有空问问阿爷作甚老是挨骂,好像柳雁堂哥和嫂子从来就没有这些争执问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柳榆沉沉进入梦乡。
许是这几日起的太早,这一放松柳榆直睡到日上三竿。
见自己睡过头,柳榆忙从床上起来,穿戴好衣裳,先是去隔壁看看长生。
长生仍旧温和的坐在炕上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这是做什么。”
柳榆见炕桌上放的碎布头,还有一碗浆糊,不由问道。
“粘鞋底,先把鞋底粘起来,晾个几日就干了,冬日无事的时候可以裁来纳鞋底。”
长生瞄一眼柳榆,又低头用碎布头细细拼着粘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