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岳母探班

整座行营，一半驯马，一半训人。

卫青驯马，李广训人。

李广骑着马，卫青躺着轿。

李广累了，自己蒯瓢水；卫青渴了，太医递碗茶。

一栅栏之隔的两个训练场，这么悬殊的待遇，却产生了非常神奇的效果。

看着卫青“达到了巅峰”的状态，这边挨训的人犯们个个像打了鸡血，操练起来像是真上了漠北战场。

虽然李广很霸道，练兵没什么人性，但这群被现实洗礼的大汉朝下层百姓，根本没当回事。

他们此刻深信，好好干，逮着机会，也能享受这种待遇差带来的爽感。

李广，顶多算个参照物。

就在这种尴尬的境况下，人犯们进阶的速度让老兵油子李广都没意料到。

而在这种只有皇帝才享受的待遇下，卫青的康复速度也是李广没意料到的。

没两天，人犯已经令行禁止，杀声震天。

就几天，卫青竟能拄拐下地，抚马观蹄。

当然，李广更没意料到的是，一直在暗中关心卫青的秦星，趁太医不注意，在卫青的药罐子里加了几味药。

而且趁卫青熟睡，利用系统仔细扫描了他的伤腿，最后在关键位置给他准确复了位。

刘彻在人犯来到行营后，心情大好，对自己被下毒的事情似乎忘到了银河系外。

刘娉走了，他带来的侍女也走了。对于习惯闻着花香入睡的刘彻来讲，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安排李广往行营送兵，但不能安排后宫往这送美人啦。

有些事忍忍就能过去，毕竟眼前的形势还十分不明朗。但有些事，忍过了绝不会“化成水蒸汽”。

比如，朝上的事。

而且自打他诏令封锁了自己中毒的消息，朝廷里的大事小情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听到风声。

这让刘彻有些着急，急得他都想把李广叫过来摩擦一顿。

李广是武官，朝中的事他知道一二，不知道三四。

李广这种隔靴搔痒的政治见识，刘彻连跟他闲聊的兴趣都没有。

隔着时间和空间，真有了解刘彻心思的。

窦漪房。

作为大汉朝的实际掌控者，此时虽然老态龙钟，却牢牢控制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朝堂之上，皇帝不能长期不露面，哪怕出来装装样子，甚至不装样子，叫个有声望的人跟他聊两句，出来给大臣们带个话，那都可以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知道大汉朝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的窦漪房，往行营派出了这么个人。

一个有声望，基本不会说谎，而且说话刘彻必须得听的人。

皇帝他姑妈，也是他丈母娘，刘氏宗亲，大汉朝馆陶大长公主，简称长公主，刘嫖。

至于窦漪房为什么让她去行营，而不是别的什么符合要求的人？

大汉朝太皇太后可以忍辱负重地隐忍，但绝不会低声下气地求人。

具体情况是，长公主刘嫖主动要求的。

理由是丈母娘疼女婿，好久没看到自己的心肝宝贝，想去瞧瞧长高了没有。

“去吧，顺便告诉他，一切都好！”

窦漪房就给自己孙子带了一句话。

丈母娘探班女婿，可没有姐姐探望弟弟那么体贴。

探个行营搞得像探陵似的。

清一色的黑衣服，整齐的长公主府仪仗，刘嫖自己坐的是简易马车。一大群人，就这么极端“清淡”地到了行营。

刘彻先是惊奇，后是假装高兴。恭恭敬敬地给丈母娘请了安，又吩咐把自己的帐篷腾出来给她住。

刘嫖自然不敢僭越，而是让家丁在行营旁边搭了个临时帐篷，简单住下了。

不仅排场“清淡”，就连带来的东西也清淡无比。

刘嫖让随从给刘彻带了些新鲜水果蔬菜，还有几副明目降火的滋补药。

理由是怕他着急上火，多补点维生素，好有精神打个大胜仗。

刘嫖潜台词：老子姑娘不在，你给老子控制点。

窦漪房的一句话，刘嫖不敢贪污，一字不差地转达给刘彻。

刘彻听了也很受用，留刘嫖在行营多玩几天，说这里空气清新，环境优美，虽然比不上长安方便，但好在这里可以让人清心寡欲，延年益寿。

刘嫖一听，觉得女婿孝顺，尽管马场校场吵了点，但还是愉快地接受了挽留。

刘嫖也遵循皇帝女婿的意思，别的事情一概不问，只带着人整天在盆地两边没砍光的林子里转悠。

烧烤、露营、晒太阳，腻了就摘点野果野花尝尝鲜。

馆陶大长公主到了行营，最尴尬的要数李广。毕竟他和刘嫖的绯闻热度还没降下来。

以至于自从刘嫖到了行营，行营管家李广就尽量躲着，就怕再被人抓住把柄。

女人不好惹的人生教训还时刻在他耳旁回响。

论嚣张跋扈，刘嫖一点不比刘娉逊色。

在此之前，李广犹豫了好多次，他不知道该不该给刘嫖解释一下，关于赛马的事自己并没有出卖她。

躲是躲不掉的，你不想见，偏偏人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

一个女人直勾勾地盯着你，你僵着不动，不是害怕就是不行。

行，李广自然是行，而且很行。

怕，心里没鬼，怕什么。

所以，两人还是见了面，说上话了。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变聪明的李广找了个机会，带着刘嫖到卫青那里看马。说是卫青的马是好马，一般人看不着。

刘嫖虽然觉得自己到马场巡视，有点纡尊降贵，但这里荒郊野外，刘娉封地几乎成了一马平川，所以她也就勉为其难，依了李广。

难不成让她这个大汉朝的馆陶公主跟个老兵油子钻小树林不成？

条件有限，刘嫖还是忍了。

大名鼎鼎的长公主亲自选马，卫青不敢懈怠，一瘸一拐地硬撑着拜见了刘嫖。

李广也是大张旗鼓地张罗，而且不厌其烦地给刘嫖介绍这介绍那，为了表示重视，还始终让卫青陪在身边。

刘嫖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他拉着两匹卫青精心挑选的马匹，左看看右瞧瞧，一通细打量后，点了点头，开了口。

“李将军辛苦了，皇上这阵子吃了不少苦，你们肯定也受了不少罪吧？”

“谢长公主关心，李广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是啊，李将军是个能干的人，行营里大事小情，纷乱复杂，多亏了李将军心思缜密，才保皇帝周全。”

“李广不敢贪功。”

“李将军谦虚了，一手练兵，一手驯马，还要对付郭解，李将军都能周全应对，滴水不漏，实在难为李将军了。”

说完，刘嫖左右开弓，同时捋着两匹马的鬃毛。

李广眼珠子一转，渐渐明白了刘嫖的话外音。他吞了口唾沫，开口道：“李广一直依皇上旨意行事，练兵为主，马场的事全仰仗虎贲郎卫青。”

刘嫖拍了拍马腹，道：“卫青，本公主听说过，就是他两次救了皇上的命。马事儿嘛，本公主是个外行，可给皇上办差的规矩嘛，还是懂一些的。”

“请长公主示下。”李广顺嘴接了一句。

“李将军的部下，本公主哪敢示下。太皇太后有话，我们这些宗亲不可插手朝廷的事，这要是传出去，本公主又要被训斥了。人老了，脸皮薄了，经不起打脸了。”

李广倒吸一口凉气。

“长公主关心马事是为皇帝分忧，哪个敢乱嚼舌头，卫青，马场的人都好好管教管教，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得胡言乱语，否则以扰乱军心论处。”

“彪下遵命！”卫青应道。

“李将军好威风啊！这下马威本公主都从长安城领教到行营来了，还不让本公主享个清静。”

“长公主放心，马监马倌包括在下都是些下等人，不懂规矩，一切都按李将军的指示从事，绝不敢做违背本分的事。”卫青道。

卫青说完，李广差点气得前后冒烟。他没想到，卫青也学聪明了。也难怪，天天跟秦星混在一起，是头猪都能混个小学毕业。

“李将军的事，本公主就不好多问了，马，本公主见过了，今日有一事，本公主想请李将军行个方便。”刘娉拍了拍手。

“长公主尽管吩咐。”

“我带的这些个家丁个个养尊处优，手段生疏了不少，请李将军帮忙训一训，让他们长长本事。到时候上战场，李将军只当自己的兵使唤，完事让他们回家给本公主看个家护个院，如何？不知道这算不算宗室干政？”

这种事李广不是第一次接。

他管辖的羽林卫里一多半都是皇室宗亲和功臣后代。各家通过各种关系往里边塞人，一是为了混个资历，二来可以借此进入军界，给自家扯张“虎皮”，一朝有了军功，可以壮大自家势力。

所以，李广满口答应下来。

刘嫖也是老狐狸，几句话敲打了李广，还给自家人要了几个编制，题内损失题外补。

掐指一算，她觉得自己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