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宫女7
梳妆台上,那支梅花簪子做工精细,主身纯银花身镶嵌了点点玛瑙,主干由银丝缠线更为立体,若是花朵后面的银枝没有暗扣就更好了。
江杳饶有兴趣地将暗扣拨开,倒出点点粉末,她用银针挑了些出来,银针泛了些黑色她便连忙拿布条擦掉,又放烛台烤了烤。
一套动作十分娴熟从容,另外几个在床头谈家常,对这边完全没有注意。
蛇缠藤。
消容散。
不愧是被宠了些日子的人。
已经能碰到这样的药了吗。
—值守房—
江氏姐妹刚要去轮班守夜,听到熟悉的动静后对视一眼,快步走出门。
树影斑驳,夜里的深宫庭院显得格外肃穆寂寥,连隐隐的脚步声都压制在最低。
江梦腰间的丝帕因匆忙赶路滑落,被身后的小太监拾起,小太监快速上前,“这位姐姐请留步。”
江梦回头,脸颊泛红连忙谢过。
转过头她垂下眼眸,将丝帕系回腰间,指尖从丝帕里抠出小小的软管,面不改色地继续匆匆前往养心殿。
等到空隙间,她才将纸条夹在指缝里看,上面写着:
变、遇毒、等(计划有变,这边被下毒,等后续安排)
江梦看完字条,便塞入口中。
—养心殿—
今日又是柳芸芸伴驾,江氏姐妹面色都不好,眼见着柳芸芸身披薄纱走在寒风里,手里端着乳茶,笑吟吟的样子,江氏姐妹恨不能撕了她的脸。
柳芸芸知道今晚是这两人守夜,她同样膈应得不行,但转念一想反倒更舒坦。
有什么比踩在曾经欺辱她的人脸上获宠,还痛快的事情呢?
这样想着,柳芸芸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二人,“今晚辛苦两位姐姐了,妹妹会向皇上替两位姐姐求些赏赐呢。”
江氏姐妹恶狠狠抬头,眼中带着深深的恨意。
柳芸芸轻蔑一笑,推开门进了房内。
温暖如春的气息瞬间遍布全身,她真是昏了头,惹那两人做什么。
她只需要好好地服侍皇上,好好地享受如今的富贵。
她要往上爬。
爬得越高越好,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
而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到那时早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柳芸芸充满着对皇帝的热情和渴望。
以至于晚上的声音都更大了些。
皇帝表示很满意,这样更加能证明他的体力不错。
这段时间越到年关越是政务繁忙,皇帝不高兴两头跑,因此对新得的小宫女很是稀罕了好几天。
但是柳芸芸毕竟只是个宫女,没有绝世容颜和雄厚家世,不论是长相身材还是文化水平对皇帝来说,都差强人意,宠了这么多天也该腻味了。
唯余这温柔主动的性格还算可取。
但是这样的性子对皇帝来说,不过大同小异。
后宫的女子,身边的宫女,为了获宠都是从千姿百态到对皇帝讨好顺从的千篇一律。
很快。
柳芸芸就体会到了皇帝对她的兴趣大不如前的日子。
不管她如何勾引,皇帝都不为所动,甚至是不耐烦地让她出去。
随之而来的便是待遇降级。
获宠的时候她风光无限,即便仍是宫女也会有小宫女抢着来侍奉她,讨好她。
就连吃穿也是比着后宫的小主来的。
柔软华丽的衣裙,温热可口的饭菜。
可随着皇上对她不再如曾经那样有兴致后,这些通通都没了!
这怎么可以!
她的宠爱她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柳芸芸方寸大乱。
她不信皇上就要这样抛弃她。
明明前几日他们还在耳鬓厮磨,皇上说过不会亏待她的!
如果江杳知道柳芸芸的想法,一定会摇醒她,拜托,皇帝跟你好的时候不也没找其他宫女吗?
之前那些被宠幸的宫女不也说丢就丢吗?
怎么就你柳芸芸特殊?
你特殊也没被升位置啊,怎么还是个伺候人的宫女?
清醒点吧!
然而江杳不在。
好吧,就算江杳知道也不会提醒她就是了。
柳芸芸近乎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她不能接受自己这么快被抛弃,更不能接受自己以后永远都要过伺候人的日子!
每一天!这段时间的每一天!
她都要在承宠后喝下一大碗避子汤药!
如果不是这些药,她肯定都有孩子了!
若她有了孩子,皇上怎么可能还会抛弃她!
柳芸芸捂脸流泪,转而大笑。
不会的。
她不会被抛弃的。
皇上还是喜欢她的。
至少。
至少现在她不能被抛弃。
那些人她一个都还没有收拾!
她要她们都去死!!
—清茶房—
“杳儿最近很喜欢这支簪子啊。”
“应景,倚梅园花开得正好,我想去摘点回来。”江杳喜滋滋地簪上簪子,换了身冬装挎着小篮子出门。
倚梅园多是红梅。
红梅衬雪,雪映红梅。
朱墙高瓦,亭台水榭,文人雅士的最爱。
江杳自认不是文人骚客,来摘梅完全是为了钓凯子。
但她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会来。
只不过倚梅园就在这。
皇帝总归会来的。
一连三天,马上就要到除夕了。
皇帝的影子她是没见着,身上倒是沾了不少梅花香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
江杳听到周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心跳骤然加快,直觉告诉她,这次绝对是皇帝。
她立马借着选花的姿态调整身形,确保身姿婀娜曼妙,侧脸惊艳绝美。
事实也是如此。
皇帝处理完政事,便出来散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倚梅园,红梅正好,绽放树梢,每一朵仿佛都充满故人的身影,思及此,皇帝遣散随从,一人深入梅园。
越往深处走,红梅就越发紧凑,点点红花挨在一处,隐隐约约间他仿佛看见里头人影绰绰,一袭藕衫匿在氤氲雾气里。
皇帝随心而动,往人影那处靠拢。
便见梅花相依处,一名少女抬着下巴,光洁白皙的肌肤贴在花丛间,正伸出纤纤玉手往高处摘去,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琼鼻精致小巧,唇若施脂,比之红梅更显粉润,云鬓如瀑仅用一支梅花簪挽在身后,清瘦的身形却已初具玲珑之姿。
皇帝缓步走过去,不想碰到身侧的红梅枝,惊动了佳人。
“什么人在那里!”
少女转过头,立马蹲下隐匿身形,声音泠泠带着惊慌。
皇帝不愿再扰了佳人,停住脚步,温声道,“我是在附近巡逻的侍卫,见梅花开得好不由进来瞧瞧,没想会吓到你。”
红梅点点,将两人的模样遮了大半,此刻天空飘起白雪,更是将景象渲染模糊,朦胧不清间,是两人的试探。
“自如此,咱们便各走各的,可好?”
小心翼翼地询问透露出她的慌张,此刻娇小的身影抱成一团,方才莹莹的小脸也缩在了毛绒围领里。
与此同时,周围传来了不少脚步声,少女自然也听到了显得更为慌乱。
皇帝暗道苏培盛误事,可再不走身份就暴露了,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于是他忙道,“我已自报家门,姑娘为何这样藏头露尾?”
前方的人像是诧异于他这番话的无耻,竟下意识抬起脸来,娇气白嫩的脸庞泛了红,眼眸盈盈似有泪光,沉默片刻仿若在与天人交战一般,才急急抛下“茶房”二字离开。
眼见佳人像兔子般防备他,竟就这样猫着身子跑远。
皇帝忍不住笑出声。
虽是心情愉悦之际,却还是没忍住瞪了一眼跑来送伞的苏培盛。
苏培盛莫名地摸了摸脑袋。
他寻思,他也没惹皇上啊。
现在皇上的心思真是越来越不好懂了!
另一边,江杳猫着腰跑了几步见不到人影后,连忙搓搓快冻僵的脸。
然后提着篮子一颠一颠地回了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