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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被敕封山寨的结局

顾不上数年未曾见爹娘兄长,随季又一路潜行回到寨村。

拿出那份敕封文书,那吴老学究喜得打跌,反复咏颂文书内容,再三遥拜洛阳天子。

当晚整个村寨张灯结彩。

自酿的甜酒那是随意喝,家家囤藏的野味腊肉在打谷场上煮了数口大锅。

比除岁时都热闹些。

第二日便有许多人喜气洋洋光明正大的出了寨,去见自己许久未曾见的亲眷家朋。

随季也想回去,但想起来自己的田亩一年多没有伺弄过了。

虽然出发前寨主,哦不,现在应该叫亭长了。

亭长叫了人家帮自己伺弄,且帮自己打收了粮食囤在家中。

但总归觉得不如自己亲自伺弄得精心。

他想着天大地大粮食最大,便叫有同途之人代他向父母哥嫂传讯,说规制好田亩便回去看望。

如此两三日后,突听有人叫嚷县府有官长来访。

随季起了些小虚荣心思,心知他们肯定要叫自己详问赴京师见闻。

但自己送上去,哪有人专程来唤更有脸面?

那时并非农忙时节,农人纯朴,得了指派帮随季伺弄田亩也精心。

随季所谓的规制,无非是种田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习惯小迷信。

总觉得那些小规矩要守了田间出产才会好。

所以强迫症发作,尽皆要按自己的心思方好。

折腾了半日,却不见人来寻,随季正觉怪异。

自己在此处伺弄田亩,却是举寨皆知的,不会寻不到自己。

当真不寻自己去问话么?

突听响雷般的一片呐喊,又见寨村中起了浓烟,随季还以为村寨中又在如自己返回那日举火炖煮野味腊肉。

他马上心热着想返回。

却又觉得经过这一番之后,自己在村寨中已然是个人物,不可表现得太馋折堕了脸面。

因此强忍对肉食的渴望,坐在田埂上发了一会儿呆。

正发呆间,却听凄厉的惨呼:“随季,随季!”

随季并未听出那呼叫声中的惨意,只以为叫自己叫得焦急。

因此拿乔了片刻才从田亩间站起身应道:“叫甚,吾在此处。”

待二人循声寻来,却将随季唬了个倒仰。

来叫他的却是亭长的两个同族远亲,一个唤吴满,一个唤吴仲。

吴满遍身鲜血,双目无神,如木偶般只知念叨:“尽死矣……尽死矣……”

吴仲满头满脸喷得也都是血。

见到随季便放悲声:“季兄,吾九大父死前嘱吾等寻汝,一同上京告御状。”

他二人却是亭长的远房族孙。

吴仲言罢大声嚎哭,却被旁边吴满惊恐的捂住嘴巴。

那吴满自己却又歇斯底里的大叫:

“尽死矣……尽死矣……”

随季心知有变,朝寨村那边看去,却哪里是烹煮之火?

而是举村被焚之烟柱烈火,更能远远看见有兵丁正在举屠刀杀人。

随季唬到周身麻木,尽力扑倒二人于田间,见吴满叫嚷不休,又塞了些湿泥于他口鼻间。

半晌之后,村寨中又有人逃出,却被持弓官兵一一射杀。

随季更是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稍后更有兵丁出来搜索逃人。

幸好随季入寨晚,田亩荒僻,并不曾被寻至。

直至天色将暮,那队约莫百十人的兵丁才在将官带领下骂骂咧咧的离去。

村寨苦寒,除了些许不值钱的皮毛腊肉,他等却是毫无钱财上的收获。

等官兵走远,随季才松开双手。

被他按在一只手下的吴满却已双眼上翻,再无气息。

身遭血流了一地。

吴满逃出来时背后便挨了一刀。

又惊惧过度,被烂泥糊住口鼻后又被随季按倒在地,憋住了气息也无力挣扎,竟然就这般死去了。

方止住哀哀悲声的吴仲见堂兄身死,又扑上来一番歇斯底里的叫骂撕打。

随季见死了人,不敢还手,任由他打骂。

他不还手,吴仲厮打几下自觉无趣,又坐地大哭起来。

待他哭累,随季这才压低声音问到缘由。

却原来,晨间村寨前来了一队兵丁。

肩扛礼盒,言说是县衙军司马,闻听村寨得了皇诏,特意来贺。

亭长不疑有他,迎入寨中。

不料那队兵丁进寨之后,便从礼盒中抽出长短兵刃,径直砍杀起寨民。

亭长惊问何故,却被一刀劈翻,被寨中青壮拼死抢回。

有人想着官兵可能以为他们撒谎。

去请了供在寨中正堂的敕封文书,拼死一路奔行到那官长跟前跪奉,哭喊着他们真有尚书敕封。

都不识得字,老亭长反复念叨的尚书台敕封,被他们理解成了什么尚书敕封。

却又被那官长一刀劈翻,连带敕封文书也被扔入火中,瞬间燃尽。

那官长还冷冷言道,杀得便是他们这等得了皇诏的蠢贼。

寨中青壮欲待反扑,但木棒竹耙,又如何真能抵挡手持刀兵的扎甲兵卒?

被砍瓜切菜一般的一顿乱杀。

亭长临死之前,推了吴仲一把,让他带上自家已被吓傻的族兄,去寻随季上京告御状。

村寨已被兵丁围定,但这吴仲却是有些伶俐,只在土屋间穿来躲去,竟被他悄悄摸出了村寨。

只可惜将出寨时却遇上一名兵丁,他转身欲逃却被一刀劈下。

一直被他牵着的吴满在那时突然推了他一把,替他挨了一刀。

吴仲拖着吴满窜离,又从村寨排水的沟渠中躲藏逃脱。

那吴仲哭哭啼啼的说完,又满眼涕泪的跟随季唱喏作揖道歉。

他说他看吴满挨了那一刀,就知道他已无幸理了。

他说他只是心中愤慨无从发泄,因此才朝随季撒气。

他说他也不想的。

一番话讲得随季是手足冰凉,惊疑不定。

即使已经亲眼看见了官兵杀人,看见吴满死在眼前,看着村寨正在被焚烧,他仍旧是不敢相信。

等着天色抹黑,他带着吴仲又摸回了村寨。

满寨犹如血腥地狱,竟无一个活人。

情况比吴仲讲得更严重。

随季更看见了前些时日出寨说去探访亲友的寨民。

他们兼一些陌生面孔,皆被绳索如牵羊一般的捆绑,被砍杀在村寨中的打谷场上。

那其中,竟还有他的父母兄长。

随季看见亭长已经做主许给他的张家大妮,身无寸缕双眼望天的死在打谷场旁的麦垛上。

胸口与下身皆一片血污。

那处皆是被剥得如同赤羊一般的女子尸身,在其中他还寻到了他仅见过几面的长嫂。

那女人左颊上有一粒大痣,十分好辨认。

他兄长当年因此不喜,却被他爹娘痛骂过。

他爹娘看重的是这随徐氏身材健硕。

长嫂身侧还有一婴孩,不足半岁模样,却也被一刀捅穿。

亭长头颅被斩下,如顽笑一般被供奉在原本供奉那份敕书的寨中土堂内。

寨中虽被放火,但多为土屋,屋顶草顶虽被烧透,却少有坍塌。

随季觉得自己心头如被刀扎。

他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声音和眼泪。

心中空落落的,就如同撕开了一个大洞,塞什么东西进去都会往出飘。

他手足无措,却见吴仲正咬着牙拖着一具具尸体往寨村的排水渠中扔。

见他望向自己,吴仲此时大抵已是哭累了,却平静下来了。

“山中虎狼多,他等已遭大难,不能叫尸首再喂了禽兽。”

吴仲轻声同随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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