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呕的生活
那一天我和秋秋的感受应该一样的,虽然我仅仅是在这几个月中才能和她共悲喜,但丝毫不影响在那一天我俩一样的恶心,是令人作呕。就是那个属于她们母女间的家,自父亲去世后彼此小心呵护倍加珍惜的小家,突然有一天出现一个陌生男子。
而他竟然可以像男主人一样待人接物,他甚至不自觉的就代入了父亲的角色。他好像忘了,秋秋的爸爸因为什么原因死了,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工厂违规超负荷使用设备,也不会在秋秋爸检修时候出现爆缸酿成祸事,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快忘了他的身上背负着这个家的一条生命。
那天的秋秋妈极其的不自然,说话时连头都不敢抬起,更不用说和秋秋对视。廖叔叔忙前忙后张罗着去旁边的小饭馆吃饭,不停的问秋秋喜欢吃什么,不停的重复着平日里秋秋妈经常的夸奖秋秋有多懂事有多好。我只知道,秋秋一直盯着她的妈妈,哪怕廖叔叔不停的唠叨着,秋秋没有回应过一句,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她的妈妈。
也许是气氛实在是尴尬,秋秋妈终于不再逃避,回避着秋秋的眼神,张罗着穿衣服去吃饭。“快点,赶紧的,再晚了人家厨师下班就没有菜了”每说一句都心虚的看着秋秋
那顿饭吃的味如嚼蜡,虽然说这不是我的家事,我不应该有那些情绪掺杂在一起,可是你不能否认即使你是个旁观者也能够体会到那极其讽刺的气氛。
在你的父亲去世刚刚几个月,你的母亲竟然和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搞在了一起。这件事也就是在东北那种七八线小城市最后才能不了了之,这但凡要是放到现在的北京,这个廖忠应该去坐牢的。
秋秋只想赶快吃完赶快回家,我甚至有点不解,为何她还是会一起过来吃饭。这换作是我,有可能当时在小卖店就得骂起来把他赶出去。但是细想想,她其实是为了秋秋妈而已,那可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秋秋的内心翻江倒海,脸上面无表情,连一个嫌弃的表情都懒得给。她不停大口大口的喝着水,我能明白,她想压住心里的那团东西,她怕自己那口气喷涌而出,她怕控制不了,她不停的深呼吸,不停的张望,不停的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她想离开,她想回家。而这个廖叔叔不愧是能在这个小地方做生意出人命都垮不了的人才,竟然全然看在眼里,却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夹菜夹菜,该喝酒喝酒,淡笑风声,甚至每次服务员进来他都会调侃两句。
那晚廖叔叔把娘俩刚送到家里,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后,这个家的怒气值爆发了……
“为什么啊?”秋秋把一进门能看见的所有东西跨差全部掀翻在地,杯子,衣服,暖水瓶,椅子,所有她能拿起来的,能摔得出去的全都掀了起来狠狠的砸到地上。
她心里那团火腾然而出,从父亲的葬礼那晚,一直到今天她一直克制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全都爆发了。她不断的问着“为什么啊!”她冲着秋秋妈不停的吼叫着,好像整个楼顶都被掀了起来。她不停的砸,不停的问,不停的问,接着继续砸。秋秋妈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女儿,不住的流着眼泪,却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最后径直的回了房间,锁上门,始终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秋秋妈的不理会让秋秋也傻了,她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糟蹋的那个最温馨最有爱的小家,一点点从五颜六色化成了灰白,直到变成了黑色。我感到了,她的心又缺了一块,是一大块……
从那天开始,娘俩没再说过一句话,秋秋砸东西,秋秋妈回来就收拾,周而复始,一天一天。秋秋妈始终不提原因,不和女儿做任何的解释,任由秋秋发泄着。
而那天以后的秋秋每天都带着恨,恨的牙痒?,为妈妈的不予理睬,为自己只能一个人折腾,为身边没有可依赖的人,那天开始她恨所有人。恨爸爸扔下了她,恨爷爷奶奶抛下了她,她甚至开始恨身边的同学,她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每个人都在议论她,她成了茶余饭 后家家八卦的主角,而造成这一系列后果的竟然是她最爱的妈妈。
而我也开始了极其煎熬陪着秋秋折腾的体验,老实说我不认为她在折腾,我知道她的痛苦,她渴望妈妈能给她一个答案,哪怕是个迫不得已,哪怕是一些谎话,她不能接受这件事情没有缘由,她不能接受秋秋妈和廖忠每天没事儿人一样大张旗鼓的在这个小地方谈着恋爱,无惧任何人的眼光,甚至连女儿的情绪都不考虑。秋秋开始变着花样的作死,而我做为藏在她身体里的一个影子,陪她尝尽了各种苦楚。
秋秋喝了农药,被送去医院,洗胃,各种吐,苦胆都吐出来了,她妈妈什么也不说
秋秋跳楼,一个小县城,最高不过五层的小破楼,被警察和周围邻居给拉了下来,一顿数落一顿埋怨,她妈妈什么也不说
秋秋学着电视里割腕,被送去医院,没伤到主要,缝了几针,留下大大的伤疤,她妈妈什么也不说。
秋秋冲上行驶的汽车,被人家司机扭到学校,叫来家长,一顿臭骂,她妈妈什么也不说
而我那段时间好惨,一遍一遍的看她伤害自己,说不出话。一遍一遍体会她的痛苦,见证秋秋妈的冷漠,我也迷茫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母亲就是可以这样看着自己的孩子糟蹋自己而无动于衷。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因为秋秋妈怀孕了。我不确定我的理解 是准确的,也许从秋秋妈和廖忠决定在一起的那刻起,她要组建的是另外一个家庭了,而秋秋,并不是那个家庭的成员。而这种理解也是一次次看到秋秋和她妈妈对抗中,秋秋不断加深的想法。
秋秋的各种寻死觅活始终也没拦住秋秋妈的脚 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秋秋妈再婚了。
那天的婚礼很是盛大,其实我也没看到,只是听周边的邻居八卦的时候有所耳闻。廖忠包了县里最好的酒店,请了20多桌亲朋好友,还有不少生意的伙伴,满面红光。秋秋妈因为是二婚,穿着红色的礼袍。接亲的车队来了十辆A6,这种排场在本地已经算是牛逼了。
秋秋一早就把家里贴的喜字全撕掉了,把秋秋妈放进柜子里父亲的照片拿出来摆在醒目的地方恶心着他们。两位新人倒也心宽,丝毫不影响心情,按着流程走着婚礼仪式,直到秋秋妈出了门,秋秋都一动不动的坐在屋里,她内心出奇的平静,平静的我有些惊讶,而我也刚刚发现,秋秋其实好久都没有哭过了。
婚后秋秋妈把原来这个小房子每个月300租了出去,连拉带拽不管秋秋同意与否一起搬到了廖忠家。廖叔叔家比原来的家大了有一倍,其实也就80平方左右。给秋秋依旧留了房间,甚至怕秋秋闹腾,廖忠把原来家里秋秋房间的物件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那一瞬间我其实多少有点心疼这个廖叔叔的付出了。
她们这一家人依旧每天不说话,秋秋妈和廖叔叔是一家人,秋秋和我是一个人,她们三口住在一个房子里。
秋秋妈怀孕六个月时这个家再次的不平静了
因为有了廖忠这样的男人,秋秋妈自然不像以前一样照顾着小卖店的生意,再加上怀孕了,所以招了个小妹在店里盯着。秋秋妈每天就是出去打打麻将,打发时间。
那天晚上依旧是牌局,秋秋妈正常赴牌局去了。这样就剩秋秋和廖忠在家的日子也很平常,她们俩始终一句话不说,我们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吃完晚饭七点多,秋秋如每天一样,洗澡然后准备回小屋呆着,因为浴室的角度问题,秋秋始终没有发现,卫生间的门被钥匙从外面开了一条宽约20厘米的缝隙,一双眼睛贪婪的盯着这个十八九岁的年轻身体。我和秋秋谁都没有发现,可是被 秋秋妈发现了……
原计划的麻将局因为一个牌友临时有事没凑上,三缺一的时候她们也找了好几个人,结果 那天都不凑巧谁也没来,导致最后大家怏怏而归。秋秋妈回家打开门的一瞬间,正好看到的是廖忠偷看秋秋洗澡的背影,我们谁也不知道秋秋妈在门口停了有多久。只是我和秋秋被她妈尖叫的一嗓子吓住了,转过头,正好也看到了吓了一跳的廖忠,四目相对,秋秋全身赤裸一览无余。
我和秋秋都被 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虽然这不是我的身体,我只是寄存的一个影子,但是那种震惊和羞辱我是感觉得到的。十八九岁的少女,就这样全身湿辘辘的被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看着,而对方的眼神没有逃避,没有收敛,尽是品味。
可接下来的一幕彻底让我们都傻眼了。秋秋妈大喊着扑向了秋秋,你没听错,我也没看错,确实是大喊着扑向了秋秋,而不是廖忠。
也不知道秋秋妈随手操起了什么东西,像是毛巾还是什么,不停的抽打着秋秋,嘴里大骂“不要脸,贱皮子,和你妈抢男人”不断的抽打着我们,不断的骂。而我们因为没有穿衣服,浑身湿 着,脚 底很滑,除了挨打,在那个巴掌大的卫生间里左右的躲闪。头发上还残存的泡沫不时的迷着眼睛,我们四处拽着想找到衣服。秋秋妈边骂边打说尽了难听的话,就好像一个我们从来不认识的人。自从秋秋知道她俩好上开始,几个月了,娘俩就没说过话,没想到这一开口竟然 是这样的环境。
中间我瞟到了几眼廖忠的神情,这个狡猾的男人就那样站在门口看着,一句话不说,眼神中尽是沉浸在欣赏秋秋酮体的迷恋中,若不是身体中的我本身也是四十岁的拥有相当丰富社会阅历的年龄,我恐怕无法体会到那个眼神的下作,那个时候的秋秋又懂什么啊。我们慌乱的逃离卫生间,与站在门口的廖忠撞个满怀,而廖忠利用门框狭窄,秋秋妈发疯的空档伸出手,揉了一下秋秋的右胸,不是慌乱的掐一下,也不是假装的碰一下,是特别巧妙的用他的左手手掌完全的掌握在秋秋的右胸上,是那种成年男女情到浓时的一种自然的举动,而他就在那样的状况下,大大方方的揉了一下,再放开手。
我的感受就是秋秋的感受,我知道,我没有想错,秋秋也感觉到了。光着身体跑回房间,反锁上门,秋秋坐在地上,低声的抽泣,越来越强烈,声音越来越大。秋秋妈站在门外依旧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没安好心”“搞破鞋搞到你妈头上了”“臭不要脸的婊子”一个母亲用她所知的所有恶毒的话,所有羞辱女性的词汇骂着自己的女儿。她明明看到了一切,明明是廖忠在偷看她刚成年的女儿,她竟然 完全忽视,只把最肮脏可怕的词汇甩了出来。
那晚的秋秋给自己穿了好几层秋衣秋裤,把自己捂的严实,生怕露出半点自己的皮肤。而那晚那俩口子竟然都没有吵架,只是秋秋妈埋怨了几句,廖忠理直气壮的喊着“几个月了?憋死了”“我不用早晚也便宜外人”
秋秋一晚没睡,默默的流着泪,奇怪的是她也没恨她妈,也没恨廖忠,她竟然 一直恨自己,恨自己没有用,恨自己没有能力离开,恨自己一直还渴求着母亲对自己的爱,可就那晚她的心又被剪掉了一块,又空了,就从那晚开始,秋秋好像就变得有点像我在北京认识的人了,是个大人,却看不到情绪。
第二天秋秋妈一早就去学校,给秋秋办了住校手续,一般这种城市的大专院校本地生也是可以选择住校的,只是很少有人愿意花这个住校费。还有一年就毕业的秋秋,住进了学校的宿舍。其实搬过去那天我和秋秋是很开心的,因为终于可以远离那个不属于我们的家,远离那个让人恶心的男人,还有那个毫无情谊可言的母亲。
以后的一段时间,秋秋的花销也不管家里要钱,没钱了她就跑去小卖店,把店里几天的收入拿走,那个看店的小妹也不敢说什么,后来家里也默认了这种方式,生活费都是这样的拿出来,住校上学的时候反倒比在家更开心快乐。只是很多个晚上,我都能发现,秋秋脑海中不断重复那天那个晚上,尤其是廖忠把手伸向她的胸口那一幕,那件事就像盖了章一样,在秋秋的心里烙下了。
没几个月,秋秋妈就生了,是个儿子,秋秋有了个弟弟。她们办了满月酒,十里八乡又是轰动了,她妈妈风光满面,再加上是个儿子,那种得意那种骄傲能在整个县城回荡。她们一家从那时起也真正的成为了一家人,而秋秋,就只是秋秋了。
一年后,秋秋顺利毕业,学校安排了一个实习的单位,实习期间就是个打字员,每天打打新闻稿,每个月300块钱。秋秋依旧时不时回小卖店拿钱,在她看来不拿白不拿,反正她们也不在乎这里的钱。
秋秋刚工作两个月,有天就突然接到她妈的电话让她去趟医院,这是自那件事以后,她们娘俩头一次正经的说话。当时秋秋也有点慌了,虽然 她恨,但是毕竟是母女,我们都以为是不是秋秋妈出了什么事情。要知道当初秋秋爸的离开,也是这样开头的,秋秋很怕……
到了医院,许久未见的秋秋妈,憔悴了很多,没有了往日的荣光焕发,嘴角也起了几颗火疱,我和秋秋更加坚定她妈出什么事了。还没来得及多问,就被 她妈推进化验室采血,我们也顾不上多想,就觉得是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会有什么帮助,全力积极的配合着。只有我,此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化验结果没那么快,需要等两天,缓过神来的秋秋头一次张嘴和她妈说话“妈,出啥事了?”
秋秋妈这时才缓过神来,发现女儿在问问题“你廖叔叔病了”她边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转着
“谁?”秋秋腾就站了起来,扔掉了按在针孔的棉团,恶狠狠的问
“他病了关我什么事?”说完,都没听她妈的下一句话,转身就离开,出了医院
生活真的是考验人,总是给你点甜头就开始折磨你。秋秋的生活就是这样,本来已经顺利毕业,也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离开了那个家自己也一样可以好好的。谁知,又来这么一出,可是“廖忠病了关我什么事!”秋秋心里不停的问着,也不知道能问谁……谁也给不了答案
没过几天,秋秋妈出现在了秋秋的单位门口,因为秋秋分配的单位是县新闻电台,算是国营单位,所以门口都是有门卫,不能随便进人拜访的。秋秋接到门卫的电话说门口有人找时,还愣了一下,结果一出来,才发现是秋秋妈。
一见到秋秋,秋秋妈扑通就跪下了,我和秋秋当时就傻眼了。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哪 见过这架势啊,一个四十来说的中年妇女给一个年轻小姑娘跪下了。
这种小城市对于八卦的传播速度是很多的,没一会儿楼上的窗户就探出好多头来,还有特意下楼来看热闹的。秋秋一边蒙着一边拉着她妈“妈你赶快起来,你干嘛 呢!”可不想秋秋妈就是死死的跪在那,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就是秋秋妈的风格,她要做什么的时候,谁都不会考虑,一如以往,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你快起来,妈,这么多人看着呢”秋秋死死的拽着,无奈力气太小,始终拽不动
“这谁啊?”“哎玛呀,都找来单位了”“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从那些小声嘀咕的声音中我已经分辨出八九不离十了,一定以为是原配打上门的戏码,这种事在这种小城市简直太多了,大家想不出还能有啥事值 得一个中年妇女给小姑娘跪下,她们肯定也想不到,这是对母女,这位母亲此刻竟然为了二婚的龌龊男人向自己的女儿央求着,大庭广众的跪在女儿面前,丝毫不考虑女儿的名声,女儿刚刚得到的实习机会,女儿的未来。当然此刻我是知道的,虽然 秋秋还蒙在鼓里,但是我知道,秋秋妈为啥要跪 下,我知道是什么原因能让她做如此举动。
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是我们所有人谁也不想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