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来了真好

这第二顿饭的时间其实已经离上次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秋秋和楠楠顾着每天吃喝玩乐着，而‘我’那段时间恰好也是比较忙，因为准备离开原来的公司自己出来创业，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准备。

在经历了每天买买买的高涨情绪后，秋秋的状态也越发平稳起来，开始出现钱花不完花不掉的焦虑，她很矛盾，也很纠结。秋秋喜欢上了北京，那是一个她完全未知的世界，庞大，热闹，有好朋友，无拘无束。她矛盾的想离开这个世界，因为父亲的离世，爷爷奶奶搬走，母亲再婚组建新的家庭，生了儿子，甚至还要了她一个肾，在这个世界上她孤苦无依，她痛苦万分。我每天都能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斗争，留下还是离开。留下她又能做什么？她不像楠楠有亲戚的安顿，家人的照顾，她能干什么，现在短暂的居住在楠楠家尚可，但是若决定留下，又不能长期打扰着。回去？那个东北的小城市已经没了她的安身之所。

与此同时的东北，我们离开时埋下的地雷在一个月后也爆发了。那就是秋秋妈和廖忠他们回家了，其实本在做饭 阿姨休假7天回到家没有发现秋秋的时候就已经和秋秋妈交待过了，但是当时秋秋妈在吉林忙着帮廖忠办理出院康复等等的一系列事项，她一直没当回事，以为因为换肾的事，秋秋在耍着小脾气。

当回到家看到秋秋留下的信时，秋秋妈这才傻眼了，立刻拿了存单去银行查询，发现只剩下9万了。秋秋妈那天疯了似的给秋秋打电话，秋秋都挂断了，几十个电话，几十个信息，秋秋一个都没回应，我甚至理解为秋秋之所以没换成北京的电话号码就在等着这一天，她也想看到她妈妈着急，求天不应求地不灵的时候，她心里那口恶心在那一刻才算有了出口。

当然她更希望廖忠知道这件事以后她们之间大吵一架，闹得不可开交，廖忠为了看病，卖了厂子，最后一无所有，而秋秋妈手里握着89万一声没吱，想到这，秋秋就觉得很得意。

总之之后那一段时间秋秋妈一直在老家折腾，告银行，告秋秋，逢人便说秋秋没良心之类的，派出所报案，各种打官司。这种家里人的事在东北那种小城市处理起来拖沓的不得了，谁也不愿意瞎掺和。秋秋妈四处打听也找不到秋秋在哪，一个当妈的，竟然都不知道楠楠是秋秋在大专时候的好朋友。反反复复的后来折腾了两三年才消停。

我们北京这边如约去了喜悦姐约的饭局，是一家重庆菜馆，据说是因为水煮鱼比较好吃，才选在这里。确实，‘我’正经有几年特别迷恋水煮鱼，四处找好吃的饭馆，然后写成评论发到一些网站上。

席间秋秋和楠楠一直给喜悦姐讲着这一个月俩人多离谱，花了多少钱，吃了多少好吃的，买了多少东西，她们甚至没有感觉到喜悦姐听到这些以后，脸色越来越严肃了。过了许久喜悦姐终于开口……

“秋秋，你未来有什么打算吗？”‘我’先问了眼前的秋秋

“打算？”秋秋愣了，看着喜悦姐说不出话

“你带着爸爸留下的钱，来到北京就是为了花光他们吗？”喜悦认真的问着

秋秋低下了头，倒也不是惭愧，是她无法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她总不能说‘钱花光了，我就要从四环的天桥上跳下去，结束生命吧’

“我不知道你爸给你留了多少钱，但是一个月花了快20万，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楠楠一个月工资只有3000多，一年的工资不到四万块钱，这可是她五年的工资了”喜悦姐明显开始不高兴了。

“楠楠，秋秋刚来北京不懂这边的消费，你怎么也不懂事了呢？”喜悦姐把目光扫向了旁边的楠楠，教训着

“你们俩想干嘛？”喜悦姐非常严厉的看着俩人

秋秋和楠楠听了喜悦姐的话，刚才的兴奋劲全都没了，一个个耷拉个脑袋，也不说话了。被喜悦姐这么一说，楠楠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就没崩住，哭了。

秋秋倒是很冷静，只是头一次有人来批评自己，像家人一样的感觉，有点暖，哪 怕对方只是一个见过一次面的外人。

“你别哭了”喜悦姐那个东北人的劲头也上来了，真的受不了别人哭哭渧渧，赶紧制止

“当然，秋秋，这个钱是你的，做为外人我是无权干涉的。只是你才20岁，刚刚来到北京，面对这大千世界难免花了眼，可是你也成人了，应该也清楚很多事情不能任性”喜悦姐放缓了语气慢慢的教训着

“你说你这么年轻，如果让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你有这么多钱，那多危险？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和你家人交待”喜悦姐当然不知道，秋秋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她交待的家人了。

“你这么年轻，就对钱这么没有节制，不懂控制，现在把钱花没了，花习惯了，那以后没钱了怎么办？去偷？去抢吗？”

“人生的路还很长，好的东西有很多，不是一定要立刻现在马上就要满足的，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的虚荣心在做怪罢了”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买什么新手机，新衣服，是应该考虑好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喜悦姐盯着秋秋一连串说了一堆。

秋秋确实被这番话触动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未来，没有以后的。在东北时，父亲在的时候还有人关心她的学习，关心她的健康，她的一切。自从父亲走后，已经没有人和她说过未来了。她上大专，毕业，实习，每一步都是自己莫名其妙就这么走来的，妈妈从来没有帮她规划过，没有关心过她能不能顺利毕业，能不能找到工作，甚至于将来结婚生子，在妈妈的嘴里她从未听到过。

现在眼前这个姐姐，只吃过一次饭，竟然教训自己乱花钱，没有计划，每一句都说到了秋秋的心坎上，每一句都触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发了芽，她满眼温柔的看着眼前这个姐姐，说不出话来。

“秋秋，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回东北吗？还是？”喜悦姐继续问着

“姐，我还没想好”秋秋弱弱的回答

“姐，我喜欢北京，我觉得北京太大了，和家里完全不一样，我想呆在这，可是……”

“别担心，你可以好好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当然你自己的想法很重要。”

秋秋的可是其实是要不要活下去的可是，喜悦姐听到的可是是以为秋秋的家人可能并不愿意让她留下来。所以她还是希望秋秋好好和家人商量一下

“好好和家里人说，她们会支持你的”喜悦姐补充道

“行了，不说不开心的了，刚才姐语气不太好，你们不许往心里去，总之离开家在北京一切都要平安，稳当才好”喜悦姐说完举起装满橙汁的杯子，示意大家干杯

我们也很快从刚才的紧张状态中回过神来，又没心没肺的乐呵起来，边吃边聊着天。这顿饭原来是‘我’喜悦姐辞职创业开始的一顿饭，席间她向我们讲述了她要开社区茶室的计划，市场定位，投资规划，人员配置，收益回报周期等等。在那个时候，秋秋和楠楠像听天书一样听着喜悦姐的计划，眉飞色舞，仿佛明天就开业，立刻连锁，马上上市赚钱了一般。我此刻待在秋秋的身体里看着几年前决定创业的自己也是百感交集，那时候意气风发，自信，努力，上进，不顾一切困难的自己当时竟然那么迷人。秋秋也在那天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仿佛我的事业就是她的事业一样，悄悄的变化着

那天吃完饭后的第三天，秋秋主动给喜悦姐打了电话“姐，我想好了，我要留在北京，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干啊，我可以投钱，我有钱，你给我发工资就行”

其实之后那几天秋秋每天都辗转反侧，心里的种子早已发芽，她不再想要把钱花出去，再次登上天桥她也没有了埋怨，反倒多了一些对美好的向往。她开始规划自己手里的钱，她开始想要不要租房子，她开始想留在这里好好工作，她开始了自己新的人生。

后来的事情我基本就都知道的八九不离十。秋秋分批次把现金存到了卡里，最后在我的公司投了60万，她只给自己留了一点点的生活费。‘我’和她约定每个月给她发5000工资，她开始了和我的创业生活，我俩每天既主内也主外，身兼数职，总算把第一家店开了起来。秋秋因为有了工资，也从楠楠的家里搬了出来，在店面附近小区租了房子。

茶室开业那天非常热闹，来了很多的朋友，花篮摆满了门口，不敢放炮，我们弄了很多那种彩弹，我和秋秋在门口迎着亲朋，看着我俩一手打造的小树苗开始成长。那天秋秋笑的特别开心，为她自己新的人生，新的生活，为她自己有了一份小小的事业，为了自己没能沉没在东北那个小城，鼓着掌笑着，流着泪，她突然抓住旁边‘我’喜悦姐的手，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谢谢你，姐！”而我到现在才明白那句‘谢谢’的份量有多沉重。

我看着那热闹非凡的店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耳边却被“呜呜呜……”的声音划过，这声音渐渐犀利，刺耳，我冷不丁的回过神，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刚刚……我……我回来了，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我回看了一下四周，没错，就是我睡着了的沙发，我一直在沙发上睡着，然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个长达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梦。家里还是老样子，可是天已经亮了，看了下手机，没错，确实是第二天了，真是奇怪，一个人最痛苦的一两年时间，竟然在我一个晚上的梦境中就这样淌过了，我坐直了身体，缓了一会儿，让自己的脑袋适应现在的状态，毕竟这是我自己的身体。

外面阳光很足，让人心情不自觉的好起来，起身回到卧室看见那两只猫四仰八叉的霸占着我的床位。伸了伸懒腰，活动一下身体，这一夜睡在这种实木沙发上，其实咯的不行，甚至有点阵痛。

突然想起刚才是手机的振动声把我唤了回来，这么早，谁会打来电话呢？一看号码，我心里一惊，是医院的，赶紧回拨过去。

“喂，你好，我是喜悦，刚刚有人给我打电话”我赶紧自报家门不敢浪费时间

“啊，对，刚才我给你打的，你朋友秋秋已经醒了”电话那头的护士也很是开心

“啊，真的吗？太好了，我马 上就过来”我兴奋极了

“没事，你不用着急，她一会儿还有一些检查”护士简单说了下秋秋的后续安排

“好好好，我知道了”挂了电话，我差点尖叫出来，马上跑回卧室，一下扑在床上，把两只猫搂在怀里不停的说着“她醒啦，她醒啦”一边叫着一边满眼感激的看着那只白色波斯，我想这一定有它的功劳。

今天的心情无比高兴，洗脸刷牙，我甚至想跳个舞，找个件色彩亮丽的衣服换上，兴高采烈的就出门啦。

到了医院我快步的往她的房间走，路上还愉快的和护士医生打着招呼。

推开门进了房间，我站在门口，看着已经醒来倚靠在床头的秋秋，我笑了，她也笑了。今天的阳光真好，照在她的脸上，特别的明媚，耀眼。再一次看见她，尤其是成为她的影子和她走过这么一遭，我对她突然多了一些心疼与怜惜。我回了回神，如以往一样，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满足的笑着。

我当然不可能 告诉她我都知道了什么，我甚至说谎没有联系上她的家人，说她的手机没电了，我也不知道密码。我大概也理解了，和我创业后的几年，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她没那么恨自己的母亲了，从一年前她在春节时购物软件上给妈妈买的衣服，我也差不多懂了。她还需要点时间，有些伤口是需要时间的，她在一点点的迈着步子，让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开启新的人生，她开始懂得理解其他人的不易和苦楚，我很为她高兴，为她开始从原生家庭的不幸中走出来。

后续又在医院住了差不多10天，各项指标没啥问题了，医生也同意了出院。秋秋很幸运，肇事者和外卖平台都没有扯皮，积极的处理她住院的花销还有她个人的休养方面的相关赔偿。我本来想把她接到我家去休息几天，但她不同意，她说要去爸爸的家里。我看着她笑而不语，没有继续争论，‘她能去哪，她肯定是想在自己家休息，不给我添麻烦’看她各方面指标都正常，我也就妥协了。

出院那天，我还是邀请她来我家吃饭，我买了很多的菜，都是她喜欢 吃的，好好的下了个厨，小露一手。她在家里边逗猫边和做饭 的我一起闲聊着，嘴里的零食还不停的吃着。

“你少吃点，马上就吃饭了，医生可没说让你这么瞎吃零食”我不住的提醒她

“吃零食能让人快乐，只要快乐对恢复身体就是好的，医生说了要保持乐观的状态休养”她也嘴不饶人的和我辩论着

“姐，你不是说你还捡了一只白色波斯吗？在哪呢？是人家主人领回去了吗？”秋秋边摸着我家咪咪边和我说着

“什么？”听到这我猛的转过头，手里的炒勺惊得掉在了地上，顾不上拾起，愣愣的看着饭盒旁，明明是我家咪咪和白色波斯猫一起在吃着猫粮。

我再看一眼秋秋，她依旧在抚摸着咪咪问我“是主人领回去了吗？”

此时的白色波斯猫，别过头看着我，那个眼神意味深长

我愣了好一会儿，捡起地上的炒勺，回了句“是啊，让主人领回去了，我就说嘛，那么干净，肯定不是流浪猫”说完，我又看了一下白猫，我俩四目相对，我笑了……

“别逗猫了，赶紧洗手，吃饭”

两只猫咪尾巴缠在一起一扭一扭的走回卧室，跳上飘窗，依偎在一起，懒懒的晒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