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点变淡的味道

2020年，疫情在全国人民始料未及的状态下开始了，各个地区都开始了各种各样的防控，北京做为首都当然也不例外。春节过后，都进行了居家的封控生活。大年初五左右，接到上级单位的通知，像陆晨公司这样的私企其实灵活性还是很大的，每年固定的订单时期才会相对忙碌一些，这一次也因为是全国性的，所以很多的外地公司也接到了停工停产的通知，陆晨想索性就先放假好了，免得外地的员工着急回来北京。

因为经历过之前的非典，此次的新冠大家还是比较乐观的，外加陆晨家又有卫生系统工作的人，家里人都还很放心，也积极配合着，就当是也给自己放个假吧，这是许多年来，陆晨第一次在家呆了这么久。

我总觉得这一次的休息，才是俩个人真正的矛盾点，或许可以说，他们俩其实并没有矛盾，只是这一次在一起呆得久了，很多的东西暴露了出来

全家人都只能呆在家里的日子，在刚开始的半个月似乎还很正常。保姆因为春节回老家过年，结果因为封控出不来了，这一家三口只能自己安排吃喝拉撒，幸好女儿也大了，不需要特别格外的照料，三口人一开始还是很高兴的。

陆晨和陶然每天都是一日三餐的准备，好像两个人刚刚才开始过日子一般。平时陆晨在家的时间很少，经常在做饭的时候找不到这个，找不到那个而喊来陶然。这顿你下厨，那顿我下厨，中餐西餐，看视频也好，看攻略也罢，总之每天都是换着花样的把饭做出来。新鲜感没过几天，俩个人都累了，累是一方面，主要是实在想不出吃什么了，另外在下厨这件事情上，以往都是阿姨来操持，这回到自己下厨，三口人的口味整不清楚了，不吃葱的，不吃香菜的，不吃鱼的，大家猛然发现以前似乎从来没有为这事纠结过，怎么突然一下子，不了解了呢。

除了做饭就是有更多的时间呆在家里，他们发现他们可以谈论的东西很少，没有话题，不会坐下来喝一壶茶聊聊天，所有的话题都在女儿身上，聊完了，只能任由房子一点点安静下来，静得可怕。

无事可做时，陶然会选择看书，陪女儿聊天，可女儿也有了自己的小圈子，有同学，有喜欢的音乐，拍视频多姿多彩，远远比这俩人要丰富得多，陶然也不得不面对女儿长大的现实，她不再是需要自己手把手教导的小丫头，她开始有自己的秘密，自己的为人处事，那一刻陶然很失落。

陆晨的闲适生活也并不单调，因为多年来一直忙碌着公司经营的事情，除了春节几乎从未在家这样休息过，他还是非常享受的，他也学别人一样打游戏，看各种爱好的视频，还参加一些线上的交流活动，甚至于公司的一些业务他也还能在家安排着，虽然也是每天闲赋在家，他倒也轻闲和充实。

只有陶然，封控在家的日子其实和她一直以来全职太太的生活并无两样，只是少了保姆，只是不用接送女儿上学放学，相反她本就并不忙碌的她此刻更加闲了，她有点无所事事，看着女儿也在，陆晨也在，但这个家比以前更加寂寞，更加无聊。她有几次也想参与到陆晨的一些爱好中，陪他打游戏或者看视频学习陆晨喜欢的那些爱好，可是没一会儿她就放弃了。她不喜欢，也投入不进去。她以往的爱好都是去健身，打球，美容，按摩在外面完成的，在家里，她一下子烦躁了，她发现她融入不进去爷俩的生活。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谁也没想到封控的时间会这样久，从陆晨父亲那边也得知了这次疫情的严重性，北京做为首都各方面的防控格外严格，公司从一开始先放假几天，到一个月，到现在开工时间遥遥无期。

在家里陆晨和陶然多了很多的争吵，争吵的内容毫无意义，都是些鸡毛蒜皮没有任何价值的事情，陶然的情绪开始不稳定，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总是有意无意埋怨爷俩不关心她，让她在这个家没有安全感等等，爷俩每次也很委屈无奈，只能哄着，顺着她。

对于陆晨来说，现在的公司其实危机四伏，因为他的公司是做对外出口的，所有的订单都是之前签署过的，对方付过订金。但现在国内疫情的防控，加之国外对于中国出口的一些限制，航运物流等很多都暂停了，国内呢，因为各地方停工，公司都没有办法在这个期间做艺术品的采购及出口，一下子面临的压力就是之前签署的今年的合同都违约了。

这个违约可不是个小事，欧洲人对于合同的严谨程度是我们国人不能理解的，在国内你和同行公司说一下有困难，晚几天只要对方不太急可能都能过去，没人特别追究，赔偿更是在中国人眼里是撕破脸的表现，大差不差合作多年，都不会特别计较甚至让对方赔偿。可欧洲公司不是的，若违约，哪怕是比合同约定晚一分钟，那你立马就会收到对方公司法务部门的文件，有理有据，包括赔偿等等。无论你们之前合作多久，私人关系多好，在合同面前都不值一提。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公司，但陆晨他们现在的业务量，可是很多个公司，涉及除了书画还有艺术品，雕塑等等。

陆晨每天晚上都会和对方公司道歉，写邮件，打电话，吴悦那边也是在做同样的事情，安抚外方公司的情绪，了解国内解封的进展，各个分公司最快采购走流程的时间，不管怎样努力，怎样安排，违约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最后只剩下赔偿多少的问题。

即使在这时候，最艰难的时期，陆晨都没有向陶然求助过。这些公司的高管和老板，最开始可是来民大交流的时候认识的陶然，也是因为陶然才开始的第一笔订单，按道理来说，兴许陶然可以解决问题呢。但是陆晨并没有张嘴，每次陶然询问时，陆晨都会打岔找个由头让这个话题翻篇，然后自己回到书房，打起游戏来。

陶然明显感觉得到有哪 里不对劲，因为最近半夜的时候陆晨明显比之前更忙，总是在打电话，这晚又是半夜，陆晨依旧在书房，隐隐能听到甚至于是争吵的声音，陶然推门而入。见陶然进来，陆晨放低了音量，很快挂了电话。

“抱歉，我没想到会吵到你”陆晨先开了口，很烦躁的放下电话，坐到椅子上，拿起鼠标，玩着电脑上刚刚暂停的游戏，眼神并没有看陶然

“我不是因为吵到了，我想问问你最近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陶然很温柔，耐心的询问着。

“没什么事，日常工作，你也知道的”很明显陆晨并不想讨论关于工作中的麻烦

“这可不像没事，之前你也不这样啊，你这都吵了多少天了”

“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是欧洲那边有什么事吗？”陶然依旧很耐心，她也很迫切想得到答案，她希望陆晨能像以前一样，遇到困难，不开心，可以敞开心扉，她们是夫妻，她是他的妻子，可是已经好久 了，他们都没有分享过彼此的心情。

“没有什么需要你的，你把家照顾好就行”陆晨依旧面无表情，眼睛一直盯着电脑中的游戏，手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陶然显然对于陆晨的态度有点不满，但还好，她也一直情绪稳定，她不想破坏现在的这份宁静，她进来不是为了争吵的。她希望可以帮陆晨，就像上学的时候一样，可现在的自己明明显得有点多余。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和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解决”

“今天新买了水果，你要不要吃点，我帮你拿进来”陶然一直很努力的希望拉进她和陆晨的关系，她也希望如果今天她和陆晨能坦言相告，再次敞开心扉，这是他们夫妻关系的进步。她也受够了每天相敬如宾，但实则没有温度的日子，她不想他们只是看起来很好，平安无事，其实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说过心里话了。

可能是因为陶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站在门口，陆晨按下了游戏的暂停键，放下鼠标，让身体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看着陶然，几秒钟，他微笑了一下，很职业的那种。

“谢谢你，我现在不需要，我只想打会儿游戏”说完，依旧职业的微笑一下，看着陶然，看她下一步要不要离开书房。

陶然的心被这一幕击中了一下，那个笑，那个表情，那么彬彬有礼，看起来没什么，但那么令人不舒服。陆晨这是在撵她出去，她不傻，她知道，陆晨什么也不想说，哪怕她明明看得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就是不说，他宁可自己呆在那里浪费时间，也不愿意多和自己沟通几句。此刻的陶然，身体突然像被击中一样虚弱，脚下沉重，是进去继续和他沟通，甚至争吵，理论，还是退出去，回到房间，然后就当今天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陶然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停顿了几秒，陶然回了声“好”就退出了书房，她轻轻的关上了书房的门，去女儿的房间看看，女儿睡的很熟，并没有被刚才的电话声音吵醒。最后放心的回到卧室，把自己藏到被子里，她想不通。

她的脑海像放电影一样，从高中初见，大学，到她出国，回国，结婚，生下女儿，这许多年她一直都觉得很幸福，这个家非常和谐，完整，令人羡慕。可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晨开始不愿意和她沟通，不再分享每天的心情，不再约她要不要一起吃饭，甚至于不再和她撒娇。她们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没有狗血的第三者，没有出轨，有扎实的感情基础，可就是哪 里不对劲。‘为什么他不愿意和我说话’成了这晚陶然在心里不断重复的一句话，‘究竟为什么？！’

你知道真正折磨人的从来不是争吵，不是打架，不是面红耳赤，真正折磨人的是无声无息，风平浪静，是那种漠不关心，是那种无所谓。因为你不知道症结在哪里，是说错了话？还是做错了事？你就算想改正，想弥补甚至想道歉，你都无计可施，因为你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陆晨陶然俩口子就是这样，我确实不清楚陆晨的想法，毕竟此刻我是做为陶然的影子出现，但做为旁观者，我一直觉得生产后，陶然把重心都放到女儿身上是这件事的起始点，只可惜，时间太久远，没人能仔细去回想，包括他们俩也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到了无话可说。

双方父母一直都认为他们是模范夫妻，不光父母，身边的亲戚朋友也是。虽然当初陶予对于陶然全职在家这件事极力反对，但始终尊重了女儿的做法。在大家的眼中，陆晨成熟，稳重，顾家，有事业心，事业还风生水起有声有色，陶然知性美女，放弃事业全心做好贤内助，让陆晨在工作中没有后顾之忧，这简直是天作之合。他们孝敬父母，爱护孩子，善待身边人，任随可能都想不到俩人如今在家里无话可谈，现在家人对俩口子的了解甚至都不如家里的保姆来得实在。

陶然家的保姆霍姐是从女儿出生就一直在这，几乎可以说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女儿和霍姐的关系也很像朋友一般，霍姐把这个家也是照顾的井井有条，也曾经提醒过几次陶然“你要多关心先生，他可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人”“女儿大了是要飞走的，未来作伴的是你家先生”“你不要总呆在家里啊，陪先生出去玩玩啊”很多很多这样的提醒，陶然从来没往心里去，她那时候甚至觉得霍姐没了分寸感，有点操心过度。可现在疫情的原因，霍姐回不来北京，陶然想找个人说说话，聊聊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二天醒来，陶然发现陆晨昨晚没回房间睡，她轻轻的推开书房的门，见陆晨游戏玩累了，直接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陶然轻轻的推醒陆晨，提醒他天亮了，让他回房间睡觉，陆晨没说什么，起身回了卧室。陶然望着这个书房，坐在了陆晨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身体向后靠着，模仿着陆晨睡着时的动作“究竟这椅子有什么魔力，竟然比卧室的床还好睡”

大约十点钟，陶然看时间比较合适，拨通了吴悦的电话，昨天的事让她耿耿于怀，她非常急切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问一下吴悦一定会有答案，现在的吴悦，显然比陶然还了解情况。

“陶然姐，你好啊，好久没联系了。”吴悦接通电话，听得出很开心，也听得出，陶然离开职场后，俩人的联系确实很少。

“你好，吴悦，有没有打扰你，这会儿说话方便吗？”陶然依旧是温柔，有礼

“没事，您说吧，现在都停工呢，也不忙。”吴悦很爽快的答道

“昨天半夜我看陆晨一直在打电话，还挺激动，问他可能是怕我担心，又不肯说，所以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陶然直言不讳

“啊，陶然姐，让你担心了，您也知道咱们公司的订单都是欧洲的，最近疫情这个情况，嗯，太多的细节我也不方便说，毕竟陆总也不想您担心，就是可能这次确实比较麻烦，要不您还是和陆总再沟通一下。他现在肯定特别需要你”吴悦不愧是在陆晨公司呆了这么久的人，她了解陆晨，也不想参与太多俩口子的事情中，说一部分，留一部分，有任何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拉上我这个外人。

陶然当然也明白吴悦的意思，其实吴悦这一句话就足够了，至少证明了陆晨只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发愁，并没有其他让陶然没底的事情，在陶然的心里，公司的事情肯定比出轨啥的好处理吧。

“行，这就很感谢你了，他确实是怕我担心，我又想帮点忙，那我了解了，多谢你啊。等疫情放开了，咱们一起喝茶”陶然道了谢，挂了电话，心里多少有点谱了。陶然一直都特别有底气，从容，所以她也不认为公司的事情能成为她和陆晨之间的阻碍，影响到两个人的夫妻感情，此时的她依旧是单纯的，她在想如果是欧洲公司的事，那自己一定帮得上忙，等陆晨醒了，再好好沟通一下。

趁陆晨睡着，陶然特意去采购了一些陆晨喜欢的食材，想今天好好下厨给爷俩做点好吃的，她知道陆晨心情一定不好，做为妻子让他感受家庭的关爱，给他动力，让他开心，是自己应该做的。想到这些，陶然的心里像开了花一般，在超市门口还买了几束鲜花，买了女儿念叨几天的鸭脖子，开开心心的回家准备晚饭。她满脑子开始规划该从何处着手帮着陆晨，她开始又有了当初俩人一起开公司时候的影像，她们一起解决一个又一个的困难，他们跨越几年异国依旧爱恋彼此，这一次，他们一样可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