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就是普通人中的一个

今天又是月底开销售总结会的时候，一上午回到公司坐在会议桌前，听着各级别领导经理的汇报总结，有拿了销冠得到资金的，也有垫底挨骂的，销售这个工作就是这样，一切拿业绩说话，不管你学历，地位，背景，数据好，大家自然高看你一眼，自然围着你转，领导自然好脸色多一些，自己也便硬气很多。

赵全显然不是这当中的一员，他一直是中下水平的，好几年了，他所在的团队在这个公司也是中等偏下的，自己的经理也是个不思进取的人，总感觉更像是混日子图安稳，整个团队都是这样的气氛，大家都是一类人，没有打鸡血，没有口号，甚至都是被别人忽略的团队。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会后部门经理老赵一改往日作风把团队里的人一一叫到办公室里聊天，谁也不知道聊 的什么，大家出来后，有叹气的，有无所谓的，有一如往常的，赵全懒得打听，就像他们这个团队一样，连八卦都懒得说。

轮到赵全了，他走进这个很小的办公室，来这家公司好几年了，这间办公室他进来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因为老赵也和他们一样，常常借着工作的由头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今天算是仔细看清楚房间内的陈设，很小的一张办公桌，和外面普通员工的标准是一样的，只是增加了一个文件柜，里面摆放着装订好的各年各月的数据，一个衣架，挂着老赵的几件有些旧的衣服，都不清楚他为何会在办公室挂好几件。办公桌上是公司配置的经理级别的笔记本，桌面上还有打印机，旁边地上放着碎纸机，他的桌面还算整洁，没有太多的物品，一个满是茶渍的水杯，好像也印证了老赵的工作并不繁忙。

老赵伸手示意赵全坐下，正对着办公桌的一张椅子，皮质的部分有些磨损，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赵全略有点拘谨，听从的坐了下来，只是觉得应该又是常规的批评他不努力工作，要更上一层楼之类的训话，赵全做好了准备，随便听听就罢了。

“你来有几年了吧，我记得咱俩前后脚，我比你早点”老赵先开了头，算是拉近俩人的距离

赵全点了点头，其实他自己根本记不清这些事情了。

“我也不兜圈子了，这次公司销售部要重组，咱们团队面临的变化会比较大”老赵说到这，拿出支烟，递给赵全一支，赵全摆手拒绝了。他自顾的点起来，略有所思

“你们这帮人啥样，也不用我说了，要么好好利用这两月把业绩做出来，还能在这有条出路，不然估计重组的时候就直接清退了”

“你有啥想法吗？”老赵说完，看了眼赵全，期待从他嘴里能听到些什么，似乎这个结果，能帮助他的下一步安排

“我能有啥想法，能干还是在这干呗”赵全依旧半死不活的样子，老赵有点失望

“行吧，话我也说到了，你自己琢磨一下，能为自己打算还是多打算打算”老赵不愿再继续，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团队都是些什么货色。

赵全点了点头，见老赵也没啥可说的，便起身退出了房间，下一个人等着进办公室。

赵全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后续的工作情况，他这几年一直这样，他们公司的品牌好，稳定，业绩也是稳的，饮料行业数得出来的就这几个品牌，今天你家强，明天我家强，他们这些销售总感觉能做的不多，除了区域内新开一些超市，店铺以外，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更何况他这个人很懒，又不愿意去扫街找新的渠道，今天老赵的话对他并未起太大的作用，他总觉得自己又不是那个垫底的人，就不操心了。

可能是今天的会开的并不顺心，赵全突然有点迷茫，天天巡店，有点烦，今天下午便不想再去了，想来想去，有日子没去看望母亲，便开车前往大哥家。路上自然少不了去稻香村买点心，这好像是北京人的习惯，看望父母一定要带的东西。

他不用提前打电话，这个时候大哥大嫂应该都在上班，母亲一个人在家，手机也是最简单的老人机，她也不会发什么信息，直接过去，肯定是见得到人的。

不出所料，刚停好车，赵全只是在楼下四处张望了一下，便见到在花园里吹风的母亲，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旁边是她养的灰白色的小狗，一只极其普通的小土狗，是母亲在院子里捡的流浪狗，当时刚出生便被狗妈妈扔在了草丛里，母亲看不过去，便带了回来，幸好大哥大嫂不嫌弃，只当给母亲坐个伴，这一养也有五六年了。

一人一狗在木椅上呆的很安静，母亲的手一直抚摸着小狗的头，后背，非常温柔，好像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这一幕让赵全觉得很暖心，他也说不上因为什么。母亲有三个儿子，大哥在居委会工作，二哥是医生，只有自己是最没出息的那个。母亲三个儿子至少养老不是个问题，也算是安度晚年，一想到自己结婚两年，和叶莉一直在为生孩子而努力却没有动静，他不免心生悲哀自己的晚年会是怎样。

赵全走了过去，轻轻唤了一声“妈”老太太转过头来，便笑了。

赵全上前搀扶着母亲站起来，一旁的小白也跟了过来，摇晃着尾巴表示对赵全的欢迎。

“今天怎么过来了？”母亲的声音很慢，很轻，但看得出来身体还是很硬朗的，走路不慢，很健康。

“下午没啥事，就过来看看您”赵全一边扶着母亲，一边盯着小白跟上来，虽然他也知道，那狗丢不了，母亲到哪它都会跟着。

一楼就是大哥大嫂家，这是他们夫妻当时结婚的时候一起买的，比他家大不少，至少有母亲单独的卧室。侄子一间，夫妻俩一间，还能有个不大不小的客厅，这在北京就算是非常不错的条件了。

赵全陪着母亲坐在客厅里聊天，母亲也不时的询问他工作如何，他每次都是“还行，挺好的”这样应付着。母亲也照样会询问叶莉的情况，问他们日子过的如何，什么时候要孩子，总是担心自己看不到小儿子的孩子出生，总怕这样就走了不够圆满。每当这时赵全也会耐心的安慰“您身体这么好，肯定能看见”

和母亲待了一下午，虽然什么也没干，但是赵全就会感觉舒心一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也有个小家，也有妻子，但就是只在此刻让自己更加踏实。

晚上赵全没有回家吃饭，他留在了母亲这里，他给叶莉 打了电话询问她要不要来，叶莉思索了一下说想和同事去逛街，赵全觉得这样正好。大哥大嫂知道他过来吃饭，很高兴，不光下厨做饭，还买了不少他喜欢吃的熟食加菜，五口人热热闹闹的吃着晚饭，这可比他和叶莉回岳母家开心，他喜欢现在这样。

吃饭后他还和大哥下了两盘棋，这让人怀念小的时候，人越长大，越是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越是更加怀念小时候的无忧无虑，他是家中最不省心最调皮的孩子，幸好有两个哥哥顶在前头，从小照顾他。

兄弟间的关心自不必少，大哥似乎看得出赵全的不如意，虽然什么也没问，但言语间都是“工作啊到哪都一样，就是那点事”“两口子和和气气最好”“孩子的事顺其自然”每一句都精准的说到目前赵全所经历的问题上，赵全点着头，听着，没有一丝反感，相反觉得舒服。

听大哥说母亲平时的一些小趣事，说侄子在学校的事情，是不是又惹他们生气，是不是最近又挨揍，说他们片区谁家又出什么妖娥子，上头又下了什么民生的文件，两兄弟边下棋边分享着。

赵全待到八点多才回家，他甚至有点舍不得走，这一个下午加晚上，可以安抚他几个月来枯燥平淡的生活，他常常发愣，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干什么，挺迷茫的一个人，也挺奇怪的。

回家后叶莉还没回来，他伸了懒腰，洗了个澡，照旧打开电视百无聊赖。九点多叶莉回了家，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看样子今天的收获不错，满脸笑容。

赵全帮她接过那些袋子，放到一旁，赵全从来不会询问花了多少钱，或者是表示出心疼钱的举动，叶莉的工资比他高，福利也多，奖金也多，他从来没仔细问过但知道她消费得起。如果他再多话，传到岳母那里，那肯定又是一顿狂轰乱炸，所以赵全很聪明，他从不打听，叶莉 觉得好，那就好，总是不会犯错。

叶莉照例询问在大哥家待的怎么样，母亲身体怎么样，吃的好不好，表示着一个妻子正常的关心。她也会开心的讲述今天哪个品牌打折了，买得值了，抱怨一下晚饭吃的匆忙，也会当着赵全的面一一换上战利品让他评鉴一番，赵全装装样子，糊弄两句，叶莉就很开心。

只要不是排卵期，夫妻俩基本不会特意亲密，这可能就因为他们俩的感情基础淡一些，少了一些流程，少了那种亲密感，没有腻歪的感觉，没有浓情蜜意，所以电视 上所谓的先婚后爱可能也不是真的，毕竟缺少感情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因为彼此间会拘束，只要不是亲近的行为，他们俩做什么都很自然，也很和谐，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们的关系反倒比一般夫妻稳固，不争吵，不过分干涉，也不那么有占有欲。

老赵提到的两个月的重组考核期很快就到了，公司也好部门也罢从上次后就再也没找员工聊过什么，直接一张公司文件发了下来，赵全他们部门依旧还是那个鬼样子，这次应该因为大家没当回事，直接垫底了，全部门80%直接被裁，通知他们去人事部办理手续。

老赵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这个部门的德行，早早就做了打算，据说已经提前找好了别的公司，岗位和现在一样，这边办完手续，那边就去报到。

赵全对于这样的结果有点意外，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干了好几年，也算是无功无过的，最后真的就被公司扫地出门了。人事部那帮人早早就做好了善后的准备，赔偿啥的都是按国家要求做的，只等他们一签字就生效，有些员工还想和公司理论一二，最后折腾半天也是毫无意义，改变不了什么。

赵全很痛快就签了字，虽然自己也并不愿意接受现实，但是他的性格总是这样，其实一肚子的不如意，但从来又都不努力做点什么，然后只能接受所有的结果，他这一生可能唯一真的用心争取的，就是他当时同意了叶莉提出的闪婚，算是给自己落了个媳妇，不然以他的性格，没有哪 个姑娘能看上他。

一下子没了工作，赵全有点无所事事，晚上回家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叶莉，叶莉想了想，半晌才说“这事先别让我妈知道”叶莉还是照顾赵全的脸面的。虽然老太太几次说他的工作没有发展，不上进让他换个工作，但是现在是被裁了，只能印证了赵全的无能，只会让老太太大做文章的发火吵闹，叶莉也不愿意听，索性先瞒着得了。等回头找到了新工作，再和母亲说是自己跳槽了，兴许还能换来几句表扬。

赵全也同意叶莉的想法，他比任何人都烦岳母，只是碍于她是叶莉的妈妈，不管她说什么自己听着便是。他很清楚这事让岳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狂风暴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夫妻俩在这件事是达上了共识，先瞒着跟谁都不说，赵全彻底失业了，每天在家，连门都懒得出。

赵全多年来一直都有买彩票的习惯，不管住在哪，他总能找到附近的彩票站，机选1注或者几注，花上个十几二十几块钱，和老板聊聊天，和那群彩民扯会，幻想一下中了大奖的心情，几乎每个星期吧，这算是他无数不多的爱好，确实也没花多少钱。

赵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的有一天能中奖，中奖这个念叨只限于他的意淫，只是他太平淡的生活中有一个可以幻想的对象罢了，不然他还能做什么呢？非常无趣的人。

他的兜里常常塞满了好几个星期的彩票，他自己有时候都忘记开奖，他只是喜欢每个星期去买，然后把它们丢进口袋，偶尔想起来，几周的放到一起查询，10元，50元，几百的倒也中过，拿着这些票再去找老板兑奖，奖金最后还是会换成彩票，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