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启程,掳一群和尚回京师
孟冬中旬,凉州城外长风阵阵,卷起沙石四散飞扬。
也不知是沙石迷了眼,还是离别之情过甚,不少人就着袖角在眼眶处擦了又擦,这泪水是怎么都止不住。
一胡子花白的老人家,拄着拐杖留恋的望着城墙上的“凉州”二字,再看一眼吧,以后故土只能在他午夜梦回时重逢。
他从未想过要离开生他养他的凉州,可他的孩子要被掳去魏国京师。
是孤寡一人独居于此,还是与子孙一起颐养天年?他选择了后者。
两名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久久地相拥在一起,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各自的妻儿。
妇人拿着帕子不住地擦拭眼角,不谙世事的幼童紧抱住母亲的双腿,害怕自己被爹娘抛下。
“去吧,若是在那边不顺,就回来凉州,兄长在这等你!”其中一年长些的男子拍着另一人的背说道。
那人弯下腰给面前之人恭敬的作揖,再相见时,你我怕皆已步入老年。
与百姓的痛哭流涕截然不同的是僧人的告别。
他们的告别平静而肃穆,没有过多的言语,仅有低沉的叮咛。
唯有尚未开化的小沙弥哭得落花流水,死死地抱着法空的腿,鼻涕眼泪全擦在他的衣角。
“法空师兄,我不想你们走。”
法空笑着蹲下身摸摸他的头,“乖,师兄们以后定会回来看你。”
“师兄骗人,我才不信~”
小沙弥越哭越大声,愣是几人轮番上前也无法止住他源源不断的泪水。
世间最难承受之痛当属生离死别,此去一程,余生能否再见,尚未可知。
朝颜推开马车车窗,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杨解林。
看到他并没有让朝颜感到多么惊讶。杨解林虽然古板,但实是有才之人,若用的得当,未尝没有一番作为。
反而是他身边的人,倒让朝颜瞳孔一震,她那日不是说要留在凉州么?
显然,谷咛也认出了马车中的朝颜,惊喜地向前走了两步,又意识到什么止住脚步。
朝颜并未急着做回应,路途遥远,她们有的是时间。
就算是快马加鞭,从京师到凉州也要一月路程。现下这么多人,老弱妇孺皆有,最快也要正月才能到达。
押送百姓回京师的将士被分为八个方阵,每个方阵设一统领,数名百夫长,将百姓分区管理。
原凉州王族及部分高官达贵已于七日前随魏帝大军先行离开,剩余多是普通百姓,及些许能人异士、文人雅士、能工巧匠等。
因此处迁徙人数众多,故大军分三日出发,首发是由阳平王、道生、李顺分别带领的三个方阵,僧人团被纳入阳平王带队的第二方阵。
看着正与阳平王交谈的李顺,朝颜心中隐隐又起了担忧。
一切都变了,李顺没有死,武威公主却死了。
她试着改变过某些人的命运,但她失败了。所以她坚持让故事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可是故事却又自己有了想法。
未来历史将走向何处,她如今亦看不明白。
她默默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风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出发!”
随着传令官的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迁徙大军正式启程。
城外立时哭声一片,送行之人急忙将手中物品塞入游子怀中,更有甚者,跟着大军行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停下脚步。
魏帝此举,于京师有益,于骨肉被迫分离之人却是利刃。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统领下令大军就地歇息。
昙曜接过身后人递来的水壶抿了几口,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前方的马车。
“大师,我们王爷有请。”
一名身穿盔甲的将士走到昙曜身旁,尊敬的说道。
昙曜不明所以,跟随将士身后来到阳平王身边。
原是阳平王无趣,想起此行中有昙曜这么一佛法大家,便邀请昙曜与他同行,一路探讨佛理。
两人一人一马,一左一右,相谈甚欢。
跟在两人身后骑马的道俊脸色要多黑有多黑,心中忿忿不平道:
爹啊,你可长点眼神吧,这人是伤害你女儿的真凶啊!
直至日落,一行人才到达今晚落脚之地。
先行安营扎寨的将士早已布置好帐营,待大军到达时,便可直接入住。
“曜师,今晚就与我等共用晚膳吧。”阳平王一时与昙曜交谈入迷,极力邀请昙曜留下。
“多谢王爷,但出家人过午不食...”
“诶,以后每日都需大量行走,我知出家人清规,曜师还是吃点,以防明日支撑不住。”
昙曜犹豫片刻,终是应下。
道生安顿好自己方阵的事务,与卢统一起来到阳平王的帐中共用晚膳。
看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昙曜,他的脸色越发铁青。他不满地看向身旁的道俊,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道俊无奈地摊手,用眼神回话:如你所见,我也没办法。
就在两人庆幸今晚一室都是男子之时,朝颜慢悠悠地推开帐帘走入,坐到昙曜身侧的桌案。
道生和道俊的眼睛瞬间睁圆,他们老爹是怎么回事?是要将小绵羊送入老狼口中吗?
“今日是我们出发第一日,在座多是自家人,曜师,卢统贤侄儿,你们莫要拘谨,就当是与自家人吃饭。”
阳平王坐在上首,笑得既慈祥又和蔼。
看看,看看这一室的俊男靓女,真是赏心悦目。想他年少时与好友在沙场共饮时,约莫也是这般年纪,真好!
昙曜浅笑着对阳平王点头致谢,余光时不时瞟向一旁的朝颜。
朝颜佝偻着身子望着对面的道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早知他在这,我就不来了。”
道俊瘪嘴,眼神回道:“我也没料到爹这么喜欢他。”
“唉~”朝颜止不住长叹一口气,心中默念打油诗一首:
万般皆是命,唯有饭是真。
饭来胃来装,跑路方为上。
“颜颜,你作何叹气?可是哪里不舒服?”阳平王坐在上首关心的问道。
朝颜呆愣愣地转过头,“没有,可能是饿了,想吃饭。”
“呀,怪我,光顾着说话,忘记上菜了。”阳平王懊恼的说道,连忙吩咐下人上菜。
不过须臾,几人端着食盘缓缓而入。
昙曜看着面前的羊肉,又望了望朝颜的桌面,眉头皱了皱,叫住面前的人。
“施主,可否将郡主面前的羊肉卸下?郡主不食羊肉的。”
那将士怔住,为难的望向阳平王。
“曜师,你怎知我儿不食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