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吃斋的斗不过吃肉的
卢统不知死活的口出狂言,成功让朝颜上一秒还嬉笑的脸立马阴沉下来,她瞪向卢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有血海深仇的人。
“你认真的?”
朝颜冰冷的嗓音从朱唇中蹦出,使得屋内的气氛瞬时降至冰点。
道俊不着边际地往怀什身边靠拢几分,而卢统则颇有男子汉气概地回瞪回去。
“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以前是他怜惜朝颜才事事让着她,今日他非得硬气一回,让朝颜知道知道什么叫魏国贵族男儿雄风。
朝颜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怀什冷冷吩咐:
“怀什,让人把他丢出去。”
“好嘞~”
怀什拍拍手掌兴奋地站起身,他最是乐意做这种事,不只是卢统,要是可以的话,他连昙曜也想丢出去。
卢统见怀什咧着牙向他靠近,脚步不由自主地往身后退了几步。
他的身体只是短暂地服软,嘴上是半点儿也不饶人。
“颜颜,我这可都是为你好,我不能眼睁睁见你深陷泥潭啊,女子最为宝贵的就是名声,你的名声不单单是你的名声,还是阳平王府的名声。”
朝颜冷哼一声,反问:
“卢公子这么在意名声,不知男子的名声是否也同样重要?”
“那是自然,但远不及女子。”
“既然如此,想来卢公子这几日也辛苦了,鸳鸯楼中美色如云,不如就叫几个美人来陪陪卢公子吧。”
“什...什么?”
卢统呆愣地停下脚步,他都听到了什么,这才几日不见,朝颜怎么像变了个人,一点也没有在凉州的可爱。
“怀什,”朝颜懒得和卢统解释,对旁边捂嘴偷笑的怀什又吩咐:
“你今夜定要好好招待卢公子,给他多叫些人来服侍,什么环肥燕瘦都给他来一套,要是还不满意,去找些相公来也可以。”
怀什憋不住笑,“是,属下这就去办。”
卢统知晓怀什与朝颜是铁打的一伙,如今要脱离魔掌,唯有向道俊求救。
他掏出扇子在道俊胳膊上敲了几下,责怪道:
“道俊兄,你也不管管她,如今行事是越发乖张无礼了。”
道俊收回放在书册上的视线,对着卢统无奈地摊手。
“我们都不敢招惹她,你非要自己寻不痛快。万一她又犯了离魂症,我能被赶出王府。”
朝颜站在一边揶揄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卢统,提起女人就这么大反应。
“难道,卢公子还是...?”
“还是什么,能有什么还是。”
卢统脸红地打断朝颜,就势坐到道俊身旁举起白旗。
“不闹了,不闹了,说正事。道生还被我们抵押在府衙呢。”
朝颜不解地看向怀什,怀什便将今夜之事细细说与朝颜听,听得朝颜直摇头。
坑起大兄来,大家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她拿起桌上的书册,看册子中的内容确实都只记载了犯事花名,每宗案件都整理得规整齐全,杀人的,偷鸡的,皆用不同的序号和文字统一标注。
统一?
朝颜接连又翻了几遍,对,就是统一。
寻常州县案件都千奇百怪,连杀人都有各种杀法,这钟元广怎么能做到用相似的符号记录每一件案子。
看来个中诀窍,还需要钟元广亲自来解答。
“本来想去找钟元广与慧觉寺勾结的证据,反倒找到个这玩意,看也看不懂。”
道俊不耐烦地靠在椅背上,他被这奇奇怪怪的数字、点、横折磨得头疼。
卢统也跟着叹了口气,安慰道:“我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单凭他厨房的那些私银也足够将他缉拿归案。”
“我总觉得这不是一桩简单的县令受贿案,哪怕加上慧觉寺,我们也还没摸到背后的主谋。”
朝颜看了眼道俊,她的手上也没有钟元广与崔浩联系的证据,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钟元广是崔浩举荐到宜州的,可这并不能说明崔浩与钟元广受贿之事有关。
看来,动钟元广不过是两军交战时杀了敌方的一个小兵,不足为惧。
朝颜眼角的余光瞟过道俊放在肚子上的手,突然间,她的脑海中闪现一个大胆的设想。
藏宝地在厨房,书册在钟元广的卧室内,那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安心放其余的东西?
“或许,有没有可能是在那个地方?”
“哪里?”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同于鸳鸯楼包房内讨论的热火朝天,与慧觉寺方丈相对而坐的昙曜显得寂寥许多。
慧觉寺方丈的法号名唤释心,自出家便在慧觉寺,一晃三十载,如今已年过五十。面容敦厚,唯独一双眼睛,晶亮得狡诈。
“师兄,上次前来还未多谢你照拂我凉州同门。”昙曜单手竖掌于胸前,弯下腰对释心行礼。
释心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回礼。
“都是沙门中人,何须言谢。”
昙曜垂下手臂,双手自然置于身前结禅定印,声音温和轻柔,恰如普通僧人般虚心求教。
“近日贫僧修行有些困惑,不知师兄可愿为我解惑?”
“但说无妨。”
“不知师兄如何看待‘空’一字?”
释心的眼眸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他看着面前这个脸上看不出半点困惑的年轻僧人,缓缓答道:
“我等修佛,求的便是一个‘空’字,满亦是空,空亦是满。”
“若一室堆满金银,师兄认为是空还是满?”昙曜紧跟着又问。
释心的眼神闪烁几下,拢在袖中的手指来回摸索,半晌才又答道:
“若金银不入心,那便是空;若金银入心,一个铜板也是满。”
昙曜的嘴角微微上翘,浑身散发出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师兄已深知此理,又何必让不属于寺院之物留在此处?”
聪明人一点就透,释心自沉沦的那日起,就预料到会有东窗事发的这天,如今被人戳穿,他反倒感觉轻松不少。
释心佝偻下强撑的后背,显露出身体的疲态。
“我听闻你在凉州也管理过寺院,你该知晓其中的艰辛才是。”
“寺院所接纳的供养足够院中人的日常用度,出家人静心修行才是正事。”昙曜答道。
释心苦笑着摇摇头,“昙曜,你不懂魏国,有些事是身不由己。”
“若不是贫僧如此,慧觉寺早已僧散楼塌,何来今日的繁华。”
昙曜完全不认可这样的狡辩,厉声反驳:
“佛法本就弘扬艰难,此举只会为佛门抹黑。”
释心自嘲地笑笑,撑起佝偻的身子,走到佛像前慢慢点燃三炷香,对着面前的大佛拜了又拜,这才转过身对昙曜说道:
“昙曜,吃斋念佛的,永远斗不过举刀弄枪的。”
“我读过你的《吉义经》,也从凉州同门处知晓你的为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护住我的家眷,外面那些人不用进来。”
昙曜回头看向窗纸上黑色的人影,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将冰冷的长枪带进同门院内,哪怕是位犯了罪过的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