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劣币（2）
“一开始以为是正常行为，稿子多嘛，人家编辑有取舍，现在可好，好像被‘封杀’了一样，真离谱，只手遮天。”小胡说。
“‘封杀’？不至于不至于，你们把没发的稿子都整理出来，写明时间和字数，我去找那边领导商量一下。”陆收说。
“没用的陆老师。”小周说，“之前王主任就已经去找过领导了，上面都知道那俩人私下勾搭，照样让他们这么嚣张。”
“去告人家状有什么用，在大领导眼里，你干活干出来就行了，不管什么手段，都是自己本事，谁愿意多此一举给你所谓的主持公道去干涉他们私生活。”陆收说，“我们这些稿子，有亮点有时效性，还有联系单位的压力，整理给我我去说，之前传的稿子不发掉，没份量的新稿子都别想发。”
小胡听劝地去整理自己的稿子，小周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自己安静地走了。
随后，陆收在自己小组群里发了条消息，让同事们把被拖过时效性不能发的稿子整理出来，她去找领导补分。
小组群里就像水滴进油锅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开，透过屏幕都可以感受到打工人们在不公平待遇下产生的怨气。
——史佳佳: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这样迟早出事，别让这个影响心情了
史佳佳也是陆收小组的一员，跟小周一样都是家里特别有钱，来上班只不过是家里想让她有个正经工作。
以她家里的背景，想来如果撞到了她这块铁板，那个小领导也不会好过。
——陆收：不管怎么样，我们自己的利益都要维护好，虽然不一定会成功，但我也要去试一下。
上午很多人都不在办公室，所以都是回来以后才整理好自己没发的稿子交给陆收。
一个小组连陆收有五个人，想来是因为他们谁跟小尹有过冲突，小尹“枕边风”告了状。
陆收又是几个小组长里面最年轻的一个，那个领导打压她完全没压力，于是就给他们一整个小组都“穿了小鞋”。
前面一些时间，陆收被分了精力，没有感受到这个打压，所以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行为。
现在……陆收捏着打印出来的稿子清单，立志要成为这个小领导职业生涯的一块铁板。
说起来，以前陆收就是因为自己刚硬的狗脾气，让一些领导觉得她“不听话”，所以把她边缘化。
以前在报社，大家各管各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陆收倒也过得还好。
到之前融合的事情发生……陆收被现实沉痛一击，消极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稍微收敛点脾气。
不去触碰那些人在意的尊卑和等级。
下午上班时间刚到，陆收就带着稿子清单找到了编辑部。
她笑眯眯地拉了条椅子坐到时政编辑小张的边上。
小张看着她一脸假笑的样子，觉得一阵不怀好意。
“张老师，我想问下这些稿子为什么不发？都过了这么多天了，我看了下我们没有都发了很多时政稿出去啊。”陆收假笑着问道。
小张凑过来看了一眼，“这里有几篇我值班的时候排到过，都已经编完了，但是临时来了其他稿子，蒋主任说要上……就先撤下来了。”
每天都有很多新稿子，撤下来的稿子如果自己新闻价值不够高的话，只能拿来凑版面用，不能保证刊发的时效性。
“让我看看。”陆收看到小张边上的报纸堆，小张帮她把近期的报纸抽了出来。
陆收一份份翻看过去，发现每次时政版面上都有小尹的稿子。
数量还挺多。
人家三天上不了一条，她一天上两三条。
一个版面总共也就六七条稿子可以上。
陆收皱着眉，用肯定的语气问道：“顶掉这些稿子的不会都是她的稿子吧。”
小张看了一眼，“还真是，那时候都排的头昏脑涨了，我还没注意。”
“行，我知道了。”陆收说，“这些稿子这两天都得发掉，拖太久我们跟联系部门不好交代。”
见小张想说什么，陆收马上堵住他的话，“领导那我自己去说。”
说完，陆收带着自己的稿子清单和从小张那里顺来的报纸一起去了他们编辑部领导的办公室。
那个和小尹交好的领导就是编辑部的副主任蒋丰利，做业务出身，权力很大。
陆收找的不是他，还是编辑部的主任——因为从其他部门调过来，不太熟悉业务所以也不太管事的方阳。
他们在一个办公室。
因为方阳不太懂这方面的业务，平时都是任由蒋丰利决定的。
看到陆收带着一沓东西找到他们办公室，方阳还有些意外。
“陆收？”方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并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下坐在对面的副主任蒋丰利。
陆收很少到编辑部，看到方阳能够一下子叫出她的名字，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方主任，是这样的……”意外归意外，正事要紧，陆收把稿子清单和报纸都放在方阳面前。
还有具体的稿子她也都打印出来了。
方阳不懂，那她就好好跟他讲讲。
“这篇稿子完全可以早点上的，这个有时效性，放了这么多天，现在都有些尴尬了。”陆收指着小周的稿子说道。
“这篇稿子新闻性就很一般，完全不用写这么长，这都要一千字了，这几段都是废话，三四百就能交代清楚事情了，而且也没什么时效性和创新。”这个说的是小尹“走后门”的稿子。
“这篇稿子是一个重点工作的新闻，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发，而这篇我看了是后面才传的，说的也是炒冷饭的东西，内容之前都报道过了，如果让我选，我一定不会发。”
“这篇稿子内容倒是还行，但是把里面的地名和人名都写错了。”这是陆收自己联系地方的稿子，她恰好比较熟悉。
小尹都是东拼西凑的稿子，自己没去采访，自然也没地方核实。
叭叭叭地把这段时间的版面都分析完，陆收把自己的稿子清单放在最上面。
“王主任，我们也很为难，这些稿子一直没发，联系部门都要问了，我看这两天都先安排掉吧，我看今天已经传上来的稿子和大家的报题里面也没有很着急或者很大的新闻。”
方阳认真地对比几篇稿子。
对比完，他不得不承认陆收说的是对的，就连他这个外行都能单纯从读者的角度看出好坏来。
怎么自己部门这些编辑都不行呢。
还不如人家记者自己。
方阳正要说可以，对面的蒋丰利被陆收一句句阴阳怪气说得坐不住了。
她分明是在挑衅自己。
“要用什么稿子是我们编辑的事情，不需要记者插手。”蒋丰利硬邦邦地说，“我们对记者地稿子有自己的判断，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收看到了方阳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她马上又挂起自己的假笑，“所以啊我让编辑部的主任。”
她特别在“主任”两个字上面加重了声音。
“让我们方主任来好好安排啊。”陆收丝毫不怕蒋丰利的冷脸，来都来了，阴阳都阴阳了，本来也就被打压了，还怕他干什么。
说完，陆收感受到了蒋丰利内心咬牙切齿的恼怒之情。
“老蒋，不能这么说，小陆的建议也没错，本来我们就要讲时效性，这些稿子都好好的怎么拖下来了。”方阳隐隐约约也知道一些事，但是之前也没想到蒋丰利会做得这么……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严肃，“一直都是你在安排版面，你得好好调配好啊。”
说完，方阳也不看蒋丰利难看的脸色，翻了翻今天的版面安排。
“今天有个机动版面先不做了，再多做一个时政，尽快把稿子都发掉。”方阳一锤定音，他怕蒋丰利又从中作梗。
自己朝着编辑部喊了几声，把陆收的稿子清单给了听到召唤过来的小张。
“今天先排这些稿子，有多少能上就上多少，做两个版。”方阳吩咐道。
陆收马上接嘴，“我划了横线那几篇，只要发掉就行，删短点都没事。”
那都是她小组同事自己说的，他们也不在乎这一点高分，只是想早点给对方一个交代。
小张乖巧地接过单子走了，走之前偷偷回头，给了陆收一个大拇指。
陆收这下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离开前向方阳鞠躬道谢，“谢谢方主任，麻烦方主任。”
方阳马上就站了起来，“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语气也十分谦卑。
陆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勉强把这个理解为这是个好人。
第二天，陆收特意去找了新送来的报纸。
欣慰地看到大家的稿子一篇不落的都已经发出来了——除了她自己的。
小周发来微信，一边给陆老师点赞，一边又有些小心地问她发生什么了。
早上他们在群里庆祝陆老师战果的时候，心细的小胡发现陆收的两篇稿子依然没有发。
——陆收：没事，我早就把上传的截图给对面单位看了，到时候被找事，丢人的又不是我
同时，陆收心里想着，他们做这些事情本来就是踩着规则和大家的怒气值蹦跶，迟早遭报应。
只是，陆收没想到，他们的报应来的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