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弟弟小乐晕倒
顾念朝着餐厅方向看去，上面摆放的几道菜品，竟然时烨一筷子都没动过。
他一直在等我！
如果说，顾念所处的整个世界都是封冻千年的冰窖，穿行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与她有关的人，总是会用刺骨的寒冰扎得她遍体鳞伤。
原本的顾念，早已习惯了寒冷。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口涌出了一股暖流。
从头至尾，顾念只在一个人面前，感受过温暖。
那就是时烨。
“时先生，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借钱吗？”
尽管时烨没有问什么，但是顾念还是鼓起勇气，也做好了准备。
只要时烨想知道，那她一定会把自己身上那一道又一道结好了痂又被撕开的伤疤，揭给时烨看。
尽管，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也就等同于将自己的自尊心丢在时烨面前任其碾压。
但是时烨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在前面领着顾念往餐桌走去。
“我记得有个人之前一直很关心我有没有按时吃饭，但是她今天却因为打电话，拖了很久，饭菜都凉了。”
“我已经饿坏了，所以没有心情了解其他的事，我现在只想吃饭。”
顾念看着时烨的背影，眼泪突然又无法控制一般，滑落下来，趁着时烨没发现，顾念很快便擦掉了。
她知道，时烨并不是真的在意一顿饭菜，而是在帮自己维护她所剩不多的体面。
过去到现在，顾念其实一直泡在苦水里。
她没有力气去想象幸福的模样。
但是现在，在她的心里，好像隐约可以感受到“幸福”二字的雏形。
虽然这份幸福就只剩八个月不到的时间。
但对于顾念而言，也足够了。
“时先生，谢谢你。我......我一定会把这笔钱还给你的。”
这句谢谢，是真心的。
是为了感谢时烨愿意帮助她，也是为了感谢时烨自始至终都在保护着顾念的自尊心。
允诺自己一定会还钱，也是真心的。
因为顾念有手有脚，她对自己这辈子的要求，就是要靠自己，而绝对不会将自己的苦难转移到他人身上。
即便是家缠万贯的时烨，也不可以。
因为，这是她的事。
听到顾念的坚定，时烨在前方停了一秒，微微侧过了身子。
“嗯。我知道。”
嗯，时烨当然知道顾念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即便自己再怎么辛苦，也总是会咬牙坚持。
更不会被命运所屈服。
她说要借钱，那一定是遇到了要靠钱才能化解的危机。
但是，她只是说自己要借钱，没有扯出一堆借钱的理由。
时烨知道，顾念总是那么要强，那么独立。
有时候，时烨都不禁佩服顾念，她明明就像是被风刮进石缝里的一颗草种，在恶劣的环境里，她却从来都是靠自己在努力生长。
但是这样的女孩，其实也很脆弱。
即便位高权重的时烨，也没有任何资格去打破顾念小心呵护的自尊心。
所以，如果仅仅只需要借钱便可以化解顾念的危机，那时烨什么都不会过问。
因为，钱对时烨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东西。
甚至时烨有那么一丝庆幸，好在只需要钱就能帮到顾念。
因为，要是顾念所需的，是除了钱以外的东西......
那却是即便时烨心里有，但却给不出来的。
“时先生，我明天想回我老家溪县一趟，有点棘手的事要处理。”
既然时烨并不想多问什么，顾念也就没再多做解释，只是和时烨简单说了下自己明天远行的打算。
时烨也只是应了一声，随即又补了一句。
“那你早点回来！路上小心。”
顾念的心为之一颤。
饭后。
顾念留在厨房整理碗筷，时烨则来到了二楼平台处。
他回头听了一下顾念在厨房的动静，确认她此刻正在忙碌，应该不会听到接下来自己要对人说的话。
“喂，秦风，有件事需要你帮我个忙。”
时烨拨通了自己的好兄弟，秦风律师的电话。
***
辞职后的第二天。
顾念简单整理了一下手头上的一些棘手的事，便独自一人坐上了回老家的班车。
父亲顾强生背着自己和那户人家定下的婚事，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将十万块定亲的钱还出去，然后把这件事快点斩断。
剩下的还有十万元，顾念准备全部交给姨妈。
毕竟弟弟还需要继续看病生活，而她暂时也没有能力将弟弟带到身边照顾，所以只能继续拜托姨妈。
因为一直忙着在外打工，顾念已经大半年没有回老家看看了。
顾念的老家，是个名叫溪县的小县城，坐落在距离省会芸城三个小时车程的西南边境。
从芸城一路返回，车窗外光景，从高楼大厦逐渐变为低矮平房。
一切的光鲜亮丽，也逐步蜕变为落后无序。
街头的信号灯前，行人和电动车趁着绿灯还没有亮起，总是会抢着穿行马路。
这个小县城不大，没走几步几乎都能看见熟悉的脸，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
顾念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背好自己的行囊，然后按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姨妈家。
姨妈家就在县城某条路边的商品房楼里。
九十年代的楼栋，连个电梯都没有，顾念只能一层一层地往上爬。
虽然这一年她一直住在时烨的别墅里，可以烙在她骨子里的穷苦生活记忆并没有消退分毫。
所以，眼前的一切，她也早已习惯。
毕竟，自己小时候住宿的环境比姨妈家差多了。
打从顾念出生起，就和父母住在爷爷奶奶生前留下的一幢二层老房子里，因为父亲从年轻时就好吃懒做，几乎不顾家。
所以家里也经常因为年久失修，导致窗户漏风漏雨，天花板也经常裂开。
可就连这样破旧的房子，最终也被赌徒父亲骗走了房本变卖了，然后换来了一笔钱又送进了赌场。
可怜顾念和弟弟，还有妈妈，一直过着风雨飘摇的生活。
从踏回溪县的第一步起，顾念的心里就止不住地被这些回忆塞满，然后逐渐揪起来作疼。
......
“扣扣！”
顾念终于来到了姨妈家这一层，她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回应声。
“谁啊！”
是姨妈的声音。
“姨妈，我是顾念！”
屋里一阵沉寂，许是没有想到明明自己和顾念昨天还在通电话，今天顾念居然就回来了。
姨妈打开门，脸上的惊讶表情还没有褪去。
“顾念！真的是你！你怎么突然......”
显然，姨妈还没有准备好迎接顾念，家中也是乱糟糟的一片。
屋内，到处摆放着姨妈的两个孩子的衣物。
“哦，姨妈，我回来看看您和姨夫，还有小乐！”
说到这，顾念忍不住抬高了头，想要往屋内看看弟弟小乐。
姨妈这才将顾念迎进屋里，她见顾念的目光一直在屋内搜索小乐的身影，便赶紧笑着说道：
“害，小乐这孩子，老是病恹恹的，所以我就叫你两个表弟把他一起带出去玩了，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顾念听着，便只能应着。
“还是姨妈您想得周到，我没法亲自管小乐，这段时间就一直麻烦您和姨夫......”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毕竟小乐寄养在姨妈家，所以顾念在姨妈面前只能继续卑微。
“唉，这都是小事儿，谁叫你们俩的妈死的早，你们的爸又......总之，只要钱到位，我家无非就是多张嘴而已。”
姨妈的话里，依旧强调着“钱”这个字，也在顾念的意料之中，毕竟她这次回来的本意也就是如此。
正巧这个时候，姨妈家的大门也从外被打开了。
姨夫带着两个儿子回来，刚一进玄关，他们就胡乱地将鞋子踢得满地都是。
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两个表弟，都长得浑圆体胖，一看就是营养过剩。
顾念见他们回来了，便有些急切地起了起身子，想着小乐肯定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可是等了许久，回来的也就他们三人，半天都没听见小乐的声音，更没有看着他。
所以想要走过去，迎迎小乐。
一旁的姨妈这时看见顾念的反应，便赶紧趁着姨夫他们还没有完全进来，赶紧起身，领先顾念一步朝玄关走去。
姨夫看见姨妈，本想张嘴就说些什么，却瞧见姨妈背着顾念，朝姨夫悄悄地摇了摇手，示意他赶紧别乱说话。
姨夫这才瞧见，屋内还站着顾念，于是脸色一开始有些乱，镇定了几秒后，便又恢复了过去那种施恩于顾念的模样。
“哦，你来了啊！”
姨夫没有多少热情的语气。
顾念出于礼貌和尊重，向姨夫点了一下头，“姨夫好。”
可是顾念都走到玄关来了，却依旧没有看到他们身后出现小乐的影子，便有些奇怪。
只好怯怯地问道：“那个，怎么不见小乐，刚刚姨妈说，两个表弟带小乐出去玩了。”
这时，还没等姨夫开口，他的小儿子便没好气地切了一声。
“在后头啊，病秧子一个，走路慢得要死，出个门还要摔跤！”
顾念听这话，瞬间很是紧张。
姨夫姨妈见自己的儿子说话没个遮掩，拦都拦不住，眼下也不好多做解释。
几人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门口，齐齐望着屋外头的楼梯，等着小乐的身影出现。
足足过了十分钟的时间。
小乐的脚步声终于缓慢地传来。
顾念便急切地越过几人，朝外走去。
可是见到小乐的那一眼，顾念的眼睛瞬间被泪水模糊了。
只见自己的弟弟，明明十一岁的年纪，却瘦得跟个七八岁孩子的模样，个头也不见长。
面色惨白，身上还在发抖，额上也冒着虚汗。
一瞧应该是低血糖发作了的症状。
可更令顾念感到痛心的是，他的两只手却拎满了沉沉的袋子，塑料袋的提手都被里面的东西勒成了细细一条，嵌进小乐的手掌里。
“小乐！”
顾念瞬间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奔向弟弟。
然后帮他把东西卸了下来。
“姐......姐姐？”
小乐虚弱发抖地看着顾念，突然眼前一黑，直接在顾念面前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