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道心
铁蛋眯着眼观察了一会，见事情已成，转身便要离去。忽然，他瞳孔微缩，面色微变，举起手中的长刀，警觉地盯着树林深处。
从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白衣飘飘的道士，面容清秀，背负长剑，发髻上随意斜插着一支木钗。
道士拱手行了一礼，笑道：“铁将军，别来无恙。当日战场一别，再见面已是三年之后了。”
铁蛋神色凝重，沉声说道：“当年道长大发神威，在千军万马之中以一己之力，击杀李帅于军中，导致我义军陷入溃败，精锐尽失，最终起事无望。道长的面容，早已铭刻于心。”
道士一笑，轻声说道：“贫道只是修道之人，本该置身事外，可师命难违，才会出手。当日将军在战场上有勇有谋，在逆境中依然重创了官军，更是巧妙设计让修士们吃到了苦头。贫道对将军钦佩之极，斗胆询问一下将军，若将军不再与朝廷作对，贫道可以担保，无人能为难将军。天下之大，将军随意可去。”
铁蛋淡淡一笑，说道：“朝廷昏庸无道，残杀我父母挚爱，铁某与朝廷已经是仇深似海，道长不必再提了。”
道士叹了口气，面带哀伤劝道：“如今叛军已经无粮无草，更无修士敢伸手援助你们，除了投降之外，已经别无他法。将军何必为此枉费性命呢。”
铁蛋哈哈大笑，慷慨说道：“大丈夫有所为，也有所不为。这世间百姓受朝廷之苦久矣，修士们向来是非不分，只知道奴役天下，维护巴结他们的朝廷。”他说着，眉毛一挑，怒喝道：“这世间非吾所愿见到之世间，为改变这不公的世道，还百姓朗朗乾坤，吾将万死不辞。”
道士面带钦佩，苦心劝道：“将军欲改变乾坤，一人之力终归有限。将军何不先降了，将来大权在握，胸中抱负才能施展开来，造福天下。何苦此时此刻在此枉费性命。”
铁蛋笑了笑，摇摇头：“如果实现的手段是肮脏的，无论目标如何高尚，最终的结果也是肮脏的。道长不必再劝，要么今日道长放铁某离去，我铁勇必将感恩在心。要么今日道长取我性命，铁某愿以死殉道。”
道士轻叹一声，道：“铁将军，贫道今日奉师门之命前来擒你，将军性情刚烈，若落于小人手中，必将受辱。可师门之命贫道不敢违抗，不敢放将军离去，只好请将军驾鹤西去。”
道士身形一闪，刚想动手，突然凌云郡州城方向，一道足有几十丈高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四周照得一片通明，随即几声巨大的声响传来，整个郡州城俱是一震。
铁蛋远望那冲天火光，面有喜色。
道士腾空上去观察了，旋即下来赞叹道：“将军好安排！先是让军营里形成混乱，让兵士们无法再出兵封城搜捕，再用火药炸开城门和部分城墙，好让百姓们与残留的叛军能逃脱出去。这计谋看似简单，却极为实用。”
铁蛋哈哈笑道：“今日事毕，铁某已经无憾。道长小心了，铁某虽然今日自知无法活着离去，但铁某不是束手待擒之人，铁某手中的刀可要会会道长了。”说完大喝一声，跳到空中，钢刀带起一道银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那道士劈去。
道士行了一个稽首礼，背后长剑冲向了那道银光，一接触到那道光芒，便发出铮的一道金铁交鸣之声，铁蛋提刀踉跄着向后退去。
铁蛋狂笑，双脚狠狠往地上一踩，眨眼间便又到了那道士跟前，一刀劈下。他突然觉得手腕一麻，手中钢刀脱手而出，飞到了空中。同时后心一痛，低头一看，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已从身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铁蛋静静站立，没有再去看那道士，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嘴里喃喃自语道：“爹，娘，二丫，我来了。”
然后他缓缓倒下，躺在了尘土间。
宁乐仿佛刚从梦中惊醒，心中残存的那丝难以言明的感觉久久徘徊不去，宁乐的脸上一片茫然，铁蛋的一生记忆已经和他融在一起，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宁乐还是铁蛋。他呆呆站在通道里，眼神悲凉迷茫，他心中空落落的，忘记了自己为何站在这里。
许久，宁乐慢慢闭上双眼，苦苦思考着修道和生命的意义，铁蛋对世道不公的无奈，对命运愤怒的抗争，深深地触动了他的灵魂，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疑惑，他的心挣扎了好久，久久无法平息。
当他再次睁开时，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坚定，他今生修道只为随心意，他不追求长生，不追求强大，他只求自己道心通透，明心见性，为自己的信念而执着。他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哪怕为此付出巨大代价。他不信天命，只信自己的本心。
在这一瞬间，他的道心已经被他找回，他不再迷茫，不再悲伤，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纯净而坚定。宁乐淡淡一笑，迈步走出了通道。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小广场，正对广场有着一个似曾见过的大殿，殿门上方的牌匾上写着“三生殿”三个大字。宁乐略一犹豫，向大殿走去。
宁乐走到殿前，看见江若悠正抬首凝望那尊神女像，心情有些低落。宁乐轻声缓步走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望着这尊石像。
大殿里一片寂静，两道身影，久久矗立不动。
一道略带伤感的声音悠悠响起：“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宁师兄，你在通道里看到了什么？”
宁乐追忆着前世的情景，轻声说道：“我见到了我的前世是一个凡人，在这世间艰难的活着，但在修士的世界里，凡人并不配活着。”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落寞和伤感。他轻轻转头，温和的目光望向那个落寞的女子，柔声道：“江师妹，你的前世看到了什么？”
江若悠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带着一种恬静，却又带着几分哀伤，几分茫然。她闭上双眼，回忆着之前的点点滴滴，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惆怅，一种凄凉，一种无法回到过去的悲伤。她喃喃自语道：“我见到了地球，一个美好的世界。那里没有灵力，没有神仙。那里有生我养我二十多年的父母，有和我一起长大的同学朋友，还有很多很多欢乐的时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真还是假？我好想回去，回到地球上，回到爸妈身边，告诉他们这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们。”说着说着，她的双眸里隐隐有泪光闪动，似乎下一刻泪水就会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