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窝囊

“都到齐了，那我就长话短说。”李金响一改昨日的和蔼，沉嗓说：“你们来之前，对下乡后的生活多少都有所耳闻，不过咱们北樟大队，和你们以往了解的农村，不一样！”

大家神情皆是一凛，预感到不妙。

只有乔丽云眸光淡淡，一脸淡定。

王圆圆看她状态比前一天好不少，不过一场暴病过后，最近应该没怎么吃东西，身子骨愈发瘦弱。

衣袖裤管松弛，就剩了一副骨架，仿佛风一吹就倒似的。

接下来，李金响向大家宣布了今后关于生产任务的要求，以及这个要求的背景。

无外乎是，曾经那些下乡知青多是一些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娇惯青年。

除了个别人，极大部分都无法承担农活，他们生活在村里，不但没有产出，反而还得占着队里的粮食，有些饭量还不小。

虽然工分不够可以用钱换粮，可说到底，劳力没到位，拖累了队里的生产，生产任务不达标，上交完粮食盈余不够，各家分的也就少，这不是简单用钱能解决的事儿。

基于此，大队几个拿事儿的领导一致决定，不能放纵着这些知青。

他们改变了策略，干脆给这些知青定死目标，不完成就不给发足粮，想花钱买？不好意思你得花高价。

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知青们一改娇贵，全都勤劳起来了。

于是，大队就把这个规定给贯彻执行下来。

完成任务，待遇和村民一样。

完不成，你是哭鼻子也好，饿肚子也好，没人搭理你。

有知青写信给镇上，甚至县里反应过，也不知李金响用了什么办法，反正上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六人听完，脸色各异。

来之前他们也知道下乡是来吃苦的，不是来享受的。

可饶是有准备，听到队里的要求，心里还是直发怵。

女的五个工分，男的七个工分，这对本地人可能不算什么，可他们这些人从小都没干过农活，要想每天拿到这个工分，那就要不停的劳作，下更多的苦，受更多的累。

王圆圆和白晓晓因为早就有心里准备，这时候倒不怎么慌。

乔丽云脸色也相对淡定。

其余几个人就不怎么能接受了，心头一阵呜呼哀哉，既失落又犯愁。

孙秀文是其中反应最大的一个。

孙家祖辈都是高门大户，后来亲戚们顺应时代，成为光荣的工人阶级，整个家族低调了不少，但自小耳濡目染出的价值观，让他对体力劳动者有种隐晦的抵触。

孙家大伯在1957年公私合营时就在四九城开了工厂，后来嗅到风头不对，提前变现了资产去往香江，全家才侥幸没在后来的浩劫中受到波及。

他爸妈都是工厂职工，这些年除了爸妈的工资，还有当初大伯留下来的家底呢，偶尔还能收到他老人家托人从香江那边偷偷带过来的物资。

优渥的条件，让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

这会儿得知以后将要面对的苦难，他心态瞬间崩了，思及自己原本在财税局工作的好好的，辞职放弃安稳的工作跑来下乡都是为了丽云。

丽云家里的情况……她实在太需要换个环境了。

当时他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丽云，辞职下乡也是瞒着家里的。

最初的心态是，和喜欢的人一起下乡，吃苦受累不算什么，再多的苦难都能熬过去。

可当一切比预想的更糟糕时，这时候不说后悔吧，心里也没了最初那份坚毅。

开始质疑当初的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江红柏起初也苦着一张脸，不过他个性乐观，很快也就调节过来。

不就是出力气，大家能做到，他一定也可以。

郝荣华虽然也感到震惊和难以接受，但她却，并不害怕。

不就是五个工分，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她可是从小就下地的人。

唯一不高兴的是，她现在身份变了，是城里人了，是作为城市知青过来来支援农村的，凭什么这个地方对知青这么苛刻。

她想提出质疑，但到底还是为了在大队长面前打好印象分，而忍住没开口。

六个人里，只有孙秀文站出来理论：“李队长，任务是不是太重了？得考虑我们初来乍到，给我们一段时间适应期，况且我身边这位乔知青她最近身体……”

“我不管你们是病了还是挂了！”李金响直接不给面子打断他，“病了就去吃药，严重就去县医院，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说队里的规定，完不成工分你们就是吃不饱！我们大队不养闲人！你受不了这个苦，就想办法回城，没那个本事回城就给我受着！你叫啥？孙秀文是吧，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了少干点活在这逼逼赖赖的，连几个女娃都不如，窝囊！”

孙秀文被怼的脸色一阵青白，难堪极了。

可他知道这是在乡下，大队长就是这里拿事儿的，再多的傲气也隐忍住了。

“你们刚到，今天先去队里领半个月的粮，从这个月工分里扣，月底完成任务的给另一半粮食，完不成的只有半粮！好了，现在去挑选你们趁手的农具，农具不要钱，由队里给你们统一发放，回去在农具上打记号，以后上下工每人都带自己的农具来。”

这时候收麦没有大型机械，基本都用镰刀。

墙根靠放着一排镰刀，外观看起来都一个样儿，众人得知工分的事后也都没啥心情挑三拣四，每人沿着次序就取回来了。

王圆圆领到手的镰刀也就在手里过了一下做了个样子，立马就让肥啾给她替换成了自己那把干活儿不累的。

这时，村民和老知青们陆陆续续都过来了。

人员到齐，李金响开始全员动员。

无外乎是让大伙抡起膀子继续干，鼓励大伙努力加油搞生产，要赶在半个月之内把所有小麦抢收完。

散开后，人人像是打了鸡血，奔赴自己负责的地块。

王圆圆他们这些新知青第一天上工，就由老知青带着先熟悉操作。

带新归带新，任务还得抓，新老知青组队不但没清闲，任务还是算在一起的。

王圆圆这边，给她分配的老带新是老知青高盼。

高盼本来和何翠芬一组，俩人私交好，上下工都是一起的。

和老搭档分开，高盼脸色不太好看。

而且王圆圆浑身透着娇滴滴，一看就是不怎么能下苦干活儿的，她更是暗暗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