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多舛(上)
“这里是地牢吗?”颓然摆下手臂,他自嘲道。
“难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陈逢源盯着污水中自己的倒影愣神,脑海中忆起了与陈霜凌相处的点点滴滴。
滴答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眶中滴落,落在污水中。
这一滴泪后,他的眼便是干了,仰着面靠着身后的墙壁上,那道身影见陈逢源不再说话,也就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一时间,整座地牢中回荡的只有艰难的喘息与低吟。
望着漆黑、滴落着水的顶板,脸庞上有着一丝迷惘出现。
他从地火城狱阎境的地牢中救出失散多年的妹妹陈霜凌,却也因试图再一次救援妹妹陈霜凌入了庭皇阁的地牢。
来到这一片人间界,自从开始修炼【元念玄功】,自己就与那两大势力之间有了斩不断的联系,虽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
陈霜凌被黑袍源皇一掌轰成漫天血雾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就跟着死去了,那时的他只不过是一个行走的躯壳。
在被符午带回的这些时日内,他时常想自己这般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支撑起他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在陈霜凌身陨的那一刻,他找到了答案,也是在那一刻,他失去了答案。
那一刻,他万念俱灰,恨不得将黑袍源皇千刀万剐,再处以火之极刑,只是,他太过弱小,多年来的修炼在那人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他想过放弃,倒下的那一刻他曾想过就这般解脱了也罢了。
只是,每当闭上双眼,耳边萦绕的是陈氏宗族无数惨死的冤魂在呼喊、脑海中那一幅幅凄惨而壮烈的画面一一闪过。
每逢夜里,他又陡然惊醒,身体在刹那被汗水浸湿了个透。
一夜无话。
翌日
眼眶中,出现一丝的轮动,四处打量着这座地牢的整体构造,牢房一间一间挨着,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尽头。
他无法想象,自己是处在怎样的一座地牢之中。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那一处常年处于阴暗的角落,开口道:“你怎么进来的?”
角落有着身影蠕动,传出声音,“不记得喽,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哪里还记得。”
“那你待了多久?”
一根干枯如枯萎的树枝般的手指缓缓从昏暗中指出,随后指向陈逢源所倚靠的那一面墙壁,“上面有着多少刻痕,我便是在此地待了多久,你自己数吧。”
陈逢源偏头望去,当他凝神看时,不由得瞳孔骤然一缩。
入目的一片墙壁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刻痕,遍布了整片墙壁,刻痕深浅不一,显然不是第一次刻上去了,而是经过一次又一次反复反复再反复才能形成的这般痕迹。
陈逢源抚摸着极为粗糙的墙壁,心乱如麻道:“你真的待了很久啊......”
一时间,那阴影中顿时没了声音。
半晌
“是啊......鬼知道老夫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一道被陈逢源理解成佝偻到极致的身影缓缓走出,出现在他的面前。
之所以理解成佝偻到极致,全是因为这人、不,应该称之为一位老者,腰已经完全呈现弧形扭曲状,几乎与一双干枯的腿并直,如风干树皮般的老脸几乎快要贴到地面了。
一头原本应当十分飘逸的长发,也是因为身体扭曲的原因耷落在污水中,末端已然成了板结状,散发着极为刺鼻的味道,若是细看,在其中甚至还长出了几朵形状怪异的蘑菇。
当这位老者走到陈逢源面前时,即便是在此地待了几日,已然习惯了这着牢房内令人作呕的浊气,也是因这老者身上散发出的气味而紧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察觉到陈逢源无意中流露出的神情,那老者赤脚踩着水,又是往后挪了几步,坐在浸湿了的草垛上。
这老者的坐,其实也是平躺。
陈逢源皱着眉说道:“现在我知道你为何要藏在那阴影之中了......”
“藏?”老者怪异的笑了起来,“说得对,这幅模样,即便是狱卒见了,想必也是提不起折磨的欲望。”
“小子,说起来,你的身份应该不一般吧?”沉静片刻,老者问道,一双眸子在昏暗的环境中却是显得发亮,盯着陈逢源,继续说道:“老夫在此地呆了这么多年,可是头一回见到符午亲自押运犯人的场景。”
“你认识符午?”
“大惊小怪,老夫被关押至此地之时,那家伙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弟子,倒是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些年,也已是爬到了副阁主的位置,嘿......”
陈逢源沉默下去了,看着符午从一名普通弟子晋升到副阁主的位置,那这老者被囚禁的岁月之长,光是想想,心中便是颤了颤。
“你没想过逃出去吗?”
话音刚落,他便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无比愚蠢的问题,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也收不回了。
“逃?”老者突然阴鸷地笑道,“一旦进了这里,不管你在外界是何等的风光,在这,你的身份,只是囚犯,这些牢笼,就是你最终的归宿。”
“或许刚开始你不会这么觉得,但时间会证明一切,到最后你就会明白,这里,唯有着无尽的孤寂与终来的死亡相伴着你。”
“日日夜夜......”
“日日...夜夜......吗?”
他扯了一下嘴角,这便是来自一位牢底坐穿的囚犯口中说出的话吗?果然是够凝练啊。
咣的一声,牢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狱卒掩鼻走了进来,当看到老者的身影时眼神一亮,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新奇,“哟,这不是‘吸血鬼’吗?今儿个怎么舍得从你那‘舒适’的窝里面出来了?”
随后,又是将目光转向了陈逢源,用着一种十分惋惜的语气啧啧说道:“陈逢源,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陈逢源平静的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狱卒上前一把抓住陈逢源的肩膀,犹如拖着一件垃圾一般,在污水中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水痕,消失在牢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