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陈园

过了陈家闸，就可以下堤了，陈家坊乡就在陈家闸的前面不远的路段，下了青草茵茵的堤坡就到了陈家坊乡唯一的一条街道，所谓街道也就是不到500米长的一个小市集，农人们将自己家里的多余的物资拿到市集上希望能换点现金，也有的干脆就以物易物，市集最头上就是陈家坊的供销公司开的一个店铺，基本上的生活用品都会有，除了这个有点小规模的店铺，其他就是零散的小饭店或者小摊，街道路面都用青石板铺成，只是比较窄，大约也就3米左右，两旁的建筑也比较老旧，大多数是泥巴和树木糊的墙和泥巴和茅草糊的顶，木制的房子都少得很更别说砖瓦房了。

走完这道青石板街，前面就是黄土路了，路面宽了起来，灰尘也大了很多，脚步走上去就会带起一阵土黄色的灰尘；再向前走就是陈家坊小学，过后是邮电所，然后是乡公所，走完乡公所后放眼望去就是一望无际的绿茵茵的田野，田野中一道道土路延伸到各个大队。

陈老爷子的住的陈园在6队，走完乡公所右拐到一条小路上往前走两里路就到了。

陈然一行四人穿过小街，在街边碰到几个同姓同宗的亲戚，陈然都打了招呼，有一个本宗的嫂子指着艳艳问陈然是不是陈然的女朋友，这次是不是带女朋友来见爷爷？逗得夏艳艳羞红了脸颊。农村里面就是这样，大家都热情坦诚说话方式直接。

一行四人俊男美女，惹得大街上的人指指点点，其中陈然、小虎、小楠都有人认得知道是陈老爷子的孙子孙女和徒弟，只有夏艳艳没有人认识，加上艳艳长得如花似玉祸国殃民的乡里人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大多数的眼光都看向艳艳。

逃也似的走出大街，艳艳松了口气，跟着陈然走向陈老爷子的住宅。

一片竹林掩映中，一栋占地面积有大半亩地木石结构的平房出现在眼前，院子外可以看到木制的飞檐和黛瓦的屋面，这就是陈老爷子的居所，陈家的老宅，陈然和小虎自小习武的地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院子，围墙都是砖石结构，不是很高，墙上有浓密的竹子伸出细长翠绿的枝丫，院子中间大门是两扇木门，做了一个门框，上面有黛色的滴水檐，大门两边有一副褪了色的红色的对联，写的是：一帆风顺年年好 万事如意步步高，门楣上有两个大字陈园；

院子大门敞开着，陈然四人走进大院，院子左边是一棵粗大的老杨树，杨树茂密的枝丫下是一口水井，水井周围几个平方是青石铺就的地块；院子右边是一个宽大平整的沙石地坪，上面树立了几根木桩；这里就是陈然和小虎日常习武的地方，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在往前就是第一重正屋，中间是堂屋，相比小虎家的堂屋要大上几倍，两边是厢房，进到堂屋只见一张6米长的春台柜子和一张八仙桌，春台柜子和八仙桌是小镇所有居民堂屋统一的摆设，春台上方的墙壁上三幅宽大的毛爷爷在不同时候的画像并列挂在墙上。春台柜子上一排都是酒缸子，有10来个，上面用毛笔写着桂花、当归、人参、海马、灵芝等标注，区别是用什么材料泡的白酒。堂屋的右边空地上放了两排圈椅，也就是俗称的太师椅，中间两张，左右各四张。

院子里面要重点说一下的就是这棵老杨树，这棵杨树是陈家老宅一直都有的存在，在粗大的主干上分出五根壮实的枝丫各自伸展向天空，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老爷子收完小虎做徒弟后在不肯收徒，不管是哪个领导的关系或者是陈家房头的至亲都不在收，问起原因陈书礼说老天只安排他收五个，听者不解，陈书礼便指着老杨树上的五根壮实的枝丫再不言语，大家也就大致的明白了陈书礼的意思。

说道五个徒弟，大徒弟陈爱军是陈氏房头的至亲叔伯家的孩子，很小就跟着陈书礼，后来出门去了好几年没有回来了，二徒弟就是陈然的爸爸陈爱国，老三也是一个房头的孩子叫陈爱民，陈然排行老四，小虎排行老五，最小也叫老幺；有人也说陈然和小虎是晚辈排在里面把辈分给搞乱了，陈书礼却一笑置之，说入得我们再无世俗辈分，门内都是师兄弟，门外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所以小虎叫陈然四哥叫陈爱国陈叔叔。

爷爷，我们来了，您在哪里？小楠大声叫了起来

我在后院，你们进来，一个标准的北方普通话女性口音从后院传来。

是奶奶，小楠说着，然后大声说 奶奶我们进来了啊

你们进来吧，好听的普通话语音继续说

四人经过堂屋往后走去，后面又是一方天地，中间是个宽大的院落，露天的天井，两边都是回廊，露天的天井中坐着一位看起来像50多岁的女性，戴着老花镜手拿着一个圆形绣花的绷子和针，正抬眼看向进来的四人，是小楠啊

小楠跑在最前面，奶奶第一眼就看到了，艳艳、小虎、小然、你们都来了，你爷爷说你们今天会来，没想到这么早就到了，奶奶边说边把手上的花绷子和针放在旁边椅子上的篮子里，站了起来，这位看起来约50来岁的女性就是陈然的奶奶黄桃?，北方人，陈然爷爷年轻时在外闯荡娶回来的，小了陈老爷子10来岁，虽然是快60岁的人了，脸上也有了一些细细的皱纹，但样貌依然看的出来年轻时必然是个极美的女子，瓜子脸，皮肤光洁，眉目清秀而且身材高挑，不胖不瘦的，笑起来还有一股妩媚的气质。

四个孩子都叫了一声奶奶，小楠更是钻进了奶奶的怀里，黄桃?抱住小楠；

小然，去房里端几把椅子出来，让大家坐，小虎去把开水瓶子和茶杯都拿来给大家倒水。

小虎和陈然应声去了，黄桃?招呼艳艳到自己身边，艳艳，也就一年多没见你，出落的这么水灵了，真的是女大十八变，这么俊俏的女子难怪小然喜欢你，黄桃?也不避讳，笑着看着夏艳艳。

奶奶，我不好看吗？小楠有点吃醋了

你也好看，我们家小楠也是很美的，但是艳艳比你要成熟一些，看起来就是个大姑娘了，你还是个小丫头呢，黄桃?笑着说。

夏艳艳听见黄桃?夸自己漂亮，心里美滋滋的，她知道黄桃?可是大城市的女子，见多识广，一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女性，能得到她的夸奖，夏艳艳是真的开心。

奶奶，好久没来看您郎了，您郎的身体还好吧？夏艳艳礼貌的问到

我好着呢？黄桃?回答，看到陈然端了椅子出来，就让艳艳和小楠坐在自己身边，你们骑自行车过来的吧？

不是，我们走来的，小楠抢着回答

干嘛不骑车呢？走这么远，累坏了吧，赶紧坐下休息一会，喝点热水。

小虎这时把开水瓶和杯子都拿了过来，给每人倒了杯开水。

小然，你爷爷去了乡公所了，来报信的人说是有个乡亲的腿骨折了，乡里领导让你爷爷去看看；

去了哪里？去了多久了？小虎问

好像就在乡公所，远到不远，去了好半天了，不晓得怎么还没回来。

奶奶我去乡公所看看，小虎说

去吧，等你回来奶奶煮茶给你们喝。

好咧，就等着奶奶您郎煮的鸡蛋茶呢，小虎转身就向屋外跑

慢着点，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急里急躁的，黄桃?笑着说

三个人围在黄桃?身边坐下，小楠看到绣花篮子里的绣品，奶奶这是绣来干什么的？

给你们做的鞋垫啊，你没有见过啊，都用了10几年了还问？黄桃?笑骂道

我见过，但是我不知道鞋垫上的花是您郎这么一针一线的绣出来，我错了，奶奶，小楠摇了摇黄桃?的手臂，开始撒娇。

没良心的小丫头，除了鞋垫，你从小穿到大的布鞋棉鞋哪一双不是奶奶一针一线的给你做的。

知道知道，奶奶对我好我知道，小楠笑了起来，黄桃?的手臂被摇的更欢了。

别摇了别摇了，奶奶的老骨头都被你摇断了，黄桃?笑的脸上都起了皱纹。

奶奶，艳艳姐说要吃您做的红烧肉还有炸草鱼呢，小楠说

是吗，艳艳，还记得奶奶给你们做的红烧肉，黄桃?开心的不行。

当然记得，太好吃了。

行，我今天下午就做给你们吃。

奶奶最好了，小楠笑着哄黄桃?。

夏艳艳看着眼前的祖孙两人，内心是很羡慕的，自己的爷爷奶奶在自己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脑海里对两位老人家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了，虽然外公也疼自己，但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从来就看重哥哥江涛多一些，而且哥哥是随外公姓的，在外公家里自然是溺爱哥哥多一些；哪像黄桃?和小楠这么的亲密。

小然，你去你三哥那里捞条大一点的草鱼回来，知道你要来，猪肉你爷爷今天上午就已经割回来了，记得跟老三说鱼要大一点的最少要5斤以上的，小的炸不成器，也不好吃。顺便叫他们两口子下午过来一起吃饭。

好咧，陈然答应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走。

黄桃?嘴里说的老三就是陈然的三师哥，陈家坊本土人，本宗本姓的亲戚，跟着陈老爷子习武10多年，现在在乡里兽医站工作，家里有一个小池塘养了一些草鱼供家族里的亲戚有事的时候能用上。

说到草鱼，不得不提小镇最有名最常用的一道菜，小镇叫鱼糕，制作方法很是复杂，只有家里红白喜事才请师傅做出来，所以小镇方圆几十里，如果说去别人家吃酒都习惯的说吃花糕去的，这个鱼糕还有一个名字叫头菜，意思是谁家红白喜事摆酒的话这道菜是要最先上的，所以叫头子菜。

鱼糕的原料是猪肉和草鱼肉，猪肉去皮洗净，连肥瘦肉一起切成小块，鱼去掉鱼鳞，去掉鱼头和鱼尾只留中间肥肉部分，然后去掉鱼骨和鱼刺，把净鱼肉切成竖条，在把处理好的猪肉和鱼肉拿到有绞肉机的地方绞碎（老一辈的人讲以前没有绞肉机就全靠师傅的双手刀法将猪肉和鱼肉剁碎），在拿回来用大盆装上加入佐料，用双手不停的搅拌，直到搅拌成粘手的糊糊状才上蒸笼蒸熟，蒸熟后将搅拌好的鸡蛋泼洒在表面，等鸡蛋凝固在鱼糕的表面染上一层黄色，鱼糕就做好了，鱼糕的制作工艺复杂，而且搅拌和调味都有诀窍，只有长期做红案的师傅才能把握其中的关窍和蒸笼的火候，蒸出来的鱼糕黄白相间（所以鱼糕又被小镇人叫做花糕），味道酥软可口，入口香甜润滑，是小镇最知名的一道菜，没有之一了。

花糕因为用料比较贵且工艺复杂，在食用上也有讲究，一般情况下主人家摆酒请客盘子里只放10块花糕，八仙桌一人一块，做北面上首的两位长者每人可以吃两块，其他人每人只能吃一块，如果来吃酒的人带了小孩子，上首的长者会将自己的2块中的一块让给小孩子吃，要想吃多一块的，对不起这顿没有了等下顿吧。

小镇是鱼米之乡，临靠长江，江里的水产经常可以买到，而下面的乡里更是糊汊纵横，渔产丰富鱼虾蟹都能买到，但是草鱼因为价格较贵吃的人少渔厂养的就少，所以陈然的三师兄陈爱民就在自家后院挖了一个小鱼塘，专门饲养草鱼，以备家族里有办红白喜事的族人用来打制花糕。

陈爱民家就在陈园隔壁几家，不夸张的说站在陈园门口扯开嗓子喊都能听见，陈然很快就到了，那是一套普通的砖瓦房，看年头也就这几年建的，到了大门口陈然大声叫了几声三哥，房子里走出来一个穿着一套蓝色干部上衣的中年男子，大约30来岁，男子身材挺拔，长相比较朴实，皮肤有点黑，但是看得出来精气神非常好；看到陈然很开心的咧嘴笑了起来，四弟，你来看师傅

说起来陈爱民和陈然父亲是一个辈分的，只不过老爷子收的五个徒弟都是按入门顺序称呼为师兄师弟，后来老爷子为了方便称呼，直接就是老大、老二、老三的叫，几个徒弟就大哥二哥三哥这样叫，就习惯了，也没有谁去深究辈分的事情。所以陈然和小虎叫陈老爷子爷爷或者师傅爷爷，小虎叫陈爱国叔叔、陈然叫陈爱国老爸、陈爱民和大师兄陈爱军都是叫陈老爷子为师傅，大家各叫各的都明白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