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不能死
脚下这匆匆而逝的江水，只要我那么一跳就彻底解脱了，再也没有了痛苦。25年前，我来到了这个世界，25年后我什么也带不走，我死了谁人为我送葬呢？通讯录里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几乎都把他们坑了一遍，如今，再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了，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这个世界我算是白来了，还是最后留下点什么东西吧！我打开微信，在朋友圈里编辑着一行字：爸爸妈妈、老姐、还有我的宝贝儿子，对不起！我走了，我太累了，永别了！
这时，一个声音在耳畔传来：“崇生，你这个胆小鬼，遇到这么点挫折你就退缩了？你要是死了，你的家人就要遭殃了，你以为你欠下的债会随着你的离开就消失吗？你忘了你对我的承诺吗？”
我忽然想起了年迈的爸爸妈妈，想起了帮了我无数次的姐姐，想起了我可怜的儿子，还有我的前妻，离婚后我们就断了联系，不知道她过得怎样了？如果我走了，我的儿子谁来照顾呢？他已经失去了母爱，现在要是没有了爸爸，又该怎么办呢 ？
不行，我不能死！想到这里，我猛然惊醒，编辑好的文字也迅速地给删去了，再看了眼开奖结果，心里面虽是不甘，却又能怎么样呢？还能让狗庄把钱退回来吗？我默默将那期的开奖号码看了一遍又一遍，5，1，2，5，6，像是有什么特别，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除了两个5是唯一的亮点外，再也找不到其它规律了。奥，对了，刚才那个大叔不就是叫我买5吗？他是怎么知道会开5的呢？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也顾不上脸上那些无用的液体，快步往中年男人消失的方向追去，一直到浮桥的尽头都不见他的踪影，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又在这刹那间灰飞烟灭。
“怎么？你在找我？”这个声音不正是刚才的那个人发出的吗？“看样子，你输得很惨。”
我这才发现他就坐在浮桥边上的船头上，说话的同时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刚才劝你你不听，现在后悔了？”
“是。”我道。
“可惜啊！太迟了！”
“老哥，我……”我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大叔叹了口气，道：“小伙子，你压根就不该去赌！”
“我知道，我已经输掉了尊严，输掉了家庭，输掉了亲人、朋友，输掉了一切……”
中年大叔示意我坐下，道：“呵……刚才你不是对我的话不屑一顾吗？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我摇摇头，像只过年时被屠了一刀的猪，瘫软地坐在浮桥上，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中年大叔从夹克的内衬口袋里摸出一包“玉溪”递到我的面前，道：“抽不？”
我并没有客气，虽然烟龄只有两年，但这个牌子的味道我却格外喜爱，我抽出其中一支卷烟，并向他索要了打火机，谁知刚吸了几口就被呛得不行。
大叔苦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对于一个赌徒，他是从来不会有半点同情的。
“网络赌博就是一个陷阱，现实版的‘温水煮青蛙’而已，无论你如何精明，你始终是庄家手里的一只青蛙，他有千百种引你上钩的方法，自然也有千百种把你煮死的手段。”
见我不说话，大叔继续说道：“赢了想多赢，输了想翻本。尔虞我诈的赌局啊！谁逃得过庄家的手掌心呢？”
中年大叔吐了一口烟出来，道：“你所玩的这些平台，随时都被庄家操控着输赢，拿捏着生死，就算你腰缠万贯，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输吗？”
这些道理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是赌这种东西，一旦上头，除了戒赌止损，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可是我不甘心啊！”
大叔将半支香烟丢进了水中，又重新点燃了一支，道：“你很诚实，在手机上赌了多久了？”
“四年多了。”
大叔哼了一声，道：“四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四年？”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话像是说了很多道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说，加上刚刚输钱的原因，已经让我很是不爽了。
大叔理了理本就很短的头发，自我陶醉的不行，过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道：“四年前，网络赌博才刚刚在国内兴起，算起来，你也是个资深赌徒了，按理说也是最早喝到酸酒的人，为什么还会如此的执迷不悟呢？”
虽然还沉浸在刚才输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我还是停顿了下，仔细地回想了这些年的经历，是啊！为什么走到今天这步呢？是自制力太差吗？还是爸妈对我太好了？我将烟头掐灭后也学大叔刚才的举动，将其丢入了水中，烟蒂很快就消失不见。
大叔笑了，笑的有些莫名所以，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话，还是我刚才脱裤子放屁的行为，但都不重要了，我擦了擦眼睛，道：“我没有经历过任何大风大浪，每次赌输了钱，总是有人会帮我还债，我们家也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即使父母帮不动的情况下，我的姐姐也会帮我。”
大叔叹了一口气，玩弄着手上的香烟，一副恨铁不成钢地道：“他们一次次的为你好，你却一次次的辜负了他们。”
“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他们再也不会帮我了，也帮不动了，我彻底寒了他们的心。”
“呵……你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悲的！却又是完全不值得同情和可怜的。”
我无力反驳他的话，看他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样子，也感觉没有再聊下去的意义，于是道：“道理我都懂，我想任何一个输光了钱的人都能懂。”
“哈，你倒先不耐烦啊！行吧！那就这样吧！”
眼见他准备离开，我连忙道：“等等，大哥，有件事我弄不明白！”
大叔回过头来，道：“什么事？”
“就是刚才那局，你怎么知道会出5？”
大叔没接我的话就大步走了开来，我连忙跑到他面前，央求着道：“对不起大哥，请您务必告诉我答案，不然我输得很不甘心。”
“哼，好像你什么时候甘心过一样。”
大叔若无其事地挤进了人堆中。
“求你了，老哥。”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浮桥上边，在大家一片惊讶声中，大叔回过头来，脸色有些难看，犹豫了片刻才走前将我拉起，看着围观的人群，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便道：“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你跟我来吧！”
中年大叔把我带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茶庄，门面看着是一副破烂不堪的样子，丝毫不引人注意，上了楼才发现别有洞天，整体装修的格外奢华，均采用明清一代的建筑风格，一座溪水流动的假山就在大厅中央，几条金鱼在水中嬉闹着游来游去，好不惬意。
“带我到这种地方，不会是‘茶托’吧？”我心里嘀咕道：“等下一波高消费，他再趁机溜走，我不成了冤大头？”
“别发愣了，过来吧！”
中年大叔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随即就沉下了脸，摇了摇头，道：“你现在就剩下一条贱命了，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我想想也是，我身上他也确实图不到什么，便跟着他穿过大厅，在迎宾小妹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名为“雨轩阁”的雅间，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略微数了数，类似于这样的雅间一共有12间。
雅间很大，至少和我老家的客厅有那么一拼，雅间里有一个亭子，稍稍比景区中常见的亭子小一些，亭子外边种有很多我说不出名字的植物，一张圆形的石桌和四张圆形的石凳立在亭子的中间。好家伙，亭台楼阁都建在了室内，这是钱没处花了吗？
我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却发现这凳子居然一点都不凉，才那么一会，就感觉到一丝暖意由下而上暖，这尼玛居然会自动加热！
随着敲门声响起，一位身穿汉服的年轻女孩端着一个礼盒走了进来，非常礼貌地道：“您好！陈先生，可以上茶了吗？”
“可以！”
我这才知道中年大叔姓陈，听他说能来到这里品茶的人非富即贵，都是些有身份地位的人，这令我对大叔的身份更加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