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尘封
花京院醒来的时候，身体久违得松快。
从开罗回来后，他还是第一次那么有精神，似乎脑海中某根紧绷的线终于得以松弛，连带着整个身子的积劳伤痕都被濯洗、抚平。
小心地推开移门、穿过走廊。花京院注意到客厅和玄关方向有隐约的说话声，那些人似乎用的不是日语，也并不是空条承太郎或是贺莉女士的声音。
会是什么人？
花京院下意识放轻脚步、叫出法皇。绿色的远程替身轻巧贴近墙根，一扭身便从缝隙中蜿蜒过去，忠实地执行探查的任务。
——然而“绿之法皇”刚一探头，还没看清楚房间里挤挤挨挨的人都是什么模样，就被一只手熟练地薅住了。
“别在那儿看了，直接过来吧，花京院。”这次是自己熟悉的声音——虽然花京院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强忍着替身被人掌握于手的不适走入客厅后，红发的高中生彻底被眼前的景象迷惑得说不出话了。
只见三个几乎浑身赤裸的高大身影强硬霸占着客厅中央为数不多的蒲团，围在餐桌边，正用花京院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
——连承太郎都不得不因此坐到了靠墙的地方，足以见得这几个奇怪家伙身份的可怖。
餐桌边除去三个高大的奇怪裸男，还有一位不疾不徐品着茶的年长女性。
她看起来已经有五六十岁了，但时间并未磨损她眼神的锐利。掺杂些许银丝的浓密黑发松松挽成发髻，棱角分明的五官和一对浓眉让她纵是年老也英气不减，想必年轻时是位强大又俊气的女士。
虽然坐在那几个奇怪男人身边让她显得身形纤弱，但花京院发誓，绝对不会有人傻到把她当成一个普通老妇人。
另一边，贺莉女士正乐此不疲地奔波于厨房和客厅之间，将一盘又一盘的食物端上来。
除此之外，在承太郎和那位年长妇人中间的地板上，还有两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成熟青年四仰八叉躺着睡觉，其中一个与承太郎面容十分相似，另一个脸上则有着奇怪的胎记。
……好多人啊。
“过来。”随着低沉的话音，法皇总算重获了自由。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面对着这一屋子奇形怪状的家伙，花京院莫名觉得也许承太郎旁边才是最安全的……
尽管他把法皇打成了蝴蝶结，还把自己强行绑到这个地方，但是花京院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敌意——考虑到埃及那个男人和承太郎之间的神秘联系，他甚至称得上是友善了。
“……我想你依然欠我一个解释，JoJo。”花京院在承太郎旁边的空位坐下，皱着眉头对他说。
寡言的黑发“不良”看了旁边睡得正香的两名外国男性一眼，道：“呀嘞呀嘞……等老头子睡醒，‘会议’开始，也许你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老头子？”
承太郎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用脚轻轻踹了一下两个熟睡的男人中与他长相相似的那个：“他叫乔瑟夫·乔斯达，是我家那个聒噪的婆娘的老爹，也就是我外公。”
花京院差点被呛着：“你……你是认真的吗？”
“我们家的人都不太显老。”承太郎简短地回答，看上去并不想过多解释，“总之，就算你想离开这儿，也得等这场‘会议’结束——因为你接下来也是这里重要的一员。”
“哈……我是该说不胜荣幸吗？承太郎？”花京院有点尖锐地提问，“先不说我为什么会被你绑回来……既然我现在是你家这场‘会议’的重要成员，也许你该先告诉我其他‘参会成员’的名字？”
“啊啊……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的名字是西撒·安东尼奥·齐贝林……”
承太郎还没来得及张口，旁边那两个睡得昏天黑地的男人中的一个似乎听见了什么，忽的坐了起来，睡眼朦胧地用非常蹩脚的日语开始咕哝。
说到一半，他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往后歪了下去，后脑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另一个男人的脸上，后者立即发出凄惨的嚎叫。
“hoLY Sh*t！！！哪个混蛋打我！？西撒救命——”
“什么！？有敌人吗？JoJo——”
这么一嗓子给两个家伙都嚎精神了，连带着客厅中央的那三个只穿了兜裆布的赤身男人都停下交谈、投来鄙夷的目光。那个安静品茶的年长女性更是一脸的不忍直视和恨铁不成钢。
“……[Star platinum]！”
花京院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承太郎黑着脸叫出“白金之星”，把两个睡懵的男人从地上拎起来，一人给了一拳，提前避免了更鸡飞狗跳的场面发生。
“……”花京院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回被震撼到说不出话了，总之，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被卷入了一个……过分奇妙的世界？
空条承太郎和他的家人，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啊……
——但为什么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呢？像是迷途的候鸟历经隆冬的彷徨，终于在春天遇到了熟悉但又十分不着调的同族……
“老头子，连花京院都醒了，你们难道还没睡够？！”承太郎低声咆哮着，“白金之星”提着两个男人的衣领在半空中用力地摇晃。
……为什么明明是初见不久，屋里的氛围却和谐得像是我本该属于此？花京院看了一眼身旁黑发的高中生，默默思考着。
而我……期待这样的情境发生在自己眼前，又已经多少年了呢？
·
承太郎臭着脸收回了“白金之星”，让两个年轻的“老头”有时间醒醒脑子，赶紧开始这一世星尘远征军的“初始会议”。
在不清楚迪奥这一世到底想干什么之前，多拖一秒钟都会多增加一分危险的可能——何况老头子和那三个危险的非人生物也许带来了更多不妙的消息。
“好了好了承太郎，倒时差对我们这种老年人来说真的是很痛苦的啊……啊，你就是花京院典明吧？初次见面，我是乔瑟夫·乔斯达，是这个叫承太郎的混小子的外公噢。”
乔瑟夫嘀嘀咕咕着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见了墙边坐姿拘谨的红发高中生，立刻热情地打起招呼：
“放松点小伙子，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承太郎应该已经把你额头上的小东西处理掉了，过会儿你就能回家了——话说我的日语你应该听得懂吧？”
“您的日语很好，乔斯达先生……不过要是不方便的话，用英语我也能听明白的，毕竟英语也是日本高中生的必修科目。”
花京院看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坐得更板正了些，承太郎在旁看着莫名觉得有些滑稽——目睹了老头子刚才的不靠谱行径，还能这么尊敬地对他说话，真不愧是花京院这家伙。
“那就行那就行——西撒这家伙可是为了来日本，昨天缠着我背了一夜的日语常用语呢……诶诶诶西撒你别掐我啊！这不是事实吗？！”
乔瑟夫嘿嘿笑着换回了自己的母语，却猝不及防被身后的师兄狠狠拧了一把侧腰。
“赶紧讨论正事，JoJo，已经没时间浪费了。”清醒过来的西撒摆出了一副严肃表情，好像刚才跟乔瑟夫一起在房间里乱跳的不是他一样。“卡兹，莉莎莉莎老师，要不你们先来？”
一头卷曲紫色长发的“柱男”领袖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位前死敌、现同事，后者会意，放下茶盏开口道：
“那为了方便这位花京院君理解，我就从头说起了。”
“你应该听说spw财团的名字吧？你旁边的那位乔瑟夫·乔斯达正是spw财团目前的代理董事长，在财团真正的拥有者罗伯特·E·o·史比特瓦根先生恢复行动能力或指定接班人之前，负责暂时的统协管理。”
“他旁边的那位西撒·A·齐贝林则是财团下辖的超自然部门的负责人，专门解决所谓的‘超自然事件’。”
“花京院君，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常人认为不科学的东西，你和承太郎拥有的‘替身’就是其中一种。”
“——而你在埃及遇见的那个男人给你留下的伤，则属于另一种。”
年长的女人不紧不慢啜饮了一口茶，对着花京院指了指自己身旁的那几个高壮男人：
“他们，是已知的第三种。很多年前，他们与我们人类曾发生过极其惨烈的战斗……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总之现在他们不算是敌人，而是属于spw财团的特殊行动组。”
“他们从财团接受资金、人力以及一切财团能力范围内的无条件支持，但是本身不受财团任何管辖，我作为特殊行动组的监察官，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只有知情权……”
“……总而言之，‘超自然’的力量并不能用敌人或朋友来划分，这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所有东西的前提——花京院君、承太郎，包括西撒和乔瑟夫，你们可都要记牢了。”
她锐利深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年轻人”们，稍作停顿后继续说了下去。
“大概十年前，有一支矿石挖掘团队在格陵兰岛上发生了意外，两个队员因为不慎被约克角陨石坑里的石块划伤而感染了某种神秘病毒最终死亡——”
“而这，大约是人类已知的第四种超自然力量，同时也是你们所拥有的‘替身’的起源。”
“人类现有的科学技术无法解释这些病毒存在的方式、传播的途径以及它们和‘替身’之间的联系，也找不到能被它们激发潜能而不是死亡的一小撮人类的共同点。”
“spw财团并非无所不能，格陵兰岛与我们美国的总部距离太远，本身的地缘关系也很复杂，所以我们对那处陨石坑的研究多年来也止步于此……”
“直到上个月，我和特殊行动组的这几位，嗯，同事，一同回意大利，在罗马古斗兽场遗址深处，意外发现了一些有关于那个约克角陨石坑的、无法解释的东西。”
屋内安静得如同深夜的坟场，所有人都在等待莉莎莉莎的下文。而当事人却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旁边那个高大的紫发不死生物，似乎是在征询什么意见。
“……我们回到那个我和艾西迪西、瓦姆乌曾经沉睡了两千年的地方时，发现那儿多了一块石碑，上面镌刻着古拉丁语的碑文。”
“石碑上很多地方已经磨得看不清了，只有最顶上‘巴别塔’这几个字完全清晰……这一定是在五十年前我们离开后，有人偷偷立的，不是什么古董。”
紫发的高大生物低沉地开口，接着莉莎莉莎的话说了下去：
“但在那块无聊的石碑前，我们还发现了一支箭——一支由约克角陨石加工后制成的、能够不断创造‘替身使者’的奇特箭矢。”
伴随一声脆响，一个暗金色的箭头从卡兹手中掉在桌面上，那繁复古怪的花纹和无需解释的能量气场让在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从大约五年前开始，财团收集到的全世界拥有‘替身’能力的人类甚至其他生物的情报就开始激增，以意大利、印度、墨西哥和东亚四个地区为核心呈辐射状递减分散。”
“——而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地方历史上都曾出现过辉煌的古代人类文明，而且都不约而同地将弓箭作为狩猎和生存的象征物。”
莉莎莉莎补充道：“同时我们也一直在怀疑，这与迪奥·布兰度和乔纳森先生的失踪是否有关——乔纳森先生留下的那封语焉不详的信里，曾反复提及三个时间，分别是公元1983、冬月和109年。”
“虽然后两个我们暂且无法解读含义，但公元1983……那正是五年之前，全世界替身使者突然开始激增的时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