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话：虚幻
因为承太郎先前的暴力行为，笼罩整栋府邸的幻觉此刻已经完全消散。
然而，那两条方向截然不同的岔路，在“高音萨克斯”的替身能力解除后，竟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荷尔·荷斯曾提过的那扇通向地下室的密门。
“……两天前，迪奥把我从地下室放了出来，关到了一楼大厅，在此之前，我在地下室待了很久。”
乔纳森轻声说着，率先推开了那扇尘封的门：“除了几个月前我尝试逃跑了一次但又不得不回来以外，我都记不清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了。迪奥的房子里没有钟表。”
花京院跟在乔纳森身后，忍不住开口问：“乔纳森先生，你那一次不得不回来是不是因为……我？”
“不，不，花京院，我那时候必须回到这里绝不是你的错，千万别自责，再说了，我很高兴那时候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
乔纳森诧异地回头，连连否认道：
“如你们所见，我是个，嗯，吸血鬼，我必须依靠摄入人类的鲜血来维持理智和生命，而当时的我绝对不可能保持着理智离开埃及……”
“我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也低估了当时迪奥对我的身体的同化影响，花京院君，若不是因为你而觉醒了替身，也许我现在的身体已经全部被迪奥‘同化’了呢——比起变成第二个迪奥，我想还是死亡更能让我接受些噢。”
蓝发男人甚至开了个小玩笑，试图安抚自己的后辈和朋友。
花京院沉默着点了点头，那双泛紫的眼瞳里依然盛满了担忧和愧疚。
“走吧。”乔纳森对人温和地笑笑，率先踏出脚步，却听得背后传来另一个后辈低沉无声的问询。
【老祖宗，你确定我们现在该直接去地下室吗？】
乔纳森有些讶异地侧头看了看承太郎：【当然……虽然有遮光窗帘，但二楼和大厅还是太容易被太阳照射到，之前迪奥也只会在太阳下山后才离开地下室，所以……】
【不，爷爷，承太郎的意思应该是……乔斯达血脉的感应，好像，有点奇怪？】乔瑟夫从旁挠着头插嘴道。【你没有感觉到吗，爷爷？】
乔纳森愣了愣，他下意识地抚上后肩上的星星胎记：【我……对不起，乔瑟夫，承太郎，我，我刚刚恢复，感官还很迟钝，有些事情也记不太清……你们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乔瑟夫和承太郎在他身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很有默契地一块儿沉默了。
“承太郎，乔斯达先生，你们怎么挡着门啊？”完全听不见他们三人内部交流的波鲁那雷夫代表了其他几个懵圈的同伴提出了问题。
“呀嘞呀嘞……走吧。”承太郎摇了摇头，给身边乔瑟夫使了个眼神让后者别说话，随即第二个迈入了地下室的门。
乔瑟夫微微皱着眉，一言不发地跟上了祖父和外孙的步伐，眼神却不住地往乔纳森刚刚露出的后肩瞟。
他和承太郎方才都看得一清二楚，乔纳森抚摸自己星星胎记的位置，分明是一片空白。
·
通向地下室的螺旋楼梯黑暗而漫长。
阿布德尔自觉地担当起了照明的角色，波鲁那雷夫不住地抱怨迪奥宅子里不装电灯的行为太抠门，伊奇嫌他太吵，直接扑上来冲他脸放了个又响又臭的屁——结果差点让这一世的星尘远征军在这狭小的封闭空间里团灭。
“伊、伊奇，还真是只，活力四射的狗狗呢……”就连不死之身的乔纳森都呛得差点晕过去。
伊奇对此的反应是趾高气昂地别过头——要是它能说人话，大概就要狠狠嘲讽几位同伴的“贫弱”了。
“受伤”最重的莫过波鲁那雷夫，他差点直接摔在了楼梯上，还好雪莉及时出现，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哥哥！”如今已经恢复记忆和理智的雪莉比过去热情得多，一个用力过猛，直接让波鲁那雷夫同楼梯扶手来了个贴面礼，“哇啊哥哥！对不起！”
波鲁那雷夫被臭屁和楼梯扶手接连袭击的高挺鼻子颤悠着流下鲜血：“雪……莉……”
“哥哥你没事吧？！”雪莉甩下手中的弯刀，连忙捧住波鲁那雷夫，结果把旁边第一次见她的乔纳森吓了一大跳。
——而惊吓一位身高接近两米、体重一百多千克的结实男子，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爷爷？！%……￥%&*……”
“？？乔斯达先生等一下￥#…￥%*”
“救命啊%￥&……”
“哇啊你们不要过来啊——￥%……”
“……呀嘞呀嘞daze……”
三秒后，迪奥府邸地下室门口，正严阵以待承太郎一行人多时的恩雅婆婆，面对着骨碌骨碌滚到面前的一堆壮汉、一只不紧不慢眼神鄙夷的波士顿犬以及一位没有本体的银白色替身姑娘，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被迪奥大人提防这么久的家伙吗？看起来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
·
雪莉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自己哥哥从一叠罗汉的最底下完好无缺地扒拉出来。
“谢了，雪莉……”波鲁那雷夫头晕眼花地从地上爬起来，刚才被同伴们压着滚了一骨碌楼梯，他身上又麻又疼，这会儿看人都看不清晰，“雪莉，你怎么变矮了……我靠？！雪莉你怎么回事？怎么变得又老又丑了？！”
恩雅嘴角抽得厉害：“……小伙子，雪莉是谁？你的心上人吗？”
“哥，我在这儿呢……”雪莉从后面飘过来拍了拍波鲁那雷夫的肩膀。
波鲁那雷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弄错了方向，尴尬地挠头：“对，对不起啊婆婆……不对，迪奥的地下室怎么会有普通人？你是不是迪奥的手下！？”
恩雅沉默着回身点了墙上的烛台，伤感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迪奥是谁……这间宅子是我丈夫的遗产，我儿子不在，就只有我一个老婆子住，前不久来了一个金发的男人，他领了一帮人强占了这房子，把我赶到了这间地下的夹室……”
说着，她苍老的脸上还划过一滴浑浊的泪。
波鲁那雷夫大惊，正要开口大骂迪奥，却听见同伴承太郎沉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让开，波鲁那雷夫。[Star platinum]！”
“白金之星”的拳头直接向那老太婆的脸上招呼，波鲁那雷夫却下意识挡到了那老婆婆身前：“喂，承太郎！你干什么？”
承太郎压着帽子，一脸不耐烦：“迪奥如果要强占别人的房子，就绝不可能留下活口。波鲁那雷夫，让开，这老太婆是敌人。”
恩雅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诧，迪奥大人多数时间都在说乔纳森的孙子乔瑟夫·乔斯达是个难缠的货色，却压根没怎么提过还有这样一个年轻人……
这么敏锐的战斗直觉和逻辑力，难道，这小子是在这趟来埃及的旅途路上磨练出来的？还是说……他是个天生的战士？
不过面上她依然不动声色，嗬嗬，这样的年轻人她也不是没见过，重情重义又自诩正派，就算能察觉出自己不对劲，只要稍加诱引、不露出马脚，就会相信她只是个无辜的老太婆了，嗬嗬嗬……
然而还没等她再开口博取同情，一个意料之外的面孔就从那黑衣小子的身后出现了。
——乔纳森·乔斯达！
恩雅几乎是反应地转过身——不能让他看见我的脸！当年乔纳森·乔斯达可是和迪奥大人一起来到埃及的……那些谎话可瞒不住他！！
该死，难道“高音萨克斯”和“巴丝提女神”都被打败了吗……明明说了让他们两个盯好乔纳森，绝不能让他跟这群人遇上的……这下可糟糕了！
“承太郎，波鲁那雷夫，出什么事了？”乔纳森关切地询问两人。
“乔、呃、乔斯达卿！”波鲁那雷夫绞尽脑汁为百年前的英伦贵族先辈想了个最恰当的称呼，大声控诉道，“有个可怜的老婆婆被迪奥关在这里，结果承太郎不由分说就要揍她……”
“叫我乔纳森就好啦。”乔纳森无奈地纠正道，“你说……被迪奥关在这儿的老婆婆？”
“是啊，一位一看就很可怜的老人家。”波鲁那雷夫笃定地点头，一把把身后正试图躲藏的恩雅婆婆拉了出来，“你看！”
恩雅：“……”
乔纳森那双湛蓝眼睛一下子凛冽起来：“……原来是恩雅女士，好久不见。”
恩雅脸上的皱纹皱得更厉害了，她咧开没牙的嘴，笑得很难看：“哈哈……[Justice]！”
——该死的波鲁那雷夫！打乱了我所有的安排！！
雾气骤然汇聚，拼凑出一个骇人的身影，一把擒住了波鲁那雷夫的脖子，将人提到了半空。
这时后面刚收拾好自己的乔瑟夫等人也走了过来，结果冷不丁看到波鲁那雷夫在一团雾气凝成的替身手里拼命挣扎。
“波鲁那雷夫！怎么回事？！”
承太郎颇为头疼地压了压帽子，刚想出手，却见一道银白的影子“咻”的一下从身旁掠过。
“别动我哥哥——！”是雪莉。
已经基本恢复生前面容、穿着一身银白长裙的雪莉舞着一柄巨大的弯刀，直直扑向那雾气中骷髅替身，张牙舞爪甚是愤怒。
然而“正义”并未理会她的锋锐刀光，那柄弯刀狠狠将雾气切作了两截，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恩雅婆婆眯眼看着那团由自己替身制造的雾气被雪莉分割，被切碎，又反复聚拢。
雪莉的五官逐渐透露出绝望，她似乎又要变回“清澈淑女”那张空洞透明的脸。
高高在上的虚幻的正义，从来不能被普通人的怒火制裁。
另一边，恩雅婆婆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自己的替身“正义”背后。
她用两只右手一同握住拐杖，发皱起皮的嘴唇蠕动着吐出不知是刻意嘲讽，还是有心诋毁的轻蔑冷笑：
“哼……你这小姑娘，这么舞刀弄枪的，以后可不会有男人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