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宝藏

我还在上小学时，做过一系列很奇怪的梦。这个梦连续出现在好几个夜晚，给我的童年埋上了极大的阴影。

我是在政府大院长大的。大院里有办公机构，有学校，无数栋低矮的楼房簇拥在一起。最特别的是，在大院中，有一个武警部队的驻扎基地。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我和我的小伙伴在大院中创立了一个所谓的“小组织”。因为当时“古惑仔”电影的流行，我们将组织的名称定为“古惑狼”。

我们这群人每天放学后的主要任务就是踢足球，捉迷藏，还有探索大院里的每一个角落。越是大人不让去的地方，我们越要去。那时的我们简直是调皮到家了，院子里的爷爷奶奶都拿我们没有办法。

一直以来，武警驻地是我们最好奇的地方。由于有卫兵把守，每次想要尝试进去，都会被他们轰出来。因为此事，居委会还专门找过我们的家长，要他们好好约束一下孩子们的行为。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渴望能到里面去探个究竟。

而随着一个突发的事件，那个小小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事情是这样的，由于年久失修，整个大院的地下管网出现了问题。武警驻地的一角发生管道破裂，污水喷涌而出，将整个操场都污染了。经过上级部门的商讨，最终决定要将我们整个大院的地下管道全部重新铺设。这是个大工程，随着项目的启动，各式各样的工程机械夹杂着来自不同地区的施工人员，一窝蜂地涌入了我们的生活区域。

由于施工的原因，武警大院便向公众敞开了。本来也不是什么涉密机构，我们这伙孩子便跟随施工队伍不断地进进出出。每到放学后，大家都会跑进去，一边在训练设施上玩耍，一边看着工人们施工。

这是一个夏日的傍晚，人们吃完晚饭后，在屋外纳凉。如同往常一样，我们几个人不断地穿梭在杂乱的施工现场。忽然，人群中传出了一阵嘈杂声。大家不约而同的围了上去，我也跟着大人们往里挤。我听到有人在喊：“喂，快看呐，挖到东西了。这好像是人的骨头，旁边还有箱子呢。”

费了好大的劲，我终于探出了脑袋，而眼前的一幕却让我倒吸一口凉气。我看到有半个骷髅头被挂在树杈上。骷髅头上布满了红色的泥土，仿佛生锈了一样。看着那两个空洞洞的眼窝，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正想往后退的时候，我看到有工人将地下的箱子提了上来。在工头的催促下，箱子被打开了。只见里面是几层厚厚的油纸，在油纸的内部竟然发现了很多锈迹斑斑的铜钱。这一下，整个现场都炸开了锅。人们蜂拥似的开始抢夺这些古铜钱。有几个胆大的又拿起手边的工具，对周围的泥土拼命地挖了起来。直到一个小时后，公安民警到场，这场闹剧才被制止。

现场被封锁后，警察便带着居委会工作人员逐个地回收被抢走的铜钱。

待一切结束，工地又恢复了平静。此时夜已深，人们都搬着小板凳往家里去了。一路上我听到有人在为自己拿到些铜钱而感到兴奋。有的人却在感叹自己手慢，还没拿到古币，就被公安人员制止了。在人们的对话中，丝毫没有涉及到那个骷髅头，仿佛它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我拉着父亲的手，回头看向了远处的树杈。只见骷髅头还在上面孤零零的待着。风吹过时，它便跟着树枝一起摇摆。这一幕像极了一个伸长脖子的人，在那里晃来晃去。

这天夜里，我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一次回到了土坑，但是挂在树上的骷髅头却不见了踪影。土坑里只剩下那个箱子还在，它显得格外的扎眼。此时空地上只有我一个人。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一种想要将箱子打开的冲动。我想要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宝物。

正要动手时，深坑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很闷，仿佛是从很深的地方发出来的。“别碰它，别碰它”。这冷冰冰的声音在工地上回荡，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劝诫。这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嗖地将手缩了回来，头也不回地朝家跑去。跑了一阵儿，我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跤，摔倒在地。爬起身，我发现自己竟然又掉进了那个坑里。而在我的左手边，就摆着那个大大的箱子。

“孩子，孩子，醒一醒。”，随着母亲的叫声，我醒了过来。母亲说我的身子刚刚一直在扭动，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她想我一定是做噩梦了。

我睁开眼睛，将额头上的汗擦了擦，在母亲的安抚下渐渐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学，我无精打采，整天都恍恍惚惚的。放学回到了院子，面对朋友们的招呼，我都没有理睬。只是路过工地时，抬眼看了看，便回了家。

这天夜里，我又做梦了。梦里我又来到了那个深坑，再一次看到了严严实实的箱子。我呆呆地望着它，就这样一直站着，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眼角的余光看到箱子的旁边有了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土里爬出来。我紧紧的盯着它，一刻不敢松懈。很快，一只惨白的手从土里伸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只。在两条胳膊都伸出地面后，一个身躯像人、披头散发的生物爬了出来。只见他朝着箱子慢慢爬去，在查看一番后，缓缓地将身体转向了我。正当他要向我扑来时，只听“啊”的一声喊叫，我从梦中再一次惊醒了。

我猛地坐起身，呼呼的喘着粗气。这一次，母亲并没有醒来。我把被子死死地蒙在身上，整个后半夜都在恐惧中度过。

接下来的几天，我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做任何事情都心不在焉，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终于熬到了周末，疲惫的我早早地睡下。我觉得外面的一切仿佛都和自己没有关系，我需要休息。

就在这天夜里，怪事竟然又发生了。

那晚，沉睡中的我，被一阵小便憋醒。我慢慢地起身，迷迷糊糊地走向了卫生间。摸了几下灯绳也没拉到，无奈之下只能黑着灯走进去。但刚一踏进去，我就感觉到了异样。

由于那时的卫生间很小，浴池和小便池是用一块泛黄的浴帘分割开的。我迷迷糊糊的看到，在浴帘的后面，出现了一个影子。那影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抖得一惊，睡意全无。现在的我哪还记得要解手的事，满脑子就想着要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可还没等我跑出去，帘子就被拉开了。在淋浴间，我分明看到了原先那个梦里的人。他披头散发地立在那里。这个人又瘦又高，佝偻着背望着我。我想跑，可腿脚怎么也迈不开。我要喊我的爸爸妈妈，可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泪从我眼睛里哗哗地流着，我的裤子也湿了一大片。

透过泪花，我模模糊糊的看到这个似人非人的生物来到我的面前。他伸出脖子，在我的全身上下嗅了一遍又一遍。这怪物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在一阵搜寻后，他又转到我面前，意味深长地盯着我。虽然看不到头发下的模样，但我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过了好一阵儿，他将头抬起，一声不响地从我身边飘走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看到的是妈妈的脸。原来这又是一场梦。

母亲用手抚摸着我的额头，站在床边的父亲轻声地说：“儿子，没事吧？”此刻，我再也绷不住了，扑到妈妈怀里哭了起来。我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父母。听完后，妈妈将我一把抱住，就这样让我在她的怀里躺了一夜。我知道，父亲一整晚都守在床边，一步也没有离开。

隔天，母亲把姥姥接了过来，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番。听完母亲的话，我看到姥姥拿出一个类似鸡毛掸子的东西。她把家里的各处都打扫了一遍，同时嘴里还念叨着些我听不懂的话。完事后，姥姥坐到我身旁。她拉住我的手，用力在手心里搓了几下。看着姥姥慈祥的面容，我很安心，紧张的情绪也慢慢的消失了。

从那天起，噩梦再也没有出现过。很快，我的精神便恢复如初。

时间来到了一个月后。我们几个玩伴正在楼下捉迷藏，这期间我听到几个老人在树下谈论着什么。只听一个奶奶说道：“太惨了，真是太惨了。好好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旁边一人附和道：“是啊，你说人这东西真不好说，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遭不测啊。”

听到最后，我才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一个邻居叔叔在前些天遇到了车祸，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警察把这件事定为交通意外，但是大院里却流传着另外一个说法。

据老人们说，这个人是先前最早发现古钱币的人之一。在警察介入后，他上交了一部分钱币，而把绝大部分留了下来。出事那天，他正准备带着钱币和一个古董贩子做交易，结果在去的路上就出了事。听说，在事故现场，钱币撒了一地。那场面，就像是他为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至于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至今没有个说法。姥姥曾安慰我说，那一年我犯太岁，身体比平时弱。再加上那个骷髅头使我产生了恐惧感，这才导致了后来的一连串噩梦。而梦里的那个东西，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至少在童年时期，他一直是我心中无法甩掉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