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身不由己

三小姐的婚事吹了。

那日梅清芳一闹，等于坐实了自己令梅清兰替嫁的罪名。

那两个婆子当即就回了关府，此后关孝先就一改先前态度，对梅家大房横眉冷对。

偏偏梅根顺又有苦说不出，自家有错在先，关家只给了两个选择——要么到衙门报官，要么将梅清芳处理了，以姐姐病故妹妹替嫁的名义，让梅清兰光明正大做关家夫人。

梅根顺这才知道那两个婆子就是梅清兰安排的，关孝先早就知道真相了。

闹来闹去，梅根顺没了办法，又不能真让关家抖出丑事，只好接受了第二个法子。

谁知正准备一杯鸩酒毒杀梅清芳，二姨娘汪樱的娘家人却登门求情。

汪家虽然被贬，到底还算官家。想到侯府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梅根顺只得将梅清芳送到城郊庵堂落发出家，对外宣称三小姐暴病而亡。

青布马车车帘一放，骨碌碌没入尘烟，渐行渐远。

梅清竹站在府门外，无悲无喜，听着车轱辘声渐渐消失，转身回到府中。

到了院里，天上忽然下起了雨。起先是鹅毛细雨，一转眼越下越大，稀里哗啦劈在窗外新植的芭蕉树上。

梅清竹急忙回屋：“寒露，快将窗户关上，仔细淋坏了书。”

寒露怔忡着不知在想什么，合上窗叶，叹了口气，声音也如大雨般沉闷：“真是人生如梦。”

“你个小蹄子，这是在伤春悲秋什么？”

霜雪笑吟吟戳了寒露一把，寒露登时惊醒，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什么，只是方才在府门前，我和主子看见三小姐被送走了。”

触到梅清竹望过来的目光，寒露大着胆子道：“小姐，三小姐往日里尖酸刻薄，说句僭越的话，真是再讨厌不过了。”

“可今天看她被送走，奴婢想到那天她说的那些话，又有些不是滋味。三小姐固然犯了大错，可...”

“可侯爷更不是个东西，是吗？”梅清竹笑了笑。

“奴婢不敢。”

梅清竹目光渐深，淡淡一笑。

梅清芳从来不是个什么好人。如果有机会，她毫不怀疑梅清芳会让她立刻去死。

可是看梅清芳这样被父亲当物件出卖，卖不成又弃如敝履，她的确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凉。所以她今天从府外回来，站在门外一直目送梅清芳离去。

她纵有千般恶毒，却有一样的好。她在最后活成了自己，而无数女人在长大的那天就死了。

关家府上，主母正院。

博山炉中飘起袅袅淡烟，壁上挂着夏日时令壁画。紫檀罗汉床上歪着个美人，正懒懒嗅着鼻烟。

这美人鬓如蝉翼，秋波婉转，一身珠宝簪环无一不精美，尽显婉约贵态，哪里还有半点像从前侯府二房那个柔婉谦卑的四小姐？

“夫人，梅二老爷递了消息，三小姐今日出京了，去的是城外坡子庵。”一个丫鬟小心翼翼禀报道。

“是么？”梅清兰眼底暗光流转，婉声一笑：“可怜见的。”

一屋子丫鬟屏气垂头。

这个四小姐可真不简单呢。在府里十几年不声不响，一出手就是这般大手笔。

替嫁过来，一晚上就将关老爷哄在手心，叫侯府大房吃了这么大哑巴亏，实在可怕。

丫鬟又道：“还有，二老爷还说，让夫人一心伺候老爷，侯府那边您不必有后顾之忧，万事有二房顶着。姨娘身上也好多了，这两日已能下床走动了。”

听见万事有二房顶着，梅清兰不过嘲讽地勾勾唇角。

听说自己的姨娘好了，梅清兰从喉中发出一声愉悦的笑，随手褪下一只玉扳指，扔给这丫鬟：“下去吧。”

那丫鬟忙千恩万谢退下了。

过不多久，关孝先就回了府，梅清兰笑吟吟迎上去，替他换下外袍：“老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关孝先伸出古树般盘曲结节的老手，在梅清兰水嫩脸蛋上轻捏一把：“家有娇妻，怎舍得不回？”

“老爷！”美人含羞娇嗔，秋波带媚，斜斜睨他一眼。

关孝先呵呵一笑，连脸上褶子都畅快地抖起来，一把搂了她在榻上：“兰儿可不就是老爷我的小娇妻么？”

梅清兰被关孝先肥大身躯一压，几乎喘不过气来，娇娇妖妖推他一把：“老爷，下人都还在呢...”

“呵呵，兰儿真是糊涂了，你再瞧瞧，屋里哪还有人？”

屋里的丫鬟早都退下了。

两人新婚情热，你侬我侬，室内不一会就传来阵阵暧昧春声。

半盏茶时分，梅清兰仰躺在榻上，勾着关孝先肥厚的脖子，媚眼如丝：“老爷真厉害，还待兰儿这样好，兰儿真不知自己是修了几辈子，才得常伴老爷左右呢。”

关孝先笑眯眯捏着梅清兰娇嫩下颌，用力一掐，满意地看见上面印出一道红痕。

“能得了你，又何尝不是老爷我的福气呢？你放心，老爷我今儿刚见了你父亲，只要你好好伺候爷，你家的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梅清兰于是漾出一抹幼猫般妩媚不自知的甜笑，轻轻将胸前酥软蹭着他大掌：“兰儿，兰儿定会好好伺候老爷，让老爷心满意足的~”

“哦？你要如何伺候？嘿嘿嘿嘿...”

室内春情又起。

少女衣衫尽褪，抱着男人花白的头颅，口中溢出点点控诉般的娇吟，乌黑的瞳眸睁得极大，里面却只有空洞的漠然。

多好啊。

幸亏她聪明，抓住了这个一生仅有的机会，夺了梅清芳那蠢货的好事。

否则，病中的娘亲，现在早已后事都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