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踏马长街
八月金秋，满京红叶。深红浅粉，漫舞蹁跹，似舞女缀满珠彩艳逸的裙摆，只叫路上行人迷了眼，乱了魂。
真好。那阴雨连绵的日子已如逝水奔流不复，秋天是新的季节。
“小姐，三日后八殿下和表少爷就要回京了呢。场面一定无比热闹！”
“你这小丫头，想去看热闹了？”
寒露狠狠点头。
梅清竹点她额头：“顽皮。”
“小姐！”寒露揉揉额头，继续锲而不舍：“殿下立了这么大的功，大街上黄口小儿都在传呐，官道上那些茶肆酒馆都被定满了呢。”
“既然都定满了，你家小姐去哪里看？”
“总会有给贵人预留的嘛！再说表小姐都来约您了，哼，还想瞒着奴婢？”
梅清竹摇头失笑，目光一转，便见霜雪和山茶也微露期盼。
“放心吧，那天我会去的，将你们都带上。”
几个丫鬟果然兴奋起来。
就在朝中紧锣密鼓准备迎八皇子回京时，一封奏折先一步送上了金銮殿，激起轩然大波。
“岂有此理！简直是谋逆不轨，大逆不道！”
明帝将折子啪地摔到定国公朱老太爷脚下，满脸暴怒，众臣骇得纷纷跪倒。
“朱卿，你来念这封奏折！”
朱老太爷花甲之年，嘴边两道笑纹诚惶诚恐地耷下来，膝行几步拾起那封奏折，告了一声罪。
“儿臣萧珩、钦差副使姜回等谨奏：自五月五日儿臣等自京城起行，不劳驿站，于五月十七日抵达济南府...”
“...时局势紧张，儿臣等救灾平乱，未尝稍歇...”
“...孰料月前大局初定，只待重建城邑之际...”
跪在后面的朱大老爷和朱二老爷一颗心高高提起。
朱家一门三大员，老太爷乃内阁首辅，大老爷位居工部尚书，连二老爷也官至二品都察院左都御史，既监督百官，又负责与刑部、大理寺联合审案断案。
这样的滔天权势，倘若一朝坠落，下场亦不堪设想。
“巡抚田守章买通朝廷官兵，向官舍旁河水取水点投放大量病患排泄物。”
“...后又于儿臣等督工时蓄意使河堤倾倒，时河水将欲冲出，情势万分惊险，又有乱民围困，百余兵士混入其中，于高处放箭。”
“幸儿臣等早有准备，随行官兵拼死护卫，方保住河堤...然户部郎中王子昭为儿臣挡箭，不幸受伤...”
众人跪在地上，心中惊雷阵阵。
八皇子山东之行果然惊险，有些人显然是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下毒、放水冲城、暗箭杀人，这若是八皇子随便中一招，性命危矣！
是何人暗设毒计？
要知道那田守章一个巡抚，若无人撑腰，岂敢买通朝廷官兵，谋杀皇子？
众人这么一想，似乎明白皇上为何要令朱老太爷读奏折了。
这田守章和兵马指挥司副指挥使陈老爷关系密切，而这陈老爷和朱二老爷又有裙带关系。谁能看不出这事是谁干的？
要命的是八皇子还拿到了陈老爷买通朝廷官兵，谋害自己的证据，朱二老爷官帽危矣！
一场朝会以陈老爷被捉拿下狱告终。
玄武卫入陈府抄检，虽未搜出朱家与陈家合谋的证据，却搜出往年朱二老爷和陈老爷来往的密信，内容嘛，不足为外人道也。
于是朱二老爷很快被罢官，朱老太爷和朱大老爷也被停职，滚回府给皇上写请罪折子去了。
百姓们不知朝堂政事，只知八皇子平乱救灾遇了险。
幸亏殿下英明神武，早做了布置。还有那王家少爷，先是发现河水有毒，后又在危急关头替八皇子挡了一箭。
于是萧珩和王子昭二人在京中人人传颂，一行人进京当日，街上摩肩接踵，人人都想一睹少年英雄的风采。
月时楼，茶肆。
梅清竹与王文茵坐在雅间内，小几上放着点心果品，茶水已经换了两遍。
“这么多人...得亏咱们提前出来，否则别说预订席位了，人都挤不进来。”王文茵倚窗看了一会，摇头感叹。
那街边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穿红的，穿绿的，穿黑的，穿灰的，喧嚣之声在三楼也听得一清二楚。
人人脸上都挂着灾荒过后的喜悦，更有许多大姑娘小媳妇，有的戴纱巾，有的素面朝天，都期待地望向来路。
梅清竹起身到窗边时，入京的队伍正好浩浩荡荡过来。
暖风卷起漫天红叶，锦衣少年一马当先，身如长虹，数不尽的绢花朝他掷去。
落叶与红英纷扬的霏霏轻雨中，他只是清隽微笑，宛如寒夜里一道流光破晓，明朗，坚定，熠熠生辉。
“天啊，这就是八殿下吗！”
“果真是龙章凤姿！”
“诶，前年七夕一箭碎石的那位赵八公子，就是他吧？”
“果真？那天我竟没出门...”
梅清竹默默看着他身骑白马，吴带当风翩翩而行，恍然仿佛沉入一场轻盈而深幽的梦境。
他终于回来了。
“萧珩...”
呢喃声一落，他忽然抬眸望来，漫天绯雨中朝她遥遥微笑，唇舌无声轻动。
“等我。”
啪——
梅清竹猛地关窗，关得太猛，那窗叶哐当弹回来，砸得她嘶声抽气。
鼻梁好痛！
萧珩远远地笑了。
梅清竹：“......”
做人真的好辛苦。
“哥哥瘦了许多...”
王文茵喃喃。
梅清竹捂住鼻梁定睛看去，就见王子昭骑马跟在后面，面色发白。
他在家书里提过自己受伤的事。不过他既然还能骑马，伤应当已经快好了。
梅清竹狠狠朝萧珩的背影挥了两拳。
“王少爷也是好俊俏的小子。”
“这回王少爷立了大功，不知陛下会赏赐什么。翰林老爷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许多绢花彩饰朝王子昭抛过去。
梅清竹有些欣慰：“表哥很受欢迎呢，这次定有大大的封赏。”
正思量间，底下忽有人大喊一声:“万岁！”
梅清竹心神一凛，朝下看去，楼下人头攒动，却不知是谁在喊。似有道旁的侍卫往人群而去，这声音便再没响起了。
果然不出意外，次日就传来了封赏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