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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造孽!

“师姐你怎么了?”陈三爷惊得不知所措。

马文妹泪水涟涟:“三儿啊,你我缘分已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陈三爷莫名其妙:“师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滚!”马文妹一指门外。

陈三爷还从未见过师姐这番神态,唬得慌忙下跪:“师姐,让我死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马文妹茫然地摇摇头:“作孽,作孽。”

陈三爷把手搭在了马文妹腿上,小时候,师姐生气了,他都是这般求饶:“师姐……”

“别碰我!”马文妹一声怒吼。

陈三爷吓得一哆嗦,赶忙把手收回:“姐,你打我、骂我、杀我,都行!你得让我死个明白!”

马文妹泪如雨下,绝望地吟道:“咱们今生不该相识,不该相识……”

陈三爷听得越发心寒:“姐啊,我求你了!到底怎么了?”

马文妹根本抑制不住泪水,满腹伤感:“你可把我害苦了……三啊,你可我把害苦了!!”

陈三爷越听越害怕,大胆追问:“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马文妹仰天纵泪,无助得像个孩子,良久,说出一句晴天霹雳:“庞华山……是我生父。”

陈三爷惊得倒吸冷气,三魂七魄险些出窍:“什、什、什么?”

“你走吧,你走吧……”马文妹无尽哀伤。

陈三爷的脑子已经乱了,师父大流马、赌神老华爷,两副面孔交相辉映,他绝望地大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马文妹眼睛一闭,热泪滚落。

命运,就是看不见的因果,穿成的丝丝因缘线。

它无声无息,却遍布三千大千世界,在人头顶,在人身后,巧妙地织就一幅幅人间悲欢。

这出悲剧,还要追溯到三十多年前。

那时的大流马,还未创立杂技团,而是和庞华山一同在济南府“壳爷”的门下学艺。

两人都是年轻小伙,大流马年长庞华山一岁,为庞华山师兄。

大流马娶了本村老刘家的三儿女,刘月娥为妻。

刘氏生得端庄秀丽,自幼本分,性子温婉,针织女红,无所不通,由本村老族长马德忠马老爷做媒,成就这门亲事。

大流马那时也是风华正茂,小伙勤快聪明,干劲儿十足。

又拜在民间高人“壳爷”门下学艺魔术杂技,将来定是个生意人,糊口不成问题。

两人婚后,举案齐眉,日子倒也美满。

唯一不足者,两地分居,大流马在济南府学艺,半年才能回来一次。

后来,艺成出师,大流马和师弟庞华山共同创立大流杂技团,组成草台班子,游走江湖。

兄弟俩,肯吃苦,能受罪,很快打出名气,班子红红火火,攒下了不少钱。

刘月娥也被大流马接到杂技团,负责打理表演人员的道具服饰。

刘月娥手巧,总是能把武服、汗衫、马褂裁剪得天衣无缝,杂技团的人穿在身上,很合体,无论是表演上刀山,还是胸口碎大石,还是吞铁球,还是鹅幻魔术,都能衬托出一股浓浓的江湖气息。

杂技团的人都夸:“二嫂手真巧!”

那时的大流马,还未成就大名,团里的人都称呼他马二爷,刘月娥自然就被称作“二嫂”。

马二爷事业心很重,尤其对魔术,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他自己翻新手法,钻研各种技巧,甚至不惜重金,拜访民间高人,请求恩传一术。

他要做整个大清朝最厉害的鹅幻高手。

在所有人还沉浸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封建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时,他的心已飞到九霄云外,他在南京和上海见过外国魔术师的表演,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代表中国,出国表演,让鹅幻之术,震惊全世界。

常人眼里,这叫离经叛道,但马二爷不同凡响,山东马家庵村的普通村民,要做一些常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时代造英雄,清末朝廷的分崩离析、康党的君主立宪、中山先生的民主共和、袁世凯的小站练兵,租界里的洋钟、汽车、洋面包,对一个常年在外跑江湖的人来说,这种在中华大地上不断上演的新旧碰撞大戏,都深深地感染了他。

他的心早已澎湃不定,发誓做世界第一等。

后来,他做到了,大清国第一家出国巡演的杂技团——大流杂技团,名震四海。

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由于他醉心于魔术,醉心于杂技,整日扑在鹅幻之术上,疏落了感情。

几乎没有陪伴刘月娥的时间,女儿家是需要细腻的沟通的,哪怕听她唠叨一句话,哪怕走过去抱她一下,都能让她温暖。

可马二爷走火入魔,除了每月例行公事,鲜有时间和刘月娥谈心。

毕竟,他要管理几十人的杂技团,他要钻研更高超的魔术技法。

庞华山,见缝插针了。

其实,他的本名叫霍四栏,字九龄,人称“棺材瓤子”。

霍四栏是中年之后才发胖的,年轻时小伙容貌不错,白白净净,还没呈现梨状。

眼见自己师哥每日忙于案牍,二嫂清清冷冷,无人来疼,他便时不时地嘘寒问暖,六时请安。

去各地演出,也会留心当地的特色,譬如到了北平,他会买京八件点心,送给二嫂。

到了苏州,他会买丝绸绫缎,赠与二嫂。

甚至在街头看到一只小花鼓,他也会买下来,逗二嫂开心。

人怕相处,日久生情。

久而久之,刘月娥的心扉打开了,两人无话不谈。

从乡下种田技巧、播种时日、纺线梭针,到城里的各种见闻、各地风土人情,悉心相交,幸甚之至,免不了捧腹大笑。

马二爷出去谈事或远赴他乡重金学艺时,二人更是窃窃接触,相谈甚欢。

终有一日,棺材瓤子买了一坛老酒,劝二嫂共饮。

刘月娥不会饮酒,碍于情投意合,洒脱喝下。

那一天,二人喝得飘飘然,刘月娥面色红润,如花绽放,仪态游逸,情思迷离。

“棺材瓤子”色从海底起,恶向胆边生,大胆拥二嫂入怀,来了一场久旱逢甘露,杏花沾春雨。

只此一次,便怀上了马文妹。

马二爷一直被蒙在鼓里,9个半月后,马文妹出生。

马二爷喜极而泣,与刘月娥紧紧相拥。

刘月娥五味杂陈、愧疚不已。

越明年,直隶起瘟疫,刘月娥染疾,不治而亡,死前拉着马二爷的手坦白了一切。

马二爷泪洒床榻,他早已习惯了马文妹天天叫“爹”的场景,对马文妹视若己出。

刘月娥死后,马二爷没有抛弃马文妹,而是像亲闺女一样,一把把把她拉扯大。

马二爷也在忏悔,弄到这个地步,他也有责任,本是一出良好姻缘,却鬼使神差,成了错乱悲歌。

马二爷要杀了棺材瓤子!

这才有了外出南洋,海上遇到风暴,船翻众人落水,棺材瓤子失踪那一幕。

风暴只是表象,马二爷要趁机除掉棺材瓤子。

棺材瓤子在水里呼救时,马二爷拿起桅杆,伸了过去,棺材瓤子以为马二爷要救他,没想到马二爷把他深深戳入水底。

旁人还看不出来,一根长杆,是拉是戳,狂风巨浪之下,根本看不清楚。

自此之后,“棺材瓤子”成了大流杂技团的禁忌话题。

所以,陈三唱“嫂子美,嫂子浪”那首歌时,大流马才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而马文妹,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大流马至死,也没说出这个秘密。

所有人都认为棺材瓤子死了,可他死里逃生,摇身一变,成了庞华山,再后来成了名震上海滩的老华爷。

但他行事谨慎,很少抛头露面,直到大流马去世,才敢公开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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