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鹿鸣歪说
碧潮观的生活，对于寻常人而言，的确无聊乏味。
更别提一开始的两个月，闻武那看似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了。
每日都是一成不变的背诵各种道经……
这让后来的宋玉秋都觉着自己这个师侄女转性了……
但对于闻武来说，就还算可以……
首先，如今整个道观里除了他以外，全是小姐姐…(ˉ﹃ˉ)……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因为…除了他自己，宋玉秋和崔玲儿压根儿就从来不信他是个男人……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其实闻武还是会偶尔在夜里，唤出大红去后山溜达的。
没办法，宋玉秋师伯不放他啊……
他的确畏高，但大红不怕啊！
更何况后山虽也陡峭，但并非无法攀爬……
大红又需要时不时的进食些生气……
虽然这家伙貌似更喜欢吸食活人，道观附近又比较偏僻……
上哪去找那么多恶人给她吃去？
所以嘛，他对现在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若是去后山不需要偷跑的话，那就更好了。
并且…时间一晃的功夫，便已经入冬。
闻武的身体也早就恢复了正常。
眼下已然临近冬至。
而对于立冬那日，道观内突然多了个堪称琴艺大师的小师姐这件事。
宋玉秋师伯是这样对众弟子解释的。
“这是你们的小师姐，叫闻舞！昨日夜里才到的！”
“别看她天生眼疾，但琴技却是与为师不相上下的！”
介绍的话很简洁……
闻武听后老脸一红，但想着以后每日都能手把手教小姐姐们弹琴…(ˉ﹃ˉ)吸溜……
对此，一众记名女弟子的心中，虽有所猜测，但见闻武一脸无害的小模样，却都是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
因为明眼人谁心里没点数？
师傅是守虚教的大弟子。
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师姐。
名字、年龄以及样貌都与传闻中的这般吻合……
毕竟她们又不傻。
其实这些碧潮观的记名弟子，在几个月前听闻过那些流言后，的确是有些害怕的！
其中不乏也有几人选择离开了道观。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能全怪走的人。
而留下的人则是因为单纯的相信宋玉秋。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闻武的形象太具有欺骗性了。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可爱的盲眼小姑娘，会是流言里择人而噬的妖孽呢？
更何况，这小妹妹师姐抚琴的技艺是真的精湛呐！
虽然她手把手教大家技巧的时候，会流口水……
但一众弟子们都认为…这或许是身体原因…吧？
延洲，地处最南端。
闻武并不清楚这世界有没有南北极地，他只知道这世界是存在磁场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带有狐对磁场感应的本能天赋。
所以…既然是最南端，那么气候也就应该属于是亚热带特性了。
但闻武却觉着，入冬后的气温依旧温暖，或许应该更接近热带才对？
反正这里气候的确还算不错。
因为只有夜里才能称得上“凉”，但却并非是冷。
今日的他，一袭整洁的灰白小道袍，怀里略微吃力的抱着一把，宋玉秋专为他斫的小号七弦琴，出现在了太极广场上。
这把与正常古琴相比，稍显娇小的七弦琴，宋玉秋并未告诉他是用何种材料制作而成。
可闻武却猜测必然价值不菲，而且用料肯定与登仙山脉有关！
因为…这琴不光散音浑厚，泛音清润，按音柔和。
同时，琴弦与琴面的距离于他而言，吟、猱、绰之间，滑音又极度和谐！
轻弦音色穿透力极佳，重弦又集中且浑厚，二者余音久而不散……
更为重要的是，它可以经得住自己的真气与力道！
小小的古琴并未有太多花俏的装饰，只在琴面一侧雕刻了几枝玉兰花，琴尾处隐晦的形成了一条狐尾状。
而也是因为整体规格的变小，所以对于闻武现在的小手而言。也就使得他抚琴时对技巧的把控更加得心应手！
一位弟子见闻武吃力的小模样，当即一脸心疼的上前，帮着将琴抱到首位琴桌之上。
闻武在对方接琴的一瞬间，悄悄的嗅了下，随即满意的勾了勾小嘴儿。
嘿嘿~(ˉ﹃ˉ)……
他之所以这般，还是因为宋师伯要求他必须装出一副吃力的模样…更不让崔玲儿帮他……
并且…为了让他与狐身形象避开，还会刻意的在他出现的时候，勒令十七不许到外院溜达……
对于弟子们而言，她们可并不了解内情。
通过近一个月的接触，她们可是将这个小师姐彻彻底底的当做一个……体弱眼盲的可怜小姑娘看待了。
而之前的那些猜测，更是早就烟消云散……
闻武慢悠悠的拽着栓在胡椒身上的牵引绳，来到首位琴桌前坐定。
被逼营业·胡椒·导盲鼠………
“今日教你们一首新曲子！”
话落便听弟子们娇声道。
“小师姐…前日的那首悬溺我们还未熟悉呢！今日又要新曲了么？”
“是呀~小师姐…您说的纯爱故事，虽然我不太懂，但是真的好感人呀……”
闻武一脸平静…但内心却是嘿嘿嘿傻乐。
“咳咳…今天这曲子也有典故的！且听~…”
言罢，深吸了口气，随即双手抚上琴弦。
下一秒，琴音飘荡在太极广场之上……
悠扬宁静中…闻武又刻意的在滑弦时，用指甲短促的蹭过琴弦使其发散出来的声音无限接近鹿鸣之音。
这恰到好处的指法，加上琴曲本身的意境。
让人仿佛置身在晨雾弥漫的林中，与小鹿不期而遇……
片刻后，音止……
见下面弟子依旧有些陶醉的神情，闻武志得意满的将笑容憋了回去。
“咳咳，此曲名唤《鹿鸣》。”
“据说…原是用来宴请宾客时演奏。”
“但…我个人认为，它更适合一人一香一壶茶，安坐于林间陶冶自身！”
“其实我这般说，倒也不如你们眼下自己体会来的真切些！”
一弟子听后急忙举手要求发言。
这动作是闻武教她们的…(ˉ﹃ˉ)……。
都是好姑娘啊！就是这么听话！
“小师姐！那您说的典故又是什么呢？”
闻武闻言起身，随即故作深沉道。
“原本的典故不说也罢……”
“我今日要说的…是另一番典故！”
话落深沉的面向桂林。
“林深时见鹿……，鹿惊…不见鹿……”
“海蓝时见鲸……，鲸浅…不见鲸……”
说完将头转向众弟子。
“梦醒时见你……，梦短…不见你……”
言罢，见没人明白…
闻武怔了下……
“没明白？”
众弟子点头……
闻武见状思忖了下，随后了然……
好吧，这群女子年纪普遍不大…见识也就少了。
还是经历的太少，所以理解不了……
所以这前世的话，于她们而言，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吧……
“emmm，直白的说……”
“林深可见鹿，但小鹿一旦感知到陌生气息，便会被惊扰的逃跑，也就见不到鹿了！”
“海蓝时见鲸…你们这里应该叫鲲？这东西只存在于深海！”
“而深海并非是蓝色…若是在蓝色的浅海中看到了鲲…那便是它们搁浅或是被困了…”
“所以...这即将死亡的美，不见也罢！”
“梦醒时见你…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的时候？或许很多人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自己想见之人吧？”
“但梦是短暂的…醒来后便也就见不到了！”
说到这，闻武看向自己的师姐一怔。
因为他发现对方眼睛有些微红…于是急忙又道。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不如意，很多时候，我们都会面临许多选择……”
“罢了……”
唉，要过深奥的讲了也白讲，而情情爱爱的伤感也还是别说了，好歹都算是同门，虽然只是记名……叭叭多了都是罪过呀！
心急的他并未把话言尽，说完便看向眼眶微红的崔师姐……随后轻咳了下弱唧唧的道。
“师姐…我…我想小解……”
话落，又指了指脚边的一摞纸张，对着一众弟子道。
“曲谱你们自己来拿就好！”
崔玲儿闻声起身假意将其扶走。
闻武不知道的是，他说的这些话，均被站在碧潮观的院墙外的中年大叔听了个真切。
便见大叔嘴角微勾，但眼睛却是有些发红……
此人正是闻武初来时，所遇的那位抚琴之人。
待二人行至后院时，闻武拉着自家师姐的手故作疑惑道。
“师姐咋了？难不成你有心上人了？”
虽然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才说的，但他心里莫名的堵了下。
崔玲儿闻言怔住……
“师妹何出此言？我哪有什么心上人啊？”
闻武晃了晃神……
“那你哭什么？”
崔玲儿闻声有些默然。
“无碍，只是听师妹适才的讲解……”
“让我想到了许久未曾梦见的娘亲……”
闻武听后一噎…
好吧…同样的话，在不同人的心里都有各自的感悟……
虽然听到这般说辞后，他心口松了松。
但同时…也明白了对方为何难过。
这是自己无意间胡诌学舌的话…勾起了师姐的伤心事了。
愁人…这事儿闹等，本来还想着在一对小姐姐面前装一下，顺便再烘托一下自己牛哔的气息呢。
没成想闯祸了……
正在他琢磨着如何转移话题的时候，宋玉秋神助攻来了。
“你俩怎么在这？今日琴课结束了？”
闻武听后直呼亲师伯待我不薄啊！
“今日教了她们新曲子，这会儿应该还在练呢！”
“对了，师伯您要干嘛去？”
宋玉秋看了眼眼睛微红的崔玲儿。
“明日不是冬至了么？观中糯米用没了。”
“我便想着去采买些回来！”
说完见闻武一脸不解。
“这边冬至习俗，吃汤圆…逛灯会……”
“咱们吃饺子，但那些记名弟子可跟咱们习俗不同！”
闻武听后恍然，随即看向崔师姐。
“那师伯明日能带我和师姐去看看花灯么？”
宋玉秋听后有些犹豫。
闻武见状急忙道。
“我现在这样子不会出乱子，灯会又是夜里，谁会注意呢？到时候带个帷帽就好了啊！”
话落拽了下师姐的袖子。
崔玲儿闻声也是点点头。
“是啊师伯…师妹总这么闷着也不是办法，现在都过去几个月了，夜里应该没人会注意的吧？”
“而且…我也想去看看呢！”
宋玉秋闻言思忖了下。
“那好吧…到时候我将那些弟子也带上，这样人更多些。”
闻武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师伯这是不放心的想用人数尽力围着自己……
不过没关系，本来就是想哄哄师姐开心，如今算是意外收获了！
更何况…他其实也想溜达溜达。
虽然王旭那不靠谱的货，如今好似人间蒸发了般渺无音讯，但自己还是有些小钱钱的！
再加上这心里一直还惦记着给师伯师姐添置装扮呢！
哦，还有给那些小姐姐研究新衣服！(ˉ﹃ˉ)……
就是不知道这边的灯会与安钰镇的灯会有什么不同……
思及此，他想了下。
“师伯，包饺子的食材不用买，回头我让沙雕进山抓些就是！”
“咱吃肉馅的！”
宋玉秋闻言点了下他的头。
“就你挑食！切记荤素搭配才好！”
“肉食吃多了会伤身的！”
“你俩乖乖看家！我走了！”
闻武听后笑了下，随即偷瞄了眼崔玲儿。
“师姐，明日去看灯会！”
“到时候我陪你猜灯谜什么的！”
说完见师姐还是有些低迷，当即双手托到下巴比了个开花姿势。
“师姐？别想那些伤心的了好不好？”
崔玲儿见状深吸了口气，随即笑了下。
“那明日师妹需听我的！”
闻武听后直接拍了拍胸脯。
“好嘞！”
次日黎明。
天还未大亮，昨夜抬到后院深处的磨盘，正被闻武拉的呼呼作响。
因为今日是冬至。
师伯想为路途遥远而无法返家过节的弟子制作汤圆，所以他自告奋勇的揽下了将糯米磨粉的工作。
又因为今日答应了要带众人下山逛灯会，所以…这准备工作必然要提早才好！
当然，这拉磨的活儿，也包括了被迫营业的十七……
其实…还有个原因是他不会做汤圆，所以只能出些力气活儿了。
毕竟早些弄好这些吃食，也就可以早些下山。
今日得好好陪师姐玩才是。
想到这，他用小扫帚将糯米面扫进布袋中，随即拽了拽又睡着了的十七。
“嘿~到站喽！！该你了！”
话落便见黑虎懒洋洋的睁开眼睛，随后打着哈欠的将大脑壳套进绳圈中……
换班休息的闻武，托腮坐在一旁看着困巴巴拉磨的十七。
说句良心不会痛的话，他有些想二驴了……
因为要是那只倔货在的话，完全可以眼睛一蒙，再挂根胡萝卜，剥削它一整夜。
唉_(:3)∠)_，也不知师叔师兄还有小软他们今日有没有饺子吃。
思及此，闻武抬头看了眼天边的鱼肚白。
又是冬至…家乡的父母兄妹可还好？
正当他感叹时间的时候，胡椒窜了过来，紧随其后的便是师姐的声音。
“师妹！随我回房一趟！”
闻武…师姐那边不是要弄饺子馅么？怎么这么快？
“来咯来咯~”
说完看了眼拉磨的十七，随即将胡椒捞起猛吸了下，这才颠颠的回房。
“师姐咋这么快？”
崔玲儿闻言神秘一笑。
“也就咱们和师伯吃饺子！其他人尝尝鲜便好啊！”
待二人回到房间后…闻武一懵。
因为屋内的澡盆里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水……
他傻乎乎的看了眼师姐。
“大清早的要洗澡？”
崔玲儿点头道。
“说好的今日听我的！”
闻武……
“行叭！”
洗就洗吧，谁让昨天自己光顾着耍帅拽文了呢！
可洗完热水澡之后，他才发觉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因为…崔师姐又开始为他装扮衣裙，以及画了妆容。
他很不理解师姐为何非要如此。
期间他并不是没试图拒绝过……
却被对方红着眼睛凝视……
又或是一句“说好的今日听我的！”给堵住……
闻武那叫一个悔呀！
“师姐呀！咱就是说，我出去之后还要带帷帽！”
“你把我弄这样子，也没人能看得到吧？”
崔玲儿闻言将眉角最后一笔画好，随即满意的笑道。
“我看到了就行！”
闻武……你赢了！
这不是纯纯的挖坑自己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