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知为何人
巫罄县。
商仲尼的麻烦终于还是来了,县令张温隆带了许多兵马前来,冲散了几路起义的队伍,眼看就打到商仲尼誓师的总寨了。
商仲尼看着陆陆续续跑回来的残兵败将手中拿着七五七六的来信,说是乾元城也吃紧,青鸟、赤乌、紫狐三国合兵围城,月有德东拼西凑也只能给他们带百十来人。
手中的另一封信是李二牛来的,他倒是说得挺好,什么已经汇报到了橙世那里,正在开会研究怎么办。一旦研究出了结果,一定第一时间再来信告之。
这时,跟自己最早的左路军将军二黑,裹着一头的纱布,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人还没进来,杀猪一样的嚎叫就传遍了整个寨子。
“老大,完蛋了。官军杀上山来了。”
“哦?他们怎么知道这里?这里没矿没水,僻静的不能再僻静了。”商仲尼的眼睛始终盯着这位一夜富贵起来的二黑。
现在二黑可不黑了,洗得白净极了,衣服都是穿缎子的,菜都要四凉四热,顿顿都得有酒有肉。
二黑不敢直视商仲尼的眼睛,“许是官军中有人是这一带的山民,知晓这里的地形。”
“就不会是有人告密?想踩着兄弟们的尸体,去当大官?我也是奇怪了,一个区区的七品县令,他能许你个什么官?你还真的是一朝富贵,再无兄弟。你要走,我不拦着,但你要断兄弟们的活路,这我可就饶不了你了。”
“哈哈哈,”二黑索性就不装了,“活路,跟着你造反有什么活路,拢共就几把破锄头,能成什么大事?官军才刚刚一到,就如野兽散,本来说好了一起去围攻县衙的三千人,走到县衙只剩下三十个人,还都是看在我二黑的脸面上。既然造反没有活路,那我领着兄弟们诏安,去吃官饭,有什么不可?”
“你好像说的很有道理,要是抛开你出卖了几个将军的家眷所在地,劫持着他们的家眷去要挟他们放弃抵抗。就会完美许多。”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在这山中坐着,你怎么知道山下的事情。”
“我会算卦啊?比如今天,我就好心好意的给你算了一卦,很不巧,是个死卦。看来你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哦?我倒要来听一听,县太爷已经答应了县丞的位置,让我来坐。连这次围困都是我指挥的,你要拿什么来杀死我?可笑啊,名动天下的商仲尼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一个窑工的手里。”
“不要急,这么大的功劳,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给你?若把这功劳给了你,你还不得封个郡守。那岂不是压在他们的头上。这种事情你会干嘛?张县令?”
“哈哈哈哈,商先生真是世事洞明,本县奉命剿匪,现山中遇两匪首,本县身先士卒,力斩二贼,枭其首,以平暴乱。这封奏报不知道,商先生满意不满意?”张温隆从人群之后走了出来,抹掉了脸上的伪装。
“满意自然是不能满意了,不过还算是过得去。你在这里到底是为谁看门?今天我就要死了,我死后,你名声鹊起,扶摇直上。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商仲尼的眼神没有看向张温隆而是依然注视着二黑,他是想让张县令说实话,还是想让二黑讲真话。
“不错,你可真是一条大鱼,上面给得好处,比我这些年来,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头上,守着这些挖矿的辛苦费还多不少。你马上就要称呼本县,刺史大人了。哦,不对,你看不到哪一天了,也是挺遗憾的。”张温隆的兴奋溢于言表。
“张,张大人,我是自己人,是我检举揭发了这些乱匪,是我给官军引的路,是我把那些头目逼降的,大人,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二黑有些明白两人话语中的内容了,这口气是大河已过,桥自然就要拆掉了,不然后面的人不就白白过去了吗?
“什么?满嘴胡说。明明是本县微服探查,觅得贼巢,以王道化贼。和你这个贼首有什么关系?来人,先把这个妄人射死。”张温隆挥挥手,一波箭雨向二黑覆盖而来。
二黑只得躲在商仲尼身后,箭到了商仲尼身边,突然的就软了下来,纷纷掉落在商仲尼的周围。
“张大人,这份功劳太大,你根本撑不住,还是把你背后的主子喊出来。不然的话,我可要动手了。你也看到了,你们的弓箭根本伤不到我。”商仲尼俯身捡起一捆箭矢,在手中搓了搓 ,就变成了一杆长矛。侧身投掷,长矛划过天空的寂寞,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杆子就把张温隆骑着的高头大马的头给戳穿了。
张温隆被已死还未死透的马掀翻下来,一条腿还被几百斤的马死死压着,想跑得跑不了。
这些官军也不过是张温隆现拉的壮丁,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胆子小的直接吓尿在原地,胆子大的拽着兵器就逃跑了。
见商仲尼又俯下身子去搓长矛,就连剩下的几个随从也丢下武器,转身逃走,刚刚乌央乌央的几千人,跑得剩下了一人一马。
马已经死了,人被死马压着一条腿,动弹不得。眼看着商仲尼背着双手到了自己的面前,张温隆抽出马刀就要砍断自己那条被压住的腿,企图断腿逃生。
“张大人,何必呢?”商仲尼一弹指,那种死透了的马,就飞了起来,摔到另一边恰好把企图逃跑的二黑给砸晕在那里。
“商先生,你没事?不是说,你在全性山被神龙王爷封了血脉?”张温隆抱着那只压麻的腿,使劲捶着,想着趁个机会跑走。
“不怎么说,你不是早跑了,还会回来吗?怎么样啊?张大人,活动好了没有,能站起来了吗?带我去见你的主人吧?”商仲尼俯身问张温隆。
“什么主人,本县是奉王命剿匪平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温隆眼神躲闪,嘴还是很硬的。
心里想到,坚决不能说啊,说了就没有价值了,在主人那里,没有用的家伙,只配剁碎了喂狗,是吃狗还是被狗吃,就看自己能不能咬住这个牙了。
“呀,这是要当一回打死不说的啊。这矿上的大夫哪?来给县大老爷,来一套蜻蜓点水。”
蜻蜓点水,是这黑矿窑为了折磨窑工的一种私刑,把人整个倒着吊在井里,然后像摇水桶一样,把人摇到水面上,让犯人用嘴来接井里的水,接够了一缸,算是一次点水完成。
“别别别,商先生,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往往越是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当他们那些折磨人的本事用到他们自己身上时,怂得就越快。
这连吊还没有起吊呐,张县令就已经把自己的靠山,自己的关系,甚至是自己的情人吐了个清清楚楚,只怕慢一点,就被点了水。
商仲尼抱着膀子,看张县令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一桩桩一件件都说得清清楚楚。
“说完了?再没有隐瞒了?”
“没有了,绝对没有了。我对天发誓。”张温隆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比起三个手指,向天发誓。
“嗯,我姑且相信你了,但我也不是那种说话不算的人,对吧。”
“是是,谁不知道商先生一言九鼎,金口玉言。”
“那就好,伺候县老爷点了刚才那遍水吧。”
“别啊,商先生,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
“对啊,我刚才不是表扬你了吗?但这和你要蜻蜓点水有什么关系哪?你之前矿上的窑工认了错,你就放过他们了吗?”
“当然,当然。卑职只是听命行事。”
“放屁。”周围许多的声音淹没了他的辩解。“先生你别管了,这个点水,我们有经验,保管给您老人家留一条小命。”
“他这个命,留着何用?”
“有用,大人,有用。您不是要造反……啊,不是起义吗?起义怎么能没有武器哪?这大山里有一个武库,是我炼了铁之后,克扣到黑市上换钱的。”
“嗯,愣着干什么?开始啊,让我也学习一下,什么叫蜻蜓点水。这家伙就这点花样吗?”
“哪啊?先生,这家伙折磨人的办法可多了,都够写一本书的。还有什么螳臂当车,鱼跃龙门……”
“这螳臂当车怎么讲,手别停啊,县老爷就要喝到甘甜的井水了。”
“先生这口井早就废了,下面都是屎尿。”
“那不是更有营养,便宜这小子了。你继续说,什么是螳臂当车。”
“螳臂当车,就是把马车的轴卸掉,把人的两只手穿过车轮当轴,把人的身体绑在车底。然后找四匹有力的马,拉着马车跑十里山路。”
“嗯,这个更坏,把他拎起来,刷一刷绑马车下面,我来驾车,我可是先师的后人,我们家祖传的驾车高手,我的车跑起来老快了。”
张县令被提起来,众人捏着鼻子,拿水管子滋了三四遍,总算是味道小一点,这才把他绑在一辆马车底下,用他的办法让他当车轴。
“商先生,还有,那个什么地方,我藏了一批宝藏。这事谁都不知道。”
“去,按他说得地方去找。”
不多时,几人抬着几个大箱子回来,从脸色上看,就十分有谱。
“都分了吧,我对钱没有兴趣。你看你们得加紧折磨县老爷,不给县老爷服务好了,他怎么给你们发奖金。驾,县老爷,你就说,咱这马车快不快。”
“快, 快。”
“好嘞,这就给县老爷快起来。”
“不是,慢,慢。”
“这还嫌慢,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再卖把子力气,可不能堕了我家祖传的绝学。”
“我说,我说,其实背后的大老板是李二牛,他故布疑阵,把张家推在前面。”
“哎,这才是实在人,看来这项服务,县老爷是满意了,看到了吗?就按我这个服务标准,把县老爷发明的那些服务项目,都给县老爷体验体验。”
“是,先生,你就看好了吧,县老爷家里要是还能藏一个钢镚,说明兄弟们没有尽力。”
……
“说了吗?”
“都说了,连祖坟里埋了三百两都招了,应该是榨不出一点油水了。”
“这样啊,把他招得那些,都写出来,贴他身上,然后把他送回县衙去。”
“先生,不要啊,你这是要小的的命啊,小的全招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杀得你。我已经很被动了,你看看他们的眼睛,里面都冒着火,都恨不得生食汝肉,夜寝汝皮,吹弹汝骨。”
“先生,看在我什么都招了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生路哪,也不是没有。”
“先生您说。”
“只怕你不敢。”
“我没什么不敢的。”
“好,我就知道你是痛快人,来给县老爷签字。”
“这……这是什么告示,造反的还敢贴告示?”
“什么造反这可是正经的,宣告独立,自即日起,燕然湖以东的广袤区域,三州二十六郡宣布脱离橙龙国,建立燕然国。你可是发起人,算是开国功臣。”
“那……我方便知道一下,这第一任国王是?”
“二黑?二黑哪?”
“先生,他还被那匹马压在那里哪,没您的话,谁也不敢动。”
“把他拉过来,让他来当这个国王。不比什么县丞实惠?”
“那小人哪?”
“护国大将军啊。这个职位舍你其谁。”
“谢先生。”
“不忙,你还得辛苦一趟,把李二牛再请回来。”
“先生,他凭什么相信我这小人物。”
“不需要,你只需要告诉他,我的功力并没有消失,他会星夜赶来的。”
“是。”
张温隆颤颤巍巍的倒在马车上,一声鞭响,马车轰隆隆的下山去了。
“先生,真的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要急嘛,要钓大鱼,你就是看了他,明天派下个李县令来,还不是一切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