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讨个公道
午后的阳光晃眼,一路上夏蝉在树上鼓噪。
江村长带着族里的大半青壮,浩浩荡荡的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桃李村。
穿过村口的小桥,把在桥边乘凉聊闲篇的妇女们吓了一跳。
等源口村一行人到了桃李村村学门口,他们来“寻仇”的风声已经刮遍全村了。
甚至路上有不少周围几个村的人都听到了动静,以为源口村要跟桃李村械斗,召集了不少人来看热闹。
江村长之所以选择往村学来,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王启山的侄子就在村学里帮忙料理杂事。
他既然在村学里干活,又写了欠条,那江氏宗族来村学讨债,就是无可厚非的。
他们今天不提王启山打柳哥儿的事,因为大家都知道夫子打学生那是天经地义,他三言两语就能推卸干净。
可是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桃李村任何人都无法多嘴。
村学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连桃李村的村长都惊动了。
李村长年纪有些大了,正是李婶子的嫡亲叔叔,收到消息急忙带着几个族人赶了过来。
到了村学门口,见源口村的人没有怒气冲天,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搭话。
“江村长今天怎么有空来桃李村?”李村长很客气,并没有因为江村长娶了自己的侄女儿,就摆长辈的谱儿。
江村长倒是拱了拱手,“叔叔说笑了,今天我们族里是来收账的。”
“王氏有几个族人欠了钱,我们族里又准备修缮祠堂,左等右等不见他们还钱,这才前来讨个说法。”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桃李村的人,不关你们大部分人的事,我们是来找那几个人要债而已。
说话间,江村长示意一个族人,去村学门口叫门——只有把人喊出来,才能讨钱。
江初禾和沈牧并肩站立在人群中,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村学的大门,仿佛要喷出火来。
喊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影响到了村学里学生上课,里面的人终于坚持不住,门从里面打开。
出来一个留着山羊胡子,头戴官巾身着灰色长袍的人。
来人正是王启山,调子一捏就责备道:“尔等聚在村学做甚?影响到孩子们读书,你们担待的起吗?!”
一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你要是再跟他多争辩,那就是影响学生读书。
沈牧见江村长有些怵秀才公,便站出来道:“我们这喊半天了,喊的是王大江,你就是王大江?”
管你是谁,我喊别人,你出来应了,那你就是这人。
王启山一噎:“我是村学的夫子,村学门前不要喧哗,尔等速离。”
“王大江要是一叫就出来了,那我们怎么可能喧哗?”沈牧继续道:“王大江欠钱不还躲在村学里,夫子这是要替他还钱了?”
“你……不知所谓!”王启山平时在村里高高在上惯了,吃了这个软钉子,气个倒仰。
两番争执之下,王大江还是龟缩着不肯出来,王启山如门神一般站在村学门口,大有赖皮之意。
连桃李村的李村长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王夫子,这欠条摆在眼前,还是叫江哥儿出来,把事情了了吧。”
眼看着外面围的人原来越多,沈牧却朗声道:“我说最近我们源口村在这读书的孩子,怎么无故被打了呢?原来夫子就是这么个脾气。”
“侄子欠了债,帮着赖着不还,还欺负债主村里的孩子,这人品真的能教的出秀才吗?”
王启山本就想强顶着赖掉这笔账,没想到他们在这里等他,立刻吹胡子瞪眼道:“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大家都长眼睛看着的,”沈牧一脸正色,“原来我们还以为那孩子是调皮不好好读书挨了打,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我们冤枉他了。”
说着还摇头叹息,一脸的愧疚,其他源口村的人也都议论纷纷,专门说给桃李村和那些外村人听。
江村长更是补了一刀:“我说呢,村学也都开了二三十年了,我们几个村来读书的哥儿也不少,不乏聪明伶俐的,竟然一个也没考上秀才......”
这话是沈牧教的,可是江村长一路上越琢磨越对,可不是大家都白上学了嘛——真一个秀才也没教出来。
这话就有点杀人诛心了,桃李村包括周边几个没有村学的村子的人,为什么敬着王启山?
为的不就是王启山开村学,人家想自家也出个秀才吗?
可是他就还真一个都没教出来!
原来大家不敢也不会往深了想,现在有人提出来了,甚至把他人品不好的证据摆在眼前,家里有人在村学上学的人家眼神都微妙起来了。
王启山这下是有口难辩了,人家没揪着他打学生的事说,说的却比打学生的事还严重。
他脸色铁黑的站在门口,真就被源口村这群泥腿子架了起来,忍了又忍,只好把王大江叫出来赔钱。
王大江见躲不过去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家拿钱,包括其他欠钱的几人,在江氏众人的强势下都还了钱。
不过收了钱,江村长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对着众人道:“我们源口村的孩子是不敢在此地读书了,今天来找你们还有一件事,就是来给我们村连被打的那个在内,五个孩子退学的!”
沈牧声音清冽,此时大声的补了一刀:“都已经有个孩子被打废了,这要是其他的也被打了,我们村此后二十年都没好苗子了!”
王启山闻言眼神更冷,冷哼一声:“无知匹夫!这不是你们退学,是我王启山不教了!日后绝不会再收源口村的学生!”
他脸上不屑,源口村根本没有秀才,退了学更别想出秀才,他倒要看看他们村里人以后能不能齐心!
江村长情绪稳定,“好,那就叫我们村的孩子收拾东西出来吧!”
王启山朝王大江使了个眼色,王大江就进了村学,不一会儿撵着四个年纪大小不一的书生出来。
源口村一共五人在这里读书,除了柳哥儿,其余四个都在这儿了。
王启山见人已经出来,不想再跟这群泥腿子废话,转身就想回去。
江村长又出声了,“王夫子,您怎么走了?!这束修还没给退呢!”
“年初交了一年的束修,现在才六月底,还没满半年呢,您这是赖习惯了,连束修都想赖半年吗?!”
王启山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被那么多人围观着,勉强立住身影,怒道:“少血口喷人,老夫正要回去拿钱!”
源口村人过来收了欠款,又接了孩子,还退了束修,一件事没耽搁。
而王启山的人品口碑,已经被揭露的差不多,江初禾虽然在人群中一言不发,却觉得大仇得报。
她是可以用自己的力量,狠狠的锤爆王启山的狗头。
但是跟杀了尖嘴男子不一样,平民打有功名的秀才,那自己也要搭进去的。
沈牧这样的处理,既剥下了王启山道貌岸然的皮,又让他失去了不少学生。
江初禾觉得自己学到了,当即低着头,两眼通红,特意融入一群外村的妇女中。
可怜巴巴道:“我可怜的弟弟,不过是因为村里的事,手差点被打断。”
“婶子们家里也有哥儿在这儿读书吧,以后可要小心的,别惹了王氏的同窗。”
“今天我弟弟能因为这事儿被打,明儿个旁的事惹了夫子不高兴也可能是被打吧。”
她看着大家对王启山质疑的眼光,和窃窃私语的讨论,知道已经在他们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