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过年啦
这个寒假班过得超级不圆满，回首望去简直充满了遗憾。
那是一个普通的早上，我正在埋头嗦拉着面条，懂事的小堂弟起的很早，又是帮哥哥整理书包的一天。
由于我吃的比较慢，妈妈在一旁刷着锅，等我吃完的时候她已经刷完，只差我手里的一个碗了。我拿起书包去把电动车推出来，这时妈妈也刚好结束工作。
今天又是被护送去上学的一天。
“林哥你可算来了，快给我数学卷子吧，希望你没忘记带。”
看来lucy是接到了某些任务，身份转变成了课代表。
我回到位置上掏起了书包，在lucy期待的注视下，我迟迟不肯把双手从书包里拿出来。
我默默抬头：“那个啥，不用我多说了吧”？
“行吧行吧，可能就是寒假不应该做作业，至少一半的人没带。”
Lucy也很苦恼，拿着手中为数不多的卷子在办公室。回来的时候还把老邵也带来了，看着他一脸阴沉的表情，我就知道不妙了。
“你们说来上学不带作业是几个意思？你们看看这卷子，题目都是手写的，不是复制粘贴下来的，你们这样对得起数学老师吗？没拿作业的，现在就去我办公室用打印机印一份，不要耽误下午上课用。”
我们几个灰溜溜的跟着老邵去了办公室，排着队打印。
“你居然也来了，真是让我没想到。”
完了，我让老邵失望了。
想起刚来的时候，我因为单词记不住而烦恼，虽然现在仍然记不住，但是对英语的感觉已经有了，这也是老邵注意我的原因，一个连单词都记不住的孩子居然能考接近满分，这让他有了很大的成就感。
但是今天我却让他失望了，我害怕失去他，害怕他以后对我不理不睬，害怕吃不到他的烤地瓜......
在下午之前，我凭借记忆力把这些题目全部做完，没有耽误数学老师上课。
几天后，寒假班也终于迎来了结束。
“很不错，我们大家都很不错，这么冷的天大家还都能坚持一天不落的来上课真的让我很感动，今天咱们的寒假班就结束了，大家准备回家过个好年吧。”
“好耶，过年了！”
“老邵过年快乐啊！”
“咱们明年再见啦，都要胖几斤啊！”
“老邵，我们的烤地瓜呢？”
“......”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怎么突然安静了？
“那啥，烤地瓜的机器我还没研究透，明年保证能让你们吃上，时间不早了都赶紧回家吧，莫林，回去路上小心点哈。”
？？？
单独提醒我干嘛？你个大学都考得上的人居然烤不出地瓜，还不让我说喽？
真是的，回家。
......
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我进屋打开灯，看着躺在我床上的一张卷子陷入了沉思。
晚饭后，妈妈跟我说明天要出门给我买新衣服，说是去年就没好好买，今年必须买一套全身的。
“可是姑姑已经给我买了啊？”
“那是你姑姑买的，妈妈也要给你买，顺便给你弟弟也买一套。”
“哦。”
......
第二天我和妈妈来了乡里比较繁华的一条街，街上什么店都有，拍照的，卖蛋糕的，卖衣服的，烤地瓜的......
我们进了经常去的一家卖衣服的店，老板和老板娘热情的冲我们打招呼，介绍着新来了哪些款式，今年最流行什么。
老板娘和妈妈聊的热火朝天，一个不停的说，一个不停的看。
买衣服这种事情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
如果能一下子看到我喜欢的，那就直接买下来就好了，但这种情况我出来混了这十多年基本上没有碰到。
另一种情况就是没有碰到自己喜欢的，但却是妈妈喜欢的，于是我就在妈妈的软磨硬泡之下收下了那件差强人意的衣服。
我看的很快，满屋子的衣服，我一打眼就看得出喜欢不喜欢，几秒钟的时间我就看完了，然后就打算拉着妈妈换一家。
但是，拉不住。
“林林，你过来看看这件。”
“过来，这件也挺好。”
“我看这件不错，你换上试试看。”
......
每件我都看过，但却都不想要，我想象得出自己穿上这身衣服的样子，但是画面让我不敢想象。
“唉，嫂子，还有其他衣服吗，最好是蓝色的。”
“妈妈，我不想要蓝色的了。”
“你不是最喜欢蓝色吗？怎么现在要换别的颜色了？”
我没有回答妈妈，又开始在一排排衣服之间看了起来。
“那件灰色的吧。”
“灰色？你个小屁孩穿灰色的干啥，跟个老头似的，蓝色的好看，咱们买蓝色的。”
“我不，我就要那个灰色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任性，但是在我的想象中，似乎只有灰色的适合我了。倒不是因为有多好看，只是相比于蓝色或者其他颜色，灰色的存在感最低罢了。
我也是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他人注意，讨论起一些关于我的话题。
比如，那个小伙子家里是做什么的？
......
衣服挺合身的，价格也可以，刚好一百块，为了避免妈妈不同意，我也就没换下来，装作很喜欢的样子。
然后又买了裤子和鞋，一身一共二百四十六，但是妈妈砍价砍到了二百二十块，外加几双鞋垫。
当妈妈正打算付钱的时候，我抱着一件衣服过来了。
“妈妈，我看这件衣服你穿着挺合适，你快穿上看看。”
“我不买衣服，你又不是没见过满衣柜都是我的。”
“那些衣服年纪比我都大了吧？”
“瞎说啥呢，比你大那还能穿吗？”
“我不管，你先试试再说嘛。”
......
半个小时后，收银台上又多了一套女式衣服。
“嫂子，真不能再少了，五百三十块已经赔本了。”
“哪有这么容易赔本，凑个整，五百块得了。”
“嫂子，真的不能这么卖啊！”
“叔叔，今年学校给我发了五百块，要不我拿五百块，让我妈妈拿剩下的三十块吧。”
“学校发钱了？是给你的奖学金吧，林林，在班里考第几啊？”
“班里人都没几个学习的，运气好考了个第一......”
“好啊，好孩子，今天叔叔就收你们五百块，就当给你发个红包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搓了搓头，没说话，扯了扯妈妈，让她赶紧付钱。
“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以后好好疼你妈妈。”
“行了行了，孩子不禁夸，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好啊，下次再来啊。”
“要不再送几双袜子吧？”
“...行......”
妈妈心满意足地拉着我离开了，多亏我说了补助金的事，不过也确实只有考得好的人才能拿到，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好像学习不好的孩子就没有穷的一样。
后来我和妈妈又去了一趟童装店给弟弟买了一身衣服，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一个烤地瓜。
卖烤地瓜的人我见过他好多次，以前赶集的时候经常见到，他是一个瘸子，一个残疾人，有一次我看到他的烤炉坏了，有人跟他说“叫我一声叔我就帮你修”，卖烤地瓜的却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走。
我想起了小学的一篇名为《尊严》的课文，不知为何就和眼前的画面联系起来了，看着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带上手套看看哪个地瓜熟了，拿起来上称。
“七块六。”
我和妈妈要了八块钱，下了电动车递给他，想跟他说不用找了。
“大过年的我也懒得找钱了，给我七块就好了。”
还没等我开口他就笑着把地瓜和一块钱塞给了我，笑得很好看。以前买烤地瓜的时候他也会对我笑，但是我却一直没发现。
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东西，但是却描述不出来，只觉得脑袋清醒了好多。
我也冲他笑了笑，接过地瓜。
“好嘞大叔，下次给我称个整的。”
我把烤地瓜塞进怀里，上了电动车，和妈妈回家。
......
“姐，你给他买啥衣服啊，我又不是没带，话那个冤枉钱干啥？”
“小孩子的东西，不值啥钱，过年就图个高兴，快给他穿上看看吧。”
“好好好...”
妈妈把衣服送过去之后又回屋继续抱着杯子看电视，我正拿着勺子吃烤地瓜，正好把晚饭省了。
大年三十终于来了。
但是我却很明显的感到今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一家人全都闷在屋子里看电视，我觉得无聊就想出门去玩儿，可是刚出大门就被爷爷追了回。
今年的门外没有贴春联，也没有贴福字，有的只是在大门两边用透明胶带粘上去白纸。
爷爷说，新丧的人家过年不能出门。
我很生气，很伤心，很委屈，也很无奈。我不明白这样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该死的规矩。
但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乖乖的在屋子里等，却也不知道该等什么。过年吗？拜年吗？还是开学呢？
作为一个学生，居然在过年的那一天期待着开学。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情，但是想想还真把自己给气乐了，哪有人大过年的想开学啊？这得是过得怎么样的一个年啊？
天黑了。
这个时候外面都在放烟花，围着篝火热热闹闹的，可是在我们家，奶奶在院子里点燃黄表，跪在地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爷爷在摆放供品，不知道是在敬谁，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姑姑和姑父把年夜饭全部揽下，不让我们动手；我和妈妈搂着弟弟看电视，他这一会儿挺乖的。
年夜饭好了，姑姑把所有人招呼过来，一家人看着春晚吃年夜饭。
“姥爷我要吃排骨！”
“爸爸爸爸，给我筷子，我要自己夹菜！”
“姥姥，你快让一下，你挡住电视了！”
......
所有人都在弟弟的吵闹声中露出了笑容，这顿年夜饭显得相当热闹。
除了我和妈妈。
我看到的可能和别人不一样，爷爷奶奶，姑姑姑父，还有弟弟，我觉得他们五个才像是一家人，而我和妈妈就像是在别人家吃年夜饭......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弟弟面前的碗里什么菜都有，我不自觉的低下了头，慢慢往嘴里塞东西，塞得满满的，可是一点也嚼不动，更别提咽下去了。
感觉他们的笑声越大，我就越心酸。
“我吃饱了。”
妈妈说话了，她直接站起来离开了房间，我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可能也不是怎么好看。
“我也吃饱了。”
我拼命咽下嘴里的食物，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同样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妈妈好像在哭。
她坐在沙发上，用手捂住眼睛。我过去的时候，她一把抱住我的腰，把头靠在我肚子上就开始哭。
外面放烟花，放鞭炮的声音很大，除了我根本不会有人听见。
“那么多的菜，没有一个是你喜欢吃的......”
妈妈边哭边说，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也很想哭，但是只要我不出声，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我给妈妈拿了点纸巾，然后坐在沙发上，右手从她背后伸过去抱住她，左手被她紧紧抓着，一会儿她就不哭了。
咚咚咚！
“姐，下饺子了，过去吃点吧。”
是姑姑来了，过年肯定要吃饺子的，以前我吃菜吃的很撑，但是仍然会吃一两个。至于为什么会吃菜把自己吃撑......只是因为白菜馅的饺子我不爱吃。
我拉着妈妈过去吃饺子，果不其然，是白菜馅的。
以前我不吃饺子的话妈妈会生气，所以我今年就算用水冲也要多吞几个。
“姥爷你看，我吃到一个钢镚儿，一块钱哒！”
“哎呦，毛毛真棒哦。”
“毛毛真是好福气啊。”
“......”
又是一片热火朝天，但是与我无关，我艰难地吞咽着白菜，还给妈妈的醋碗里夹了几个，可我却没想到，妈妈吃完那几个又离开了。
我也实在是咽不下去，跟着妈妈一起回去了。
可是妈妈这次哭的更厉害了。
“林林，妈妈没本事，看着你把不喜欢吃的东西硬往嘴里塞，妈妈心里难受，妈妈不想让你那么懂事......”
我抱住妈妈，这次就算我没出声也不能控制眼泪了，索性就再哭一场吧，反正也没人听见。
几分钟后，妈妈笑着安慰我，看上去就像是我先哭的一样。
我和妈妈打开电视，两个人一起看春晚，可我想起妈妈还没吃什么东西，于是去爷爷那边拿了一些米饭，因为弟弟吃不惯馒头，所以米饭是一直有的。
我打开电饭锅，敲了两个鸡蛋，撒上一些盐，做出了一份《十二生肖闯江湖》里面的黄金米饭。
妈妈一边吃一边说，这年夜饭可真好吃......
我坐在沙发上，扭头看着窗帘，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外面地天空闪烁着各种颜色。
“过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