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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第一个错误

荆素客最近春风得意。

作为‘冠荆’烟业的负责人,荆素客根本不需要像其他族人一样拼命捞钱,他只需要轻轻一模,就能从日进斗金里赚到不少油水。

他不仅在内城有一处别院,在外城也养了八房外室,毕竟他老婆是周家女,向来彪悍,他买个小妾也得偷偷摸摸。

烟铁向来是荆家的两大产业,不过烟业的崛起倒是颇为传奇:之前荆家只是靠包矿挖铁挖煤的煤矿主土老板,那时候香烟还是中上流人士才享受得起的特供品。

有一天荆家家主抽完烟,现居然有工人偷偷拿起他的烟头嘬两口,便意识到烟业绝对是一个大市场。

于是荆家开始将资金用于购买庄园种植烟草,而且完全不走上层路线,专门种最能长最粗糙最大量的劣质烟草,做成香烟低价卖给工人。

便宜香烟在玄烛底层畅销起来,这种减压的消费品很受口舌寡淡没什么物质享受(听书只是精神享受)的工人欢迎。

本来荆家家主只是想做香烟收割自家工人的工资,没想到‘冠荆’烟业很快就展壮大,几乎霸占了玄烛底层的香烟市场,获得了大量流动资金。

不过荆家喜欢挖矿似乎是天性,他们将钱又投去买矿造铁,等流动资金不够才扩大烟业规模,不知不觉在烟铁两行都变成了巨无霸级别的龙头。

也不是没有商会跟荆家抢夺底层烟业市场,但荆家煤矿铁矿多,工人多,他规定自家工人只允许买自家‘冠荆’香烟,别人想带烟进厂售卖直接乱棍打死,而且‘冠荆’香烟也是最便宜——其他商会的香烟要是比‘冠荆’更便宜,荆家就会朝香烟里塞劣质草叶,甚至真的塞狗尾巴草,总之就是能维持成本和价格是东阳最低。

工人们一边臭骂‘冠荆’香烟越来越不香,然后掏出钱让孩子去买一包‘冠荆’——其他牌子香烟倒是香,但‘冠荆’够便宜啊!

我就是没事想嘬两口,没必要抽那种好货,留点钱给孩子买点吃的不香吗?

便宜才是王道!

等其他商会都玩不过荆家,‘冠荆’便成为玄烛底层选的香烟牌子。随着生产力展,‘冠荆’也水涨船高,总销售额逐渐超越其他高端香烟品牌,甚至成为荆家最富富的产业链。

当然,‘冠荆’能有现在的规模,也是因为有钢铁产业保驾护航。因为要挖矿,所以有负责镇压工人的武装队,因为有武装队,所以荆家武力很强——谁敢觊觎荆家的金钱奶牛,荆家就让他们享受一下不听话的工人的待遇。

用乐语的话来说,这叫做软硬结合,烟业是外功,前期强,矿业是内功,后期稳。在八十八商会里,荆家不是最能打的,也不是最有钱的,但绝对是综合能力最强的第一序列!

而作为荆家的金钱奶牛的挤奶工负责人,荆素客自然是深受荆青蚨的信赖,用一句话就能概括他们的羁绊:当年荆青蚨那几个弟弟,是荆素客帮忙带坏的。

等荆青蚨当上家主后,那几个弟弟有的出海病死在船上然后被海浪吞没,有的死在香雪海里疑似因为太刺激所以射爆了,总之死法都奇奇怪怪的,但他们的死亡总是绕不开这个一直为他们享乐提供资金的老好人——荆素客。

荆青蚨当了多少年家主,荆素客就负责了‘冠荆’烟业多少年,可谓是‘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的君臣典范了。

但长久的友谊也抵不住时间的流逝,感情就像成熟饱满坠坠落地的花果,它们很真,只是会腐烂。当荆青蚨久病不起,荆素客便也开始思考自己的下家。

家主之位他想都没想过,荆家嫡系传承是延续百年的惯例,这个传统也的确有效——荆家屹立不倒就是明证。

传统不一定有用,但有用的必定会成为传统。

荆素客思来想去,选择投靠荆正堂。跟其他人认为荆正堂是一个软弱的男人不一样,作为养个小妾都偷偷摸摸的怕老婆人士,他对此有与众不同的不解——真正软弱的男人是对外软弱对内硬气,譬如打老婆的人就肯定硬不到哪里去;像他们这种对内软弱的怕老婆人士,对外反而会更加硬气!

当然,荆正堂夫妇的赚钱能力才是令荆素客投注的重要因素。与其选荆正武这个‘弱化版荆青蚨’的家主,还不如选一个能带大家一起赚大钱的家主呢!

不过荆正武自杀,荆青蚨病逝后,荆正堂找到他们这些支持者,明言他将会全面支持新家主荆正威,他是来代表皇军……不对,代表家主过来劝他们乖乖听话。

就在荆素客忐忑不安等待新家主的审判时,却现新家主其实也是一个儒雅随和的好人,不仅维持荆家现状,还愿意兑换兄弟们对属下的承诺,让大家尽管向他许愿!

荆素客也不是傻子,他笃定那些狮子开大口的族人肯定会被针对,所以他只写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获得一道免死金牌。

如果未来他犯了什么错,就可以用这道免死金牌,免于家主的惩罚。

这个愿望不在于新家主会不会满足,而在于表明荆素客的态度:我真的很乖,我犯错了就挨打,我希望家主打我的时候不要打得太重嘤嘤嘤。

荆素客就是用这个法子哄自己老婆,所以他在外偷吃这么多年,老婆再生气也只是拉他回家暴打榨干,不至于在外人面前落他颜面。

半城区遇袭,荆家烟厂自然也烧了,不过‘冠荆’烟业起家早,工厂在外城还有两三处,半城区烧了影响不大,反而令‘冠荆’香烟销量更好——毕竟其他烟厂烧了嘛。

嘶——

坐在第一烟厂的厂长办公室里,荆素客点燃一根青纸烟,美滋滋地抽烟看报。青纸烟是荆家烟厂最高规格的香烟,是用来送礼的非卖品,烟叶都是从特定农庄运过来的优秀品种,回味无穷,醇厚满足。

还有两种是白纸烟和橙纸烟,白纸烟用的是黑烟叶,便宜量大易种,味道很呛,但大多数卖力气的男人都很喜欢,就是对身体伤害比较大;橙纸烟在白纸烟基础上加了点特殊香料,不仅没那么呛,抽起来还有一股甘甜味,是专门推出卖给小孩子的。

橙纸烟可以说是荆素客最自豪的成绩,荆家这么多年也只是将香烟卖给成年男人,他做到将香烟卖给小孩子了!

如果能在有生之年研究出卖给女人的香烟,那他也在荆家家谱也有一席之地了。

不过问题就是他儿子居然喜欢抽橙纸烟,幸好他及时打了儿子一顿,然后吩咐烟厂做一批不伤身体的上好橙纸烟,让儿子抽好烟。

拿到新一期《青年报》,荆素客第一时间自然是看封面。

虽然他不是青年,但看青年报的封面时,却仿佛能回到那个万物复苏的年纪。

这一期的封面很奇怪,居然只有一个书桌场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说好的涩图呢!?

不过荆素客仔细一看,现些许端倪。

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中央有一滴滴白色的痕迹,仿佛有什么滴到笔记本上面;

笔记本左面的页面被揉出一道痕迹,就像曾经有一条白皙大腿压在上面;

书桌正前方的窗户是一扇起了雾气的琉璃窗,一双漂亮的手印清晰地印在上面,令人不禁幻想手印的主人多么漂亮。

看着看着,荆素客回到了青年时期。

所谓的青年,就是靠幻想就足够了。

涩图,就算没画人,也可以很涩。

不愧是新家主的报纸,荆素客受教了。

优哉游哉地抽烟看报,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下班时间。因为青年报封面的原因,今天的荆素客蠢蠢欲动,打算去第七号小妾那重现一下封面的场景。

不过当荆素客走出第一烟厂的时候,却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外面。

开车的人笑着朝他招招手:“素客叔,上来坐一坐?”

“使不得,使不得!”荆素客连忙走过去:“怎么是少主你开车,真是折煞我了,放开那个方向盘,让我来,我是老司机了。”

“行了,坐到后面吧,有事找你呢。”乐语笑道。

荆素客乖乖打开后面车门,方向已经有人坐在后排了——是尹冥鸿。

荆素客对尹冥鸿很是警惕,因为这个人是少主的心腹,据说是从红月堡垒带到玄烛郡的亲信。前几天尹冥鸿过来视察烟厂,荆素客还以为少主要将烟厂交给他,结果是虚惊一场。

他一个管挖矿的,哪知道怎么管做香烟嘛!

我对少主这么忠诚,少主肯定会继续用我的!

不过怎么是少主开车,尹冥鸿坐在后排?

荆素客带着一丝疑惑坐进去,客气说道:“少主有何吩咐,我绝无二话,保证完成!”

乐语启动汽车,笑道:“如果大家都像素客叔你这么为家族分忧,那就好了。”

荆素客摸爬滚打几十年,自然明白少主在试探自己,立马跪舔:“毕竟老家主离世不久,大家思念老家主,所以可能做事不太卖力。素客自问在家族里还有几分薄面,谁对少主你不敬,我马上过去骂醒他!”

“多谢素客叔。”乐语叹了口气:“只不过这事没法解决,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无论怎么做,都很难让他们为荆家这个大家付出。”

“这个嘛……”荆素客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老实模样:“俗话说,无小家何以成大家。只要少主能让族人的小家受益,族人自然就会为大家付出,老家主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好,有时候顾着小家并不是坏事,反而能让族人们为了家族事业拼搏。”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素客叔的话,我记在心里了。”乐语打着方向盘拐弯:“不过我嘛,终究比不过前家主,像那种妙到毫巅的权术,我是学不来的。”

“时间还长,少主你如此聪颖,肯定能学会的。”

荆素客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安,但还是不明白危从何来。

“但我没有耐心,我有迫切想要实现的志愿,我需要尽快掌握荆家。”乐语说道:“所以,我需要用一些比较简单直接的方法。”

“什么方法。”

“譬如说,换人。”

荆只素客感觉头皮麻,旁边尹冥鸿的手不知不觉就握住了他的脖子。只需要尹冥鸿轻轻一扭,他就要去跟荆青蚨开展阴间商业了!

“为,为什么是我?”荆素客结结巴巴说道:“我对少主你绝对忠诚!就算是换人,也该是换掉那几个刺头——”

“正因为是刺头,如果我换他们,很容易会让其他人兔死狐悲的,以为我想要铲除不听话的老人。”乐语说道:“但你不一样——你死了,我再栽赃你,别人也会信。因为别人都认为我会重用你,如果我不这么做,就只能说明是你出现问题。”

“怎么可能——”

“人啊,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我连你这种老好人都下手,岂不是说明我要将整个荆家大清洗一顿?你觉得他们愿意相信这个绝望的猜想,还是愿意相信我给他们的合理安慰?”

荆素客听得全身颤抖,“你……你想清洗荆家?但我们这些族人死了,你有什么人可用——”

“你旁边那个不就是人吗?”

荆素客看向尹冥鸿,但这次他的眼神里再无讨好和胆小,只有无尽的怒火:“他是贱民!是奴仆!是下人!荆正威,你这是在背叛荆家,自掘坟墓!”

乐语:“都是人,用起来都一样,而且是我提拔他们,他们会比你对我更忠心——”

“其他人不会答应的!”荆素客怒吼道:“我们家族花了上百年积累拼来的地位,你现在想将我们的地位赋予那些贱民?荆家会反对你,银血会也不会支持你!”

“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以为你提拔的下人会忠于你?别做梦了!他们就是一群连规矩都不懂的蝗虫!他们贪得无厌,他们卑鄙无耻,我们好歹还会为了家族奋斗,他们只会想尽办法串通谋夺你的家产!如果没有我们管着,你以为那些工人会为荆家效力?”

乐语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二当家,你认为呢?”

尹冥鸿微微一怔,才意识到他在喊自己,便恭敬说道:“少主,我认为荆素客说的是对的,底层平民的确有很多人是贪得无厌,卑鄙无耻。”

荆素客惊讶地看着尹冥鸿,旋即露出微笑——算你小子上道。

“但是,那是因为生计迫于无奈。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又如何思考忠诚理想,纲常规矩?”尹冥鸿话锋一转:“如果换地而处,我相信荆素客会更加贪得无厌,更加卑鄙无耻——事实上他这些年已经贪污家族许多资产!比起他说的贱民,他才是此道老手!”

“你……”

“而且就算为了生存,也有很多底层平民散着人性光辉,他们乐观积极,守诺重信,好学求知!只是因为苦于没有施展的平台,所以他们才一直是底层,但只要他们得到机会和教育,必定不会比这群蛆虫差!”

“承蒙少主的托付,我尹冥鸿绝对会为荆家掘忠良砥柱,保证在清理这些顽固不化的残党后,荆家也会蒸蒸日上,日新月异!”

“说得好。”乐语笑道,“素客叔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荆素客现车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无人仓库,心如死灰,“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明明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会这样……”

“不,你犯了一个错误。”

乐语停下车,“你的第一个错误,就是以为我会让你活到犯下第二个错误。”

在荆素客脖子被扭断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跟荆青蚨见面时,荆青蚨对荆正威的评价。

堂哥,荆正威的确是枭雄,但他不是荆家的枭雄,而是……自己的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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