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筹谋

夜晚，慕繁星出现在正华宫，露气湿重，将他的披风下摆打湿了不少。

正华宫里黑黝黝的一片，往里走才有些微弱的烛光。

整个宫殿的宫侍都被撤下，甚至一直跟在皇帝身旁的大太监也不知所踪。

君昡胤仰躺在龙床上，此时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就算半夜突然惊醒想要一口水都无人使唤。

这一切自然是慕繁星的命令。

君昡胤脸色乌青，的确像中毒之状。

慕繁星毫不客气地用手拍了拍皇帝的脸颊，没有任何反应。

审视了一会儿，慕繁星又倒了杯茶，泼在了他的脸上，君昡胤的眼珠才慢悠悠地打转起来，然后睁开眼。

君昡胤咳嗽着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渍，不知怎的，还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疼。

慕繁星开门见山：“陛下所为何事？”

君昡胤嗓子干涩，想先喝口水，但此时此刻唯一能给他送水的人，正施施然地坐在一旁，完全没有关爱的意思。

君昡胤无奈笑了一声：“果然，还是爱卿最聪明。”

慕繁星自顾自喝了水，君昡胤眼巴巴瞧着，一代帝王显得有些可怜，“宫里发生了什么？”慕繁星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竟要你自导自演？”

事实上，如果只是想借机让慕繁星入宫觐见议事，完全可以下个旨，再怎么样，慕繁星还是会做做样子，也不会拒绝。

君昡胤面色微沉，像是变了一个人，“这毒不是我自己下的。”

慕繁星来了兴致。

君昡胤沉声说：“御羽里有人中毒了，就是这种毒。”

御羽是皇宫内廷的护卫军，大周朝有内御羽三千，外凌羽六万，共同保护皇朝延续，御羽因其余宫廷接触颇近，直接关系到皇家安危，神秘强大，尽是精锐中的精锐，若说拿宿佩之那些影卫相比，影卫营里的人都可说是佼佼，但与御羽比是小巫见大巫，御羽里可都是宁无衣、卫故这种级别的人，所以世人皆称三千御羽军可当十万凌羽军，甚至称道“得御羽者得天下”。

能让御羽军中人中招，可想而知幕后黑手的诡秘。

“原先我以为只是在御羽里，但不曾想最后的目标竟是朕。”君昡胤咬牙切齿，怒火压抑，“我不敢打草惊蛇，不能光明正大与你议论此事，朕想请你帮朕肃清宫廷。”

此时的君昡胤不再是那个昏庸的皇帝，怒火之下，是有了些皇帝的样子。

慕繁星瞅了眼窗外，天色渐深，本来今夜还想去阿离那里的，想来第一次作出的承诺就毁了，以后那个警惕心极强的小崽子肯定又会对他封闭心门，慕繁星也有些郁闷。

“陛下，本来今夜臣有要事，但听及二皇子的话，实在担忧您的健康，所以才进宫一叙，这事儿说大不大，陛下另寻他人吧。”慕繁星打算听037一句劝，不打算插手这局。

“二皇子？”君昡胤皱眉，他没有在意慕繁星的拒绝，反而十分诧异慕繁星嘴里说出的“二皇子”三个字，“来福没有去找你吗？元行怎么知道这事儿？”

慕繁星眼皮一跳，君昡胤继续说道：“在我中毒的第二天，我便让来福去寻你了，但他说你公事繁忙，没有时间，只好作罢，直到今天你突然出现。”

慕繁星有些头疼：这都啥玩意儿？他冷淡地回答：“那就是陛下您的宫廷又多出些不知名的猫猫狗狗，趁您病，要您命。”

君昡胤垮下身子，“事到如今，朕只能依靠爱卿了。”

慕繁星问：“中毒人现在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君昡胤闭了闭眼：“慢性毒药，一朝毒发，七窍流血，面目全非。”

慕繁星点点头：“怪不得陛下如此着急。”着急着找到黑手拿到解药，保住自己的性命。

君昡胤低垂着头，一直是示弱的形象，等待着慕繁星的审判。

杯子上有小缺口，割了慕繁星的手指一下。

窗外黑压压一片，萧索无望，如同这个国家一般。

慕繁星状若好奇，实际嘲讽：“陛下还怕死吗？”拈着手指，他说：“陛下死后，自有人替您坐上那把龙椅。”

国家危亡，君王自保。

君昡胤并非真昏庸，即使不是千古明君，能敏锐地察觉到这种诡秘之事，甚至作出筹谋，慕繁星不认为他治不好国家，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他不想。

君昡胤平静地回答：“你不会让朕死的。”

慕繁星审视着他。

慕繁星不得不承认，君昡胤说对了，无论是宿佩之，还是慕繁星，都不希望君昡胤死亡，或者说，都不想皇位之上的人是个难以掌控的帝王，君昡胤这种任人宰割的，实属罕见。

最重要的是，宿佩之和他，都不想做皇帝，前者追逐权力，享受带来的无上乐趣，而站在最高处则会变得无聊无趣，失去了追逐的意义，宿佩之在乎的不是权力本身，而是追逐时带来的血腥气。后者则就是咸鱼一条，当丞相还是当皇帝，都不可避免要批奏折，反正都是打工，没有谁是比谁高贵的，慕繁星不想多此一举。

君昡胤忽然间脆弱下来，像是垂垂老矣的老者，许久，他才望向慕繁星：“我答应过一个人，我会好好活着。”

慕繁星放下杯子，“打住，想查就查，但我要整个宫廷的把控权。”他打断皇帝的话，君昡胤这话头跟一篇玛丽苏言情文开头没有什么区别，大概又是啥深情悔恨文学，慕繁星一点都不感兴趣。

君昡胤听到慕繁星答应了，十分欣喜，又有点疑惑：“可是爱卿已经拥有了。”见慕繁星面露古怪，随之试探地问：“爱卿最近没有去审查御羽吗？”

慕繁星转过头，面露古怪：“最近事务颇多，一时之间忘了。”

君昡胤听到此，打消了犹疑，“原来如此，朕还以为爱卿你昏了头，忘了自己是御羽的头……怪不得御羽中毒一事未传入你的耳朵里，爱卿实在繁忙。”语气中带着责怪，但慕繁星早已不在意，他心里早已翻天覆地。

慕繁星：哎呦woc！你怎么不告诉这件事？

037：我也很震惊，别问，问就是书里没写。

慕繁星：叽里呱啦——（一顿输出）

怪不得宿佩之如此横行，无一人敢去忤逆，竟是把持了宫廷御羽，之前慕繁星还以为是君昡胤的昏庸放纵给了宿佩之掌控朝堂的机会。

果然啊，只有军权才是实打实令人畏惧的。

至于这御羽军权，宿佩之是如何得到的，慕繁星始终想不通，按理说，凌羽掌控在太尉手中，但朝中由丞相一手遮天，这军权也被分散，由几名将军掌控，御羽属于内廷，自然是由皇帝亲自掌控。

慕繁星眨眨眼睛，一个想法浮出，又觉得荒诞，君昡胤随后打趣：“你腰间的玉佩还是朕亲自为爱卿佩带的。”

慕繁星：……他疯了，竟然会把御羽军权信物主动交到宿佩之手里。

037：啊……

慕繁星没有仔细看过那个玉佩，只是觉得对于宿佩之来说，格外重要，所以也就顺着原主的意，日常佩戴。

原来如此之重，确实是宿佩之的作风……慕繁星倒是很欣赏。

御羽信物只有内部人才知道是何物，所以不会有人去在意这是一件普通的还是珍贵的玉佩。

慕繁星攥着玉佩，神情不明，“从哪开始查呢？就从庆阳殿开始吧。”

庆阳殿，大周朝二皇子君元行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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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繁星（平静）：敢骗我，你死了。

037（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