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吴医生走了，林家这边可没安生。

毕竟林安安刚刚说的那些话太难听了。都上升到要她命了，这可太严重了。

林家人还没适应。孙银花和林水根这两家里的一家之主更是没法接受一个小辈这个态度。

“回屋去！”孙银花咬牙切齿。

这次倒是不敢碰林安安了。

林家人都赶紧进屋去。连林家最小孙女，才六岁的林甜甜都跟着进屋了。

进屋后，有些往房间里钻，有些则是留在堂屋里面看热闹。

林家人口众多。

除了林爷爷林奶奶，林家大伯和林家三叔外，他们各自孩子也不少。

大伯林长福生了二子一女，长子林有城今年19岁，次子林有军17岁，长女林萍萍和林安安同年生的，都是15岁。

值得一提，林萍萍这名字还是林安安的妈取的，希望家里人平平安安，也希望在外的林长贵平安。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家里人觉得挺好听的，也就用了。

至于林有城和林有军的名字都是后来改的。因为自从林常胜衣锦还乡之后，家里人都觉得他之前那名字好，果然是全家的贵人。所以取名的时候也很注意了。

希望当城里人，希望当军人。又是有字辈的。就这么取名儿了。

后来三叔结婚生了两个孩子，也是这么取名的。只不过三叔自誉为吃公粮的人，取名就没那么直白。所以林安安还有一个12岁的堂弟叫林有光，希望他有光明的前途。剩下一个六岁的堂妹取名就叫林甜甜，希望她能在蜜罐子里一辈子。

而他们这几年，也确实是按照家里人的期望去发展的。

林有城上了高中了，准备考大学。林有军虽然只上了初中，但是已经准备过两年就去参军。

至于堂姐林萍萍也是在上初中，准备以后走小姑的路线，以后找个城里人。

堂弟和堂妹都还是上小学的年纪。甭管堂弟多么不想上学，都被三叔三婶压着上。因为三叔知道读书才有出路。当泥腿子是没出息的。

这些林家的孩子都已经安排好了对他们来说比较光明的未来。

除了林安安。没人为她考虑。

她也和堂姐一样上了初中，但是待遇是不一样的。林家两老认为读书太多也没啥用，除了要考大学的大孙子，其他人都是可以赚工分的。所以见天儿的就让孩子们请假在家里上工。最好是上半天干半天，农忙直接不用去。别的孩子都有爹妈帮着打掩护，找借口。只有她每次老老实实都按照家里安排。

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成绩也不可能好。

奶奶孙银花甚至念叨好几次，觉得这个学不上也没事儿。女娃儿不用读那么多书。这也让主人格的林安安也有了这样的观念，越发茫然的面对生活。

但是现在的林安安知道，这是错误的。

读书才能改变命运。除了没有念过书的奶奶孙银花之外，全家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他们靠着林常胜的缘故，有机会接触了一点外面的世界，眼睛看得比以前要广阔，所以明白的道理也比队里其他的人要多一点。光那么一点，就让他们知道如何对待自家孩子，才是最好的了。

此刻这些明白人都看着林安安。似乎好奇，她会不会还要继续闹腾。

林长福作为大伯先开口了，“安安，刚你在外面真不该那么说话的。这让人家咋想你奶，咋想你爸？”

当仓管员，不风吹日晒的，林长福这个中年汉子气色比林安安还要好。

林安安道，“大伯，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我被人打了，谁替我出头了？我刚看到了，你和三叔就搁那儿那看热闹呢。别人家里长辈都出面了，你们这些长辈就看热闹呢。这是家里长辈该有的样儿吗？你们遇着难处，我爸还知道伸把手呢，他闺女要被人打死了，你就站一边看着呢？”

林长福：……

这话把准备开口的林长喜也怼回去了。

确实没准备出面。毕竟不是自家娃儿。有老娘出面就行了。他们在外面也不怕事儿，但是也不想惹事儿。毕竟自己的工作多少人惦记呢，可不能出一点问题。没必要为了兄弟的娃儿去拼。

孙银花觉得两个儿子没用，连个丫头都教训不好，她板着脸道，“咋样也不该在外面说那话，我不让闹，不还是为你爸好？闹难看了，以后你爸名声还要不要？”

林安安不客气的问，“你们觉得我过这日子，我爸还有啥好名声？你们咋不对我好点儿？你们对我好了，我爸名声不就好了？”

反正经过刚刚那么一闹，她性子冲一点也是没关系了。

都被惹急了，还不许人反抗吗？

她越说越愤怒，“你们宁愿我爸名声差，也要让我过得不好，我就知道，在家里人眼里我是多余的，你们都不想让我活着！”

老爷子林水根终于发脾气了，“瞎叨叨啥呢？这话能乱说吗？”

林安安看着老爷子，见他一副躁动不安准备动手的样子，恍然大悟道，“被我说中了吧，你们是不是准备对我动手，反正一巴掌就能让我这个脑袋有后遗症的人直接没命。”

林水根的巴掌还没抬起来呢，就生生的压住了。

全家人都不敢吭声了。

林安安是气场全开了，完全不压着了。对于这些家里人，她不是不可以虚与委蛇。可他们不配！在主人格贫瘠的记忆里面，未曾得到过这些人所谓的一点善心。一点关爱。

林安安的性子也不是吃亏的性子。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她是宁愿大家一起不痛快，也绝对不忍气吞声的人。

真把她惹急了，林常胜那个只管生不管养的爹，她都能去闹闹。

林萍萍看着自己堂妹，目瞪口呆啊。似乎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敢和家里这么闹的。她顶多就敢找她妈撒个娇，混点儿好处。

大堂哥林有城直接起身进屋里去复习了。压根不想理这里的事儿。

至于大伯和三叔，都没吭声。都不想把事儿惹自己身上来。

林安安是个小可怜，但是也不是完全的小可怜。她确实还有个爸在呢。

没必要得罪老二。

只有孙银花气得五官都要变形了，直拍桌子开骂。

林安安一副我豁出去的样子，指着外面道，“你尽管骂去。让外人听了，更知道你是咋对我的。”

孙银花怒目而视，道，“咋对你的？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你能长这大，都靠我！”

林安安叹气道，“你要是把我送我爸身边去，那你就不辛苦了。还是我爸不要我，不养我？外面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我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了？下次我爸要是和我阿姨回来，我就问问他们是不是这么回事。”

孙银花：……

林水根压着火气，“安安，听咱一句话，你一个娃儿闹大了没啥好处。”

“咋没好处呢？以前没闹，就我吃亏。这次我闹了，队长都要赔偿东西给我。”这又给自己的改变找了个借口。

“那他以后不得记恨咱家？”林水根质问道。

林安安道，“反正我以前没闹，他也没对我多好。还不如闹一闹，拿点儿赔偿实惠。要不然我奶舍得给我补身子？”

这下子林家人算是看出来了。合着今天安安这闹成功了，让队长给她赔东西，还助长了她的威风了。让她认为只要闹事儿就能得好处？

林家人顿时一阵无语。早知道这样，刚刚无论如何也要压一压的。这种不正之风就是不能助长，要镇压！

毕竟这孩子自己闹痛快了，家里人就都不痛快了。

大伯林长福还要说话，被大伯娘拉住了。

三叔林长喜倒是没准备开口。事儿都这样了，没必要掺和进去。没准过两天气性过了，就恢复过来了。

不止林长喜这么想，林水根和孙银花也这么想。

以前他们没面对这样无法无天的小辈，这会儿遇着林安安这个闹腾起来的，还真有点儿不知道咋办。

偏偏她还有啥后遗症，不能动手教育。要不然早就棍棒教育了。再倔的孩子也没有打不服的。

林水根指着她道，“你就闹吧，晚上不许吃饭！谁都不许给她吃。”饿两顿就知道几斤几两了。这年头有饭吃就不错了，还闹。这是刚过了荒年，以为就饿不死人呢。

林安安道，“行啊，明儿我就去告你们，说你们趁着我爸不在家，不给我吃饭。”

孙银花气得眼红，“你这是要让全家人不好过啊。”

“反正我以前不闹，也不好过。我一想到今天这事儿我就心寒，就觉得你们靠不住。得靠自己！我都要活不下去了，还管全家人干啥？”林安安一副我无赖我就闹的模样。

连旁观的林长福和林长喜都有点儿牙痒痒了。

林安安道，“反正今天我说明白了，这憋屈日子我是不干了！我以前老老实实差点没命也没人心疼，以后别指望我憋屈过日子了。该我吃的不能少。哥哥弟弟们吃的啥，我就吃啥，我少一口，我找我爸要。我爸部队电话，我是记得的。”

孙银花终于着急了，“那电话不能随便打！”公家电话咋能随便打呢，平时联系都是写信的。就怕给儿子找麻烦。

林安安道，“我都要活不下去了，咋不能打了？没准还能让他及时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呢。”

“你……你……”孙银花气得头疼了。

林水根也是眼睛瞪得老大。

为了不失作为一家之主尊严，他气呼呼的站起来，“你就闹吧，有你后悔的时候。”放完狠话，就直接走了。

孙银花也起身去厨房，不想和林安安见面，怕她还要闹啥。

林家其他人则赶紧钻各自屋里去了，都不想蹚浑水。

但是林甜甜一直偷偷的看这个老实的安安姐。只觉得她和以前真是太不一样了。原来安安姐凶起来是这个样子啊。

林萍萍则跟着自家妈进屋去，然后偷偷和大伯娘吴秀红道，“妈，你说安安咋这么敢闹啊，她以后不会一直这样吧。”

吴秀红道，“管她呢，和咱没关系。反正你爷□□疼去。你可别掺和。”这些年也是她学到的经验，别当出头鸟。反正还有老三家呢，老二家的事儿就少掺和。

林萍萍立马道，“我才不掺和呢，我就怕以后她闹着不干活，到时候我奶就找我。”

吴秀红白眼，“找你不知道躲啊，我和你说，好好学习。家务活也学着干点儿，以后去了婆家才不招人嫌弃。”都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有些教育就得开始了。

林萍萍脸红，“我都知道的。”她一直知道，自己要像小姑那样，嫁到城里去。

她内心隐秘的想着，安安就算有二叔那样的爸爸有啥用？以后过得还不如自己呢。没人替她操心，以后找的对象也只能是农村的。

会闹也没啥用，二叔离着那么远呢，看样子也不会管她的。二婶跟个别说了，都不是亲妈，没磋磨就不错了。

吴秀红不止教育闺女别掺和，也教育两个儿子少管闲事儿。特别是老二林有军。以后可是要靠二叔林常胜进部队的，可不能明面上得罪人。

林有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平时就懒得管家里的闲事儿。认为自己是要干大事儿的人，得把心思放在外面。他知道自己未来肯定要上大学的，所以也有些瞧不起家里这些兄弟姐妹。家里能让他高看一眼的也就是二叔二婶，还有那对龙凤胎弟妹了。

林有军则忙不迭的点头。他才不管家里的事儿呢。还是参军好。以后也能和二叔一样出息，那才好呢。

叮嘱了孩子，吴秀红就赶紧去厨房帮着婆婆做饭。免得婆婆骂人。

三房这边也在谈这个事儿，他们倒是没叮嘱孩子。毕竟自家娃儿小。估摸着也听不懂啥。

倒是三婶朱小兰有些担心这个侄女真的闹起来，给家里找麻烦。

她可还指着自家越过越好的。

特别是她男人这份工作，那真是几个队里独一份儿。

林长喜倒是无所谓，“放心吧，我估摸着她也就这几天的气性，闹完了就没事儿了。她连县里都没去过两回，估计路都认不全，能咋闹？”

“那就好，咱家这日子是眼看着好起来的。可别连累咱们。真闹去二哥那边，咱可没啥好事。你说真闹起来，二哥会把人接过去吗？”

林长喜道，“你想啥呢，咋可能接过去？你要是给人当后妈，你愿意把以前的孩子放身边养着？再说了，二嫂每次回来给你们送这送那的，感谢你和大嫂帮着照顾孩子，你心里不明白？”

朱小兰有些尴尬，“我可啥都不明白。”

林长喜可不管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媳妇儿。反正都明白，安安这娃儿是不可能接去城里的。

小时候不好照顾，后来二哥那边又生了龙凤胎，这一对娃儿据说还是靠着二嫂的妈过去帮着照顾的。

前几年回来，二嫂还特意在家里念叨，这些年她妈帮着照顾一对孩子，一身老毛病犯了。又说二哥常年不在家里，都靠着她一个人支撑，都有些忙不过来了。反正说得困难挺多的。就没提接孩子去城里的。

她都那么说了，谁会提？这提出来，肯定得罪二嫂啊。

都还指着二哥呢，谁也不会得罪二嫂的。枕头风多厉害啊，吹一吹，回头二哥就和家里离心了咋办？

而且林长喜认为，这会儿比他们更操心的应该是大哥那边。大嫂三个娃儿都那么大了，都指着二叔家的时候，最不想出事儿就是大哥大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