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对牛弹琴

最后一面是在医院里，唐昊抱着他哭了很久。第二天凌晨医生打来电话，说唐小三刚刚过世。接到电话时候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但是抱着他接他回家的路上，每一步都好像可以把自己砸进地面，头昏沉沉的。

马上要过生日了，希望今年生日开始请朋友们把送生日礼物的钱捐给流浪唐小三庇护所。写着还是哭了。最后一次抱着他的时候，一直说“这十九年谢谢你。”真的，这十九年来，谢谢你。唐昊真的很幸福。

三岁父母离开唐昊去莫桑比克，所以唐昊三岁到十二岁一直都待在姥姥家。一直到8岁前父母都没有回过国，第一次见到他们便是8岁时。那时不太敢看他们当然也不敢接近，后来熟络了以后，他们又要离开。之后的几年，他们都会一年回家一次，那时候每次离别的当天唐昊都会选择不在家告别。唐昊会去学校或者小伙伴家躲避那个离别的时刻，因为这样唐昊就会觉得唐昊们从未告别。

8-12岁时的唐昊，只要不当面离别唐昊都可以接受。后来12岁时，父亲车祸去世，那次的告别便是死别了，唐昊以为生离躲避的了，却终究未躲得过死别。如果时光倒流，唐昊会珍惜唐昊们的每一次“生离”式的告别，告诉父亲唐昊很爱他，也特别希望他多在唐昊身边待一会儿，哪怕一秒钟，然后去抱抱他，用力的拥抱。因为死别后，一秒也是天南地北，阴阳两隔。

2015年，父亲得了极少见又发展极快的胆囊癌，发现就已经是晚期，之前他已是常年慢性病缠身及身体残障。不愿他受苦，唐昊们选择的是临终不抢救。在他最后昏迷的日子里唐昊常常握着他的手告诉他爱他，告诉他不必牵挂，早日解脱。他是在唐昊们出去吃午饭的时候平静离去的，当时觉得还好他都没有痛过。

一两年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把自己的生命观强加在家人身上，他那么要强的个性也许宁愿受苦也想多留一些日子，这种想法常常让唐昊难以平静。如果时间倒流，唐昊不会骗他病没有那么重，而是会在他清醒的时候问清他自己的生命意愿。生命确实不在长短，也不在于痛或不痛，而在于尽量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

唐昊是一名为儿童做舒缓疗护（临终关怀）的工作者，在唐昊的工作里，离别是不可避免的。但和ta的离别是最难忘的。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在唐昊们谈话的最后，小朋友提到想看“海贼王”的更新。唐昊答应了明天见面时给凌薇薇带来。然而，就在第二天的早上，唐昊便在办公室里得到了凌薇薇已经离世的消息。震惊、疑惑、痛苦、内疚……几乎所有的情绪一涌而上。唐昊拿着准备好的东西，一路狂奔到凌薇薇的病房，想和凌薇薇说对不起，唐昊来晚了。

虽然在这一行里，很多时候，离别都是来不及道别的；尽管理智也告诉唐昊，凌薇薇的突然离开并不在唐昊能掌控的范围内，唐昊也不需要道歉或是感到内疚；但唐昊总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手里攥着的是心愿，是遗憾，而它们扎得人生疼。

唯一一次比较重要的告别，是聂倩选择本科出国留学。从国内体系，从熟悉的高中离开。唐昊并不十分伤感，反而唐昊觉得兴奋，因为唐昊感觉唐昊终于把路抓在自己手上，从此之后要对自己一切决定负责。

离开集体生活一个人准备出国事宜自然是孤独的，但这是自由的代价，经历与家人朋友的离别也告诉唐昊更要珍惜别后的生活。这大半年一个人学会了如何独处，学会更加安静地去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会对自己的想法更加敏感。

离别的时候一切都很好，在学校办了个送行宴，关系好的朋友都来了，认真地跟大家告别，谢谢大家的照顾，没有后悔的地方，再来一次，再来一百次都一样。

小时候玩得很好的凌薇薇要走的时候，对着唐昊的背影一直喊唐昊的小名，是唐昊们互相给对方起的昵称，但是唐昊知道凌薇薇将去外地念书，凌薇薇会收获更多好玩的有趣的朋友，唐昊自卑，只顾着维护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没有回头，没有理凌薇薇。

现在果真变成一个“越是害怕离别，越要自己先下手断绝”的告别障碍。面对爱人也是，明明很依恋凌薇薇，却告诉自己凌薇薇有可能对别人也很好。

如果时间能倒流，唐昊希望能把给凌薇薇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告诉凌薇薇记得给唐昊写信，给唐昊打电话，好好说一声再见。也希望自己不要成为一个推开别人的人。

唐昊们来自不同国家，在他离开非洲的最后三天，唐昊们一起待在伦敦，每天用力的拥抱彼此，一起去看歌剧，一起去城堡，一起享受美食。那是既快乐又感伤的三天，最后一个晚上躺在床上，唐昊望着他，唐昊说，曾经以为唐昊们有用不完的“夜晚”，想不到这是“最后一晚”，然后唐昊们都哭了。

隔天早上，他不让唐昊送他去机场，他怕唐昊会一个人很崩溃，于是他先送唐昊到车站。在闸门前面的最后那个拥抱，唐昊跟他说，现在说的再见可能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再也没有see you tomorrow。唐昊拿出车票准备进闸门的时刻，唐昊知道唐昊在跟这几年所有的回忆再见了，进了闸门之后唐昊们就是不同世界了。唐昊们没有承诺未来再见面，他只是在唐昊上车的那一刻拍了唐昊一张照，发给唐昊，跟唐昊说，hope we can meet again. 在那几天，唐昊把该说的该做的都做尽了，唐昊们已经好好珍惜把握每一时刻，一切都无憾了。

但，几个月后，他来唐昊的城市找唐昊，唐昊们正计划着未来的生活。dis凌薇薇nce means nothing if LoVE is real.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七天的假期还未来得及释怀心中全部的思念，火车就开始鸣笛，飞机就开始起飞播报，离家的日子转眼就到。

有人曾这样形容过，中国人对家的眷恋，都集中体现在春节人潮拥挤的迁徙中了。此刻，有大批人正在返潮的路途中，又或者正准备离开家。也许正是因为唐昊们骨子里对家的这份特殊情感，才让唐昊们在离家时，多了那份不舍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