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钧一发
刚开始的时候,小明还隐隐担忧,看到后来,见一群群红军士兵端着大枪打着火把一起呼啦啦地冲过来,便再也无所顾忌了。
于是,他收起枪双手抱胸,跟大家一样,站在一旁好奇地观战。
鏖战犹酣。只见他们刀来刀去,杀声连连,叮里郎当地搏杀一团……
林子山波澜不惊,使的全是战场上近战肉搏刀法,普普通通,正规正矩,挑刺撩拨不痛不痒,劈砍剁推轻描淡写,一招一式看似平平淡淡,实则绵里藏针。
桀桀……
蒙面杀手自是不弱,见二人欲斗战他们六人,不禁暗暗发出冷笑,并迅速错开立马分成两拨来个三三打一,而且刀法更加诡异,招式更加狠戾,试图速战速决将两人一下碾成齑粉。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林子山不慌不忙,稳扎稳打,刀法愈发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里胡哨。
这砍犹如泰山压顶,那刺好比毒蛇出洞,而撩恰似春风十里,挥刀轻轻一拨正如帘卷西风……
正所谓,守,守得云开日出,攻,攻个落霞漫天,没几招便将三个蒙面杀手折腾得手忙脚乱,冷汗淋漓。
然而,最抢眼的还是那蒙面女人。
只见火光中,她风姿绰约,飒飒爽爽,一招一式,神采飞扬,一步一影,潇洒飘逸。
长刀一指,杀气滚滚,惊涛骇浪,万花皆败。
玉掌出,风花飞,雪月霁,四宇星落入梦去;粉拳落,苍山止,洱海冥,九天月起踏歌来。
但见三个蒙面杀手被她的刀芒逼得团团乱转,攻也不是,守也不行,如鬣狗遇见刺猬一般无从下口。
攻,那刀光却是梨花带雨,神鬼凄凄。
守,这拳影又如柳絮飘飞,风声鹤唳。
因此,他们一直落于下风,并且没有不挂彩滴血的。只见一个个遍体鳞伤,浑身淌着血水,杀到最后,这几人身子一软如面筋一般地瘫倒地上不再动弹了。
这场神仙大战帷幕一落,街面上霎时响起阵阵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顺着沟槽好不容易逃脱追杀后,孟先和在一道山涧旁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径直奔往龙口。
他不敢走大道,害怕再遭伏击。情知若再遇上敌人,自己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折腾。
因此,他避开大道只身往大山里钻,走山道,穿密林,一路翻山越岭。因为带着枪伤,再加上疲劳和饥饿,一路上,跌跌撞撞,摔倒了再爬,爬累了再昏睡,也不知昏迷过多少回,一直到天黑才走出大山,然后又苦苦挣扎着赶路。
当跌跌撞撞地赶到城门口时,他便再也支撑不住了,结果,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醒来后,孟先和发觉自己已躺在病床上。不用猜,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肯定是城门口哨兵救下了他。
他转动眼珠四下里瞅了瞅,但四周黑咕隆咚,什么也瞧不见,连根鬼毛也没有,而且一片沉寂,阴森可怖。
他马上明白,这应该是夜深人静了。于是,又接着昏昏欲睡,他实在是太乏了。
突然,他诈尸般地猛然瞪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后,仿佛又想起什么。
对,不能睡,必须马上报告首长!
一念之下,孟先和噌的而起,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令他立马又倒头躺下,还惨兮兮地凄厉一声。
之后,他龇龇牙咧咧嘴,剧疼令他脸都变形了,这时才猛然想起自己还带着枪伤。
蹙了蹙眉头后,他耷拉着眼皮瞅了瞅吊挂的胳膊,伤口已经包扎好,像是动过手术,弹头也应该取出来了,伤势好像并无大碍。
缓口气后,他又挣扎着缓缓爬起,毫不犹豫地径直赶往指挥部……
因为大街上突然响枪,其他几位首长匆匆赶到指挥部。不一会儿,一号二号也到了。
因为不知道外头到底发生啥变故,大家都紧紧张张,一个个紧皱眉头大眼瞪着小眼。
见三号从外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纷纷迎上前去朝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
知道他下午外出,一号十分担忧。见到他后,急切地问道:“发生啥事?你无恙吧?”
望着大家,三号淡然一笑,轻松道:“没啥大不了的,几个小小蟊贼而已。”
说罢,他把方才所遇到的意外告诉了大家,末了,皱着眉头道:“最近大家都要小心一些,今天这情况绝非偶然,一定是那边在搞事。看来我们的那位老朋友心急了,非要将我们弄死不可。
哼,十足的小人行径!各位切莫担心,有小林子在,凭这几个小蟊贼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这会儿肯定都收拾完了。
不过,接下来,我们务必要加强警卫,加倍小心,提高警惕,坚决严防死守,防备敌人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另外,遵照大家的一致要求我草拟了一个方案,能否马上开会讨论一下?研究后再进行完善,望立即批准实施。不能再拖了,形势刻不容缓。”
他一边说一边踱到桌前提起暖瓶倒了杯开水。
然而,二号不以为然,听罢,瞅瞅三号又瞧瞧一号,然后耸耸膀子尖着嗓子道:“糟糕?事情远没你说的那样糟糕,太危言耸听了吧!你这是在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我不许你这样。我们的战士正在前线浴血奋战,而且形势大好,把敌人死死钉住了,这些日子我们寸土未丢。这不好吗?这不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呲着牙猛力甩动双手,情绪十分激动。
见他这样,三号摇了摇头,显得十分无奈,端起茶杯低头喝了起来。
一号也叹息地摇了摇头,瞟了二号一眼后,上前拍拍三号的膀子,压低嗓子道:“莫要理他。他就这样,狗熊脾气。”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报告,是站岗的哨兵。
听到喊进,他立马进来朝首长们敬礼,然后挺胸道:“报告首长,58团孟团长求见。”
闻言,三号耸了耸眉头,然后忿忿地质问道:“他不是回前线了吗?怎么还滞留在这?”
“报告!他负伤了,他说是城门口哨兵把他扛回医院的。”
“什么?发生啥事了?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便听到门外一声报告,接着,孟先和吊着个膀子进来。见他一副熊样,大家不禁一愣。
三号朝他瞪眼道:“说,啥情况?”
孟先和挣扎着挺胸道:“报告首长,在花溪坳遭杀手伏击了。”
“什么?”
闻言,所有人大吃一惊。
“……”
孟先和继续道:“伏击我的都是些经过专业训练的军人。我认为这是敌人的阴谋,而且来者不善,十分危险。因此,我特地返回报告首长,请首长们小心提防。”
听罢,三号朝他挥了挥手,并和颜悦色道:“行。我都知道啦,你先下去养伤吧。”
对龙口出现杀手,而且三号跟他一样也遭遇上了,孟先和自是不知情。
见三号没什么反应,他犹犹豫豫,但当遇到三号犀利的目光时,马上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后立马转身离去。
孟先和离开后,三号双手负背,一直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目光冷清而又凝重。良久,他朝大家扫视一眼,并朝一号使了使眼色,然后低头独自离开……
当所有松明子燃尽后,龙口便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黑暗深处依然黑暗,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繁星。
星光下,独有镇西一点寒灯在闪烁。它隐隐约约,窗台隐隐约约,窗外的那口池塘隐隐约约,窗纸上映下的人影也隐隐约约。
这是一幢独立宅子,没有院落,临水而建,周围一爿竹林,风吹着,窸窣窸窣作响。
窗纸上,一道人影久久伫立,似在低头沉思,又像是在等待。
许久后,蓦然多了一道人影。相握之后,他们开始悄悄低语……
“噢,你终于来了,让我一通好等。”
“唉,被二号给绊住。你也知道,他这人太情绪化了。有时候,我真烦他。”
“算了,不提他,我们聊正事。”
“行,你说吧,眼下到底咋打算?”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你也全知道了,局势在不断恶化,前途堪忧,命运堪忧,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是时候决断了。否则,你我将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是啊,我又何尝不知?但二号太固执,太偏激,都成顽石了。他的所做所为你又不是没瞧见,要让他放弃谈何容易。有时候,我真想跟他干上一架。”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思考,最终全想明白啦。自己的问题不能指望别人,只能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下午,我约见他啦。他告诉我,我们不能吊死在这里。我们不是树,是石头。树终有一日会被人砍掉,而石头呢,只有扔出去才能砸死人。所以,我们到了该动一动的时候了。”
“噢,他就是一诡才,令人不得不服,也唯有他才能把话说得如此别具一格,并且饶有滋味。行,那就马上启动蜜蜂行动吧!行动归你直接指挥,保密等级绝密,仅我们两人掌握,不能再有第三人知道。”
“……”
与此同时,在保卫处的监牢里,常玉娟蜷缩在一堆稻草上安然酣睡。
一道黑影半蹲在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微弱的星光透过窗户淡淡地照在她身上,朦朦胧胧的。
良久,黑影伸手过去,将遮住脸部的乱发撩起轻轻拢向耳后,一绺,二绺……
她的容颜依稀可见。的确很美,面若银盘,眉似柳叶,唇如激丹,恬静而又温润。
忽然,她动了,抬手抚了抚耳旁,然后翻身过去背对黑影。
黑暗中,黑影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第二天,常玉娟早早醒来,但一直坐着发愣,直到日上三竿她才缓缓站起,并缓缓走到窗前,仰脸半眯着望向外面的天空,阳光明晃晃的直刺着眼,照在身上热烘烘的。
她抬手撒开五指挡在眼前,然后,一直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地上拖着一抹颀长的倒影,逆光看过去,似一幅剪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是开锁的声音。随着哐的一声,门开了,接着,身后便有人喊道:“常玉娟,该上路了。”
是林子山,身后跟着四名全副武装的保卫队员,个个神情肃然,目光炯炯。但常玉娟依旧纹丝不动,像石雕似的。
见她如此,林子山再次喊道:“常玉娟!”声音高到八度,震得监室嗡嗡作响。
这回,她终于动了,身子微微一震,然后缓缓回头瞟了一眼,再转身抿着嘴慢慢移步朝门口走去,拖着的镣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
真的要对常玉娟执行枪决了,上级这一决定冷冰冰的,就连林子山本人也想不通。
这违反军规有啥大不了的,人家功大于过呀!即使是无功也并无大过呀,无大过就罪不致死!
尽管想不通,但仍要执行。因为,上级的命令就是由他亲自动手。林子山的心在滴血……
林子山把刑场选在镇西的血皮槭树下。血皮槭树一如既往地红,红得像血,像火,但愿常玉娟喜欢那里,或许这是他今生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林子山带领一队全副武装的保卫队员端枪押着常玉娟一步一步朝镇西刑场走去。
一路上,他们走得很慢,都默不作声。
常玉娟拖着沉重的镣铐徐徐移步,林子山和保卫队员们端着枪也徐徐移步。
街面上,红军士兵纷纷止步而立,还有许多乡亲,都在默默地注视着,眼角隐隐地闪着泪光。
然而,在不远处的一扇窗户口还有一双闪亮的眸子在默默地注视着,直到他们完全消逝在镇子口才悄然转身而去……
血皮槭树下,常玉娟迎风而立,太阳火红火红,血皮槭树火红火红,把她那张秀丽的脸庞映得红扑扑的。
她背对着林子山,抬手拢了拢乱发,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极目眺望,远方峰峦叠嶂,除了山依然是山,一望无际,青翠欲滴,锦绣如画。或许,这是她一生中能看到的最后一幅美景,而且将永远定格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
她的身后,林子山缓缓举起枪瞄准她,双目渐渐模糊。他再也忍不住了,眼角闪着泪花,慢慢凝成泪珠,顺着面颊滚滚而下,一滴,二滴……
然后,他咬咬牙拉了拉枪机,手指扣住扳机慢慢搂动……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一阵响动,林子山感觉有异,顿时,心突突一跳,欲要回头,但后脑勺立马被一根硬邦邦的枪管给顶住,并听到一声冷冰冰的命令:“不许动!”
林子山身子立马一僵老老实实地挺着不动。
然而,就在这一愣神间,从背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来一把夺下他的枪,随即又听到有人命令道:“慢慢转过身来,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我知道你功夫不错,但你最快也快不过我的枪子!”
被枪管硬邦邦地顶住,林子山只能依言缓缓地转过身子。
但转到半途,他突然猛地向前一扑,摆脱枪管后又迅速右足一蹬然后翻身飞转,挥起双拳如流星一般地劈去。
然而,他依旧是晚了一步,他的拳锋未及对方自己的胸脯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瞬间仰面朝天向后飞去。
就在快要跌倒的那一瞬间,他立马又一个鲤鱼打挺飞弹而起,但仍是迟了。
因为,就在刚刚站稳时,他立马被十几根冷冰冰的枪管给戳住。
这时,他定睛一瞧,才发现站在眼前的赫然是荣华和特务连一众人,而他的十几个手下已被悉数给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