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接站受阻
“报告!”
“进。”
“处座,加急密报。”
站在郎君山桌前的是通讯密电科科长付颖,一个丰润犹存的中年女人,嘴巴生得精致,唇边圆润,线条分明,玲珑剔透,朱唇榴齿,不包不裂,微露齿白。
都四十挨边了,她这脸上保养得看不到一根褶子,就连半截子鱼尾纹也看不到。只见她一边说一边递过一份电报,站得笔挺笔挺的,腰背微微现出好看的弧度。
郎君山在低头看着林豆的密报,心里正琢磨着“石头”为啥要求放过这股赤匪,听付颖说有加急密报,连忙抬头瞟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后,说道:“马上给云清去电,八个字,‘他山之石,探明虚实’。”说完,挥了挥手。
付颖是个不喜欢多嘴的女人,处座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自打进入进入特务处后,每天说得最多的就是“是”“遵令”三个字,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她离开后,一直等到门被关上,郎君山才开始看密报。
是“蟒蛇”发来的,红军大部队已到懋功了。有时候,他都颇感到悲哀,就一支几万人的部队,几十万人去围追堵截愣是没给追上,就是把这几十万人打翻来排一个一个地排也要排到懋功去。
无能啊,真的很无语!可这些话又只能在自个儿心里嘀咕嘀咕,到场面上了还得陪众人一起笑着去唱赞歌。
拿着密报溜了几眼后,他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小本翻开拿起桌上的铅笔对照将密文数字一一译成方块字……
“荣城异动,代号‘黄莺’,目标不详,遵义伊始。”
译完后,郎君山一边看一边扳着指头一边心里嘀咕∶“共党真拧,这还不死心,老想着荣城这点破事,人都被我屠了个干干净净,还想着要翻天不成?哼,真是矮子登天,尽做着美梦!”
“来人!”
指头扳完了,他又翻开日历看,一边看一边扳指头一边眨巴着,嘴角微微勾起,然后,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马上朝门外叫道。
听到喊声,外面的秘书连忙推门进来。
“去,请下战山副处长来,就说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秘书出去不到一炷香工夫,战山便笑嘻嘻地到了,郎君山自是起身相迎。
俩人笑眯眯地在沙发上坐下后,郎君山一点也不绕弯子,望着他劈头就问道:“给你个功劳要不?”
“啥功劳?”战山满脸狐疑。
郎君山喟然道:“这共党冥顽不化又要开始作妖了。据密报,共党又向荣城派出了代号叫‘黄莺’的特工。我估摸着他们这是要恢复和重建荣城共党地下组织。
目前云清尚在山里围剿赤匪抽不出身来,而荣城又无得力人员组织破获,能否请你挂帅出山赶赴过去坐镇指挥。这‘黄莺’肯定是共党的一重要特工,若是抓获了这功劳不会小。”
战山愣了下神,眼珠转了转,试探道:“处座为啥不考虑派行动队队长许昌去?他可是全特务处第一号狠茬子,杀共党连眼都不带眨。”
郎君山神情凝滞了下,眼珠一动不动地望了战山片刻。
之后,他取下眼镜捏着鼻根揉了揉再戴上重新端详着他,并摇了摇头拖着长音道:“许昌啊……不是说不行,人倒是得力,但太狠,派他去,到时恐怕我连‘黄莺’的骨灰都看不到一粒。我看还是你去最合适,做事稳妥,干练老道,进退自如。”
听完他这一席话,战山颇有些意外,没想到郎君山对自己还有些好感,心里不禁小小地感动了一把。
虽然这都是场面上的话,但至少也有一分的真。这对于他来说,有这一分的真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因为,真诚也好,忠心也罢,在郎君山眼里那都是个屁,都是浮云。在特务处除了云清外,他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在他眼里恐怕连云清也都是当刀使当棋子用。
既然这样那就索性应了他,战山拿定主意后撇了撇嘴道:“既然处座如此信任,如果我战山再不应允那不就显得太不识厚薄了。行,我听处座安排。”
“是这样,这共党‘黄莺’2月份从遵义出发,我推算了一下,沿途连赶路带有事耽搁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时间,我估摸着这两天就要到荣城了。
因此,你立即马上动身,坐镇荣城指挥。荣城方面我会通知黄岛,全部人员都调由你指挥,务必要在火车站车站港口码头等重要关口严防死守,力争将其一举抓获。”
接着,俩人又头碰头地嘀嘀咕咕了一阵。之后,战山便动身带着自己几个亲信直奔荣城去了……
其实,“蟒蛇”也没有查清楚,这“黄莺”便是潘雨辰,她一直潜伏在荣城,又何来从遵义出发一说呢?估计这人级别虽然不高仍能零零碎碎地接触或打听到一些机密,但核心机密就真的无法触碰到。
潘雨辰就是“黄莺”。在美留学期间加入共产党。回国后,组织安排她利用父亲复杂的社会背景在荣城深潜,作为冷棋一直不与任何人发生联系。
在救治陈伟他们三人时,得知因为叛徒出卖荣城地下党市委遭到毁灭性打击几乎丧失殆尽,她便通过自己的渠道直接报告苏区,三号这才知道荣城发生了重大变故。
为了保住荣城这块阵地,并作为党了解和掌握国内国际各个方面的触角,三号一直在酝酿和筹划恢复和重建荣城地下党组织。
他先期派出“蜜蜂行动队”作出直扑荣城的态势,干扰视线造成错觉让敌人以为这是护送干部的队伍,从而吸引和调动敌人的注意力和火力。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再派出一支干部队伍赶赴荣城。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潘雨辰从自家的秘密电台接受到了三号的指令。估计“蟒蛇”不知从什么渠道获悉了这份指令,但这份指令除了“黄莺”和电报日期外其他使用的都是暗语。而暗语又只是一堆乱码,只有潘雨辰个人才能读懂,其他任何人拿到电报底稿就是哭死也弄不明白啥意思。
接到指令后,潘雨辰立即在规定的死信箱向一位代号叫“白雁”的同志发出联络指令。
其实,她也不知道“白雁”是谁,直到在百乐门舞厅见到金维安之后才明白一切。当时心情十分激动,方才恍然明白金维安迟迟不肯接受自己是因为他也是一个有使命的人。
但她知道金维安十分警觉,若是自己贸然去跟他对暗语会一下子吓跑他的,所以才故意闹出买花那一出,等他着急时再出其不意跟他接头反而会让他冷静下来,事实也的确这样。
再说金维安,当得知潘雨辰是自己的同志时,他所有的心结都瞬间打开,压抑和埋藏在自己心底深处的情感也瞬间爆发。
他不是不爱,而是不敢去爱。爱对于他来说太遥远,太奢侈。作为地下特情人员,每天都要以两副面孔示人,连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也要小心谨慎,不能露出一丝破绽,假如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呢又该咋办?难不成也要这样?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潘雨辰就是这样的女人,敢爱敢恨,不爱她可以,但不能骗她。
或许这世间的女人都一样,最害怕的是欺骗,最痛恨的也是欺骗。与其去骗,还不如不爱。因此,当潘雨辰向他示爱时,他老是以拿她当亲妹子作为借口而婉拒。
现在不一样了,俩人是同志,而且又成了搭档。在这白色恐怖之下,他就是一棵橡树,而她就是一株木棉,他们踩着脚下的土地长在一起,有伟大的爱情,更有不屈不挠的坚贞……
坐在车上,金维安时不时地抚摸自己的嘴唇,还时不时地翘翘嘴角。而谭丙坐在一旁也时不时地歪头瞅他,见他像吃了蜜蜂屎似的忍不住地要乐,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老大今天这是咋啦?难不成昨晚在哪捡了个金元宝回家?这不对呀,他家有的是钱,若真捡了个金元宝,他今天断不会不给兄弟们发额外津贴。
他肯定有事,难不成昨晚在百乐门有艳遇,被哪个不长脸的妖精给祸祸了,弄得成了花痴。对,一定是这样,瞧他这副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一花痴。
他们当然知道,老大平素没什么喜好,最爱的就是去百乐门舞厅喝喝香槟瞄瞄美女。
“老大,昨晚你不会失身了吧?瞧你这傻样,像是被哪个妖精给吸了魂似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死鬼样子。”
哈哈哈……
听到谭丙问他,一车的巡捕顿时哄的一声都哈哈大笑。
但金维安一直在想着跟潘雨辰亲热的情景。因为这是他的第一次,更何况还是放开全身心去爱自己的女人。这心结一打开便没有了任何束缚和隔阂。现在回想起来,这心里都甜滋滋的。他沉浸在无限的甜蜜之中,回想得太投入了,连谭丙说啥也没有听到。
当听到一整车人都突然起哄后,他吓了一大跳,一脸懵逼地茫然四顾,愣怔地望望这个瞅瞅那个。见他这样,大伙笑得更厉害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但金维安就是金维安,见大伙都朝着自己一个劲地疯笑,顿时啥都明白了。他啥场面没见过?区区几个小兔崽子也敢来嘲弄自己,哪还不收拾一个死?
于是,他突然将脸一沉目若寒星恶狠狠地瞪一眼,并厉声呵斥道:“笑笑笑,笑个屁!今天在火车站要是出了岔子,晚上的大餐取消,回到巡捕房后每人各领十下警棍。”
此话一出,车里顿时鸦默雀静,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愣瞪着他。可只一小会儿,大伙又都哄的一声嚷嚷起来,一个个都七嘴八舌地直叫不服,尤其是谭丙就数他的嗓门最大。
“老大,我们不就笑你两下吗,你至于吗?没大餐也就算了,还每人各领十下警棍,玩这么狠,我们不服!这要是把我们逼急了,明天就去找嫂子,告诉她你昨晚被百乐门的妖精给迷住失身了,连魂都丢了。”
大伙当然知道他与潘雨辰的关系。潘雨辰天天去巡捕房缠他,而且俩人经常挽在一起同进同出,金童玉女似的,羡煞巡捕房所有人,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他们,要是见了面不叫她嫂子就告诉金维安,说他们欺负她,让他来惩罚他们,一次不叫罚十下警棍。
她这一威胁把人都吓死去,一个个哪有不就范的?因此,在她的淫威之下,大伙每天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既顺溜又响亮。她当然天天都傻乐得连嘴也合不拢了。
可他们却不知道,昨晚,金维安便是被潘雨辰给摄去魂了。这若是知道就断断不敢如此硬气放大话拿潘雨辰去要挟他,除非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他们自然见识活潘雨辰的厉害,一个小小丫头片子竟敢当街掏枪打警察,这还是善茬吗?
听到一个个大叫不服,还拿潘雨辰要挟自己,金维安嗤了一声,眨巴眨巴之后,突然笑眯眯道:“去吧去吧,大伙都去,今晚就去,她高兴了,还指不定要赏你们一顿大餐呢。”
听他这口气,话说得如此轻松,事出反常必有妖。谭丙愣了下后,心里马上就犯起了嘀咕。
欸,今个儿这不对呀!过去只要端出潘雨辰这尊神来他马上就乖乖就范,大伙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都老老实实的,连个屁都不敢放。可今天这是咋啦?他似乎很有底气,怎么突然就硬气起来呢,还眯眯地笑着?不对,这笑一定有假,一定有阴谋。
于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金维安笑眯眯的样子仔细瞅。瞅了许久,他终于发现问题啦。
他看见金维安笑的时候,嘴唇抿得紧紧的,两嘴角并非弯弯地勾起,而是向下弯垂,鼻翼也轻轻地耸了耸,虽然幅度不大,但仍没逃过他的火眼金睛。
这笑太邪魅了,太诡异了,是坏笑,是阴笑。对,一定是的。顿时,他不寒而栗,吓出一身冷汗。
吓!这也太阴险了吧?幸亏我谭丙脑瓜子机灵,反应快,还有一双火眼金睛。否则,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他态度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马上陪着笑脸向金维安讨好道:“老大,这样吧,大餐取消也罢,今天我们唯你马首是瞻,不就是去火车站接你表叔吗?这不是啥难事,我……”
“别说话,已经到了。瞧,这车站怎么戒严了?怪事?”
谭丙正叭儿狗似的叨叨叨叨的说得起劲,被金维安给突然打断了,而这时司机又突然“嚓”的一下一个紧急刹车,大伙都没有防备,顿时一个个都歪七横八地摔倒挤成一团了。
“小张,你疯了吗?怎么突然急刹车?瞧,把大伙给摔的……”
“老大,这可不能怪我。你瞧,我们这车不是被人给堵了吗?”
听到司机委屈的声音,金维安急忙爬起来朝车外瞧去。
果真,警车被十几个警察给挡住,并气势汹汹地吆喝,命令他们下车接受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