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生死相随
云卿要的是把小臂长短的匕首,并不十分锋利,样式普通毫不起眼。
所以价格便宜,算上刀鞘不过九百文。
但他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打量,不住抚摸,似乎很喜欢这匕首的样子。
山行接过匕首放入袖中,提醒道:“好好看路,回到家再摆弄。”
“好。”云卿扯着山行衣角,他脆生生地应话,一面同来往乡亲打招呼,一面介绍山行:“对,这是我大舅哥,以后他家妹子就要嫁过来了。”
山行听着云卿的话心里不舒服,但只能忍住不快,总不能同大家讲自己是云卿的夫君,要嫁过来的不是妹子,而是自己吧。
“对。”山行一把揽住云卿肩膀,撑出笑道:“云卿是个好人,妹子嫁给他我放心。”
“恭喜、恭喜,什么时候成亲啊?”
“还早,到时候来喝喜酒。”
“一定一定。”
总算到家,两人对视不约而同笑起来。
糊弄旁人一路,山行逐渐坦然接受乡人祝福,反正云卿要娶的是自己,便是装成女子嫁给他也不算为难。
“我新扎了个秋千,玩吗?”
“玩。”
云卿双腿还有些不适,坐到秋千上打量笼子里两只兔,“新买的?”
“裴无竹给的。”山行轻推秋千,解释道:“他怕我把自己过疯,说养这个打发时间。”
“你受苦了。”
云卿让出位置倚在山行肩上,“我,我们在这里成亲吧?”他望向五行山方向,“你知道吗?螭与凤凰曾在娲神见证下结姻。”
“眼下娲神已逝,我们没有螭他们那样幸运,但我想与你在螣蛇图腾前成亲。”
“再成一次亲吧?”
轻声似风,让山行有些不知所措,“在五行山吗?可我只是妖,怎么。”他挣开云卿的手,眼神闪躲:“我配不上你。”
“你又这样说,我不喜欢你这样。”云卿示意山行看门上对联,“我早就说过,你在我心里是极好的。”
山行定定看着被风吹得稍微褪色的对联,犹豫片刻点头道:“好,我们再成一次亲。”
“就定在四月初七,倒也用不着那么麻烦,三拜成缘,往后再也不分散。”
心头猛然一跳,云卿下意识撇开山行的手,他随即反应过来紧紧贴着温暖胸膛,“我、我说错话了。”
他没有多长时间了,何苦用这些甜言蜜语框住山行。
“是吗?我不觉得。”山行轻拍云卿后背,低声笑道:“难不成你又要将我抛下?除了生死,谁也无法让你我分开。”
生死亦不能隔绝我与你。
许久,云卿才压下嗓间哽咽,摇头叹道:“我哪里舍得?”
“再去歇一歇吧?难得过这样平静无人打扰的生活。”
山行扶云卿起身,他刚走到堂屋便停住脚步,哀怨地看着他:“才说没人打扰,就有妖精过来了,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云卿不明所以,回头见橘黄狸子蹲坐在廊下,乖巧姿态慢慢走近,蹭蹭裤腿倒地翻出肚皮。
山行拉来椅子抱云卿在腿上坐,冷眼看阿花滚地撒娇。
腰被紧紧握住,云卿脸红羞涩又舍不得推开,他清清嗓子正色道:“阿花,山行同我说了些事,你有没有想解释的?”
狸子见状变作人形乖乖跪在地上,低头盯着面前两双脚出神,“没有。”
闻言,山行立即紧靠云卿肩处吸咬颈间嫩肉:“我生生挨二十板子,浇一身鸡血不算,还被裴无竹和九尾狐嘲笑,若不是我岁数大经得起磋磨,真想找棵树吊死。”
云卿捏捏腰上的手示作安抚,继续朝狸子发问:“你为何那样做?”
“我、一时气恼。”狸子抬脸乞求:“我知道错了,阿卿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云卿沉默不语,半晌道:“你回长安吧,我暂时不想理会你,不要告诉旁人见过我。”
狸子支吾不愿离开,瞥到山行眼神被吓得抖了抖,一骨碌爬起就要往外跑,却听云卿在后道:“等等。”
心中燃起希望,狸子立即回头:“阿卿!”
“往后不要随意进入我的房间,床、被子和衣服,都不要碰。”
云卿眼中带有不解,“你先前无端消失那几日是回这儿了吧,为何骗我说被道士追?”
山行煽风点火:“他就是这样顽劣的性子,原本阿棠勤于修炼打坐,阿花一去,把阿棠带的都不用功了,两个小妖只顾得聊闲说笑,你说气人不气人?”
“还有骰子,我特意问过,蓝怀尘根本不会玩,裴无竹更不会教阿棠,那她是从哪弄来的骰子呢?”
山行扣住云卿手指,继续质问:“阿花,你敢说实话吗?”
狸子被接连问题堵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垂头盯着脚尖。
云卿长叹一声,语气中失望满得要溢出来:“阿花你怎么能这样呢?”
不待狸子回答,他又道:“是否知错,错在何处,如何改正。你好好想想吧,若想不明白,也不必再来我眼前,只当过去白疼你了。”
狸子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抠着手指愣愣看云卿被山行扶起,直到房门砰一声合上,还是迈不动脚步,许久才消失离开。
山行春风得意,哼着歌脱掉云卿外衣,将人推到在床俯身亲吻,“好卿卿,你总算为我出一口恶气,该重重罚阿花,否则不长记性。”
“平白诬告确实要罚。”云卿暗暗摇头,只盼阿花知错就改,往后不再犯。
“你说他为何要这样?”
“我也不知道。”
山行摇头:“许是因为瞧我不顺眼吧,总归我也看不上他。”
这副厌烦狸子的模样让云卿忍不住想到云骁,失笑:“阿骁也说过这话,但我觉得你们也有错,慢慢调解吧,反正阿花不小了,跟他说道理能听懂。”
“调解?你瞧阿花那样,能说开?”山行冷哼:“早些把他撵回沧茂山算了,你喜欢狸子就再找只新的养,我是不情愿多看他一眼。”
云卿抿唇没再说话,心里并不赞同他的提议,绕过话:“你去看过蓝怀尘吗?”
白狐狸该有六个月身子了,怕是难挪动,也不知过得如何。
“没有,但听裴无竹说一切都好。”山行探入云卿衣中摩挲小腹,“你怎么想的?”
若说此刻就去看蓝怀尘,只怕到长安后就难离开,各种各样的事没完没了。
昨夜刚重逢,平静的生活实在难得。
“等成婚后再说吧,毕竟白泽和九尾狐都在,应当不会有问题。”
山行笑得满意,捧起云卿的脸亲吻:“果然我在你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吧?”
“你当然重要。”
“哄我?”
“我说的是实话。”
再有二十多天便是四月初七,云卿默默思索,等成婚后再动身前往长安找白泽与九尾商议审问御风,石崧那暂时没有异常,贸然接近反倒不好。
倘若真有急事天道会告诉自己,寿命未尽,想来不会有大事。朱雀还未查明那草株的名字毒性吗?
还有阿骁。
“阿行,到时候我们先去鹤鸣山看阿骁吧?”
“好。”
中午,炖鱼。
云卿捻掉山行手背上沾的一片鱼鳞,好奇道:“你变成鹰的话,抓鱼会更容易些吗?”
剁头去尾切段,山行点头:“是啊,毕竟我什么都吃,好养活。”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吃蛇了。”
“为什么?”云卿甚为奇怪,“裴无竹打你了?”
这话换来山行一声轻笑,“他?他打不过我。”
“不为什么,吃腻了。”
吃过饭,云卿招呼山行下地,“再不种地要荒,旁人也会关心询问。”
山行本想抱着云卿睡到晚上,正好趁夜深人静亲热,未成想他还挂心那一亩三分地。
他认命接过锄头和铁锹,正要问云卿从哪弄种子,便见那位土神无声无息从地下钻出来。
“螣蛇大人!许久不见!”
云卿简单解释这些天的去向,“不辞而别实在失礼,近来可好?有无何处异常?”
土神倒还真有一件事想请教:“两月前,有不知名号的神在五行山打斗,当时地有焦黑。”奉上一把土,又道:“我上报天庭,暂时还未有消息。”
山行好奇瞥看,只觉得土上神息浓厚,料想十分强大。
云卿轻搓辨认,摇头道:“这不是朱雀的火,别的我也不敢确定。”
只是谁这样胆大敢在五行山放肆?
“那便等天庭给予解答,多谢大人指点。”
“不谢,我有件事想劳烦你。”云卿讨了些麦种再三向土神道谢。
土神也连连摆手,客气一番离去。
麦种递给山行,云卿细捻指尖焦土,用帕子包好准备带去询问白泽,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五行山放肆。
田间地头已有不少人家在劳作。
云卿一一同人打招呼,撞撞山行胳膊示意别冷脸,对方忙挤出笑胡乱点头问好。
走到地里,松土、锄草、挖坑、填麦种。
山行做得漫不经心,盯着云卿额上细汗心痒难耐,想亲自上手擦汗,又怕被乡人察觉端倪,十分惋惜地看他挽袖擦去额间鼻尖汗珠。
“卿、云卿,歇一歇再做吧。”
“好。”
云卿撇开锄头随意坐下,山行忙凑到他旁边也坐下,默不作声握住他的脚踝摩挲。
“叔、婶子,近来可好啊?”
张婶子笑眯眯打趣:“再好也好不过你啊,都要娶亲了,姑娘哪的人?什么时候完婚啊?”
“还早呢。”云卿瞥一眼山行,笑道:“他比我快小一半,怎么说也要再等两年。”
“诶呀!那她才多大啊?”张婶子同样看山行,“你们竟也舍得?”
山行转转眼珠:“舍不得,所以我先来云家看看情况。”
“我家阿莹十六了,虽说也有媒人来提亲,但我和她爹都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张叔拄着铁锹跟着点头:“我们不打算让张莹嫁远,再等等吧。”
“诶我瞧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议亲了吗?”张婶子又问山行。
云卿有些紧张,屏息等待山行回答。
山行不动声色掐一把云卿腿肉,笑道:“娶过了,孩子都生会跑会跳了。”
“是吗?真好诶。云卿你可要再熬上几年才能有娃娃了。”
“不急,我慢慢等他长大。”
云卿暗笑,心道还熬上几年?百年前就有过了。
春风过,衣袖乱。
傍晚归家,简单吃过饭后洗漱歇息。
彼此贴得极近。
“想怎么弄?”
山行哑声亲吸云卿耳垂,衔着软肉有滋有味嘬弄。
云卿指尖挑开衣襟袒露胸膛,被灼热的触碰烫到浑身发颤。
文火慢炖,一点点将彼此变成最美味的佳肴。
欲望到底的时候,云卿觉得眼前都变得不真切起来,几乎溺死在灭顶的快感中。
夜渐渐深了。
“我听裴无竹说好多天没见九尾狐出现,问蓝怀尘也不知道去向,你说他是不是走了?”
山行用鼻尖蹭云卿脸颊,嗅闻他身上幽香。
蓝冠羽也到长安了,他已经是四尾狐妖,总用狐尾围住蓝怀尘,兄弟俩感情是真好。
只折腾两回,云卿还有余力,摇头:“或许吧,九尾要照看魅果树,天上神仙也不是那么闲,各司其职。”
“那白泽还一直围着蓝怀尘打转?还学会打麻将搓牌。”
云卿想了想解释道:“因为有五个祥瑞神兽,轮流负责人间。”现在是麒麟掌管瑞景,照理说白泽和九尾狐都该沉睡休息。
“我只盼他别出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我不曾怕他。”
山行轻笑,坦然承认自己的怯懦,“我怕他。”
若九尾狐真将云卿勾走了,山行也无能为力,对方是神,不是他一介小小妖兽可以相提并论的。
“没关系,我会竭力挡在你面前的。”
云卿细长手指抚过山行脸颊,语气温柔而坚定,“阿行,你便是我心上护盾。”
如风抚平心下不安,山行几乎要落下泪来,再度亲吻温热红唇,“卿卿,多谢你。”
“阿花说你从未疑心过我,我却屡次对你多加质疑,几次害得你吐血,是我不好。”
云卿讶然,未曾料想阿花会这样诘问山行,心下不免动容。
抚摸变为掐拧,他轻声道:“知错了?连阿花都看得出我对你的情意,怎么你懵然不知?”
掐痕浅红,亲吻覆盖。
“阿行,往后多信我些。”云卿轻叹:“自然了,若非不得已,我不会再与你分开。”
“还有一件要紧事。”
山行故意卖关子,等云卿抬头询问才道:“把那个茶杯换了。”
什么生别离,他不要再与云卿别离。
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