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价格谈判（三）
“朱哥，这是今天南丰项目的谈判记录，你拿回去给小葛，单独建档，之前我安排你们做的车流量调查和查勘记录，都打印出来签字存档，正式启动该项目的立项手续，稍后我会用VpN登录经济指标测算系统，评价出来之前，你按照程序做好前期资料的准备，目前还有啥欠缺吗？”张加帅看着已经有些局促的小朱说道。
小朱实际跟王明同岁，所以张加帅称呼为朱哥。虽然同岁，但小朱的心思，照王明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且形象气质上，也有些邋遢，主要是到现在这个岁数了，还痴迷于踢足球，各大足球赛事说起来头头是道，经常熬夜看球，白天上班来就不修边幅，无精打采，但张加帅觉得他能力上并不差，尤其是交代的工作，主动加班也能完成，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不耽误看球。
“张总，主要就是专家意见，需要现在就从专家库中挑选名单，发出邀请，这周邀请，下周实地调研，然后出正式意见，不比划一下，肯定没那么快！然后就是工程部的何工需要进站测量画图出设计方案，可以跟着专家一起去。何工的电脑总出毛病，有时候渲图要开一宿电脑，如果中断了，这一宿又白搭。别的倒是没啥了，我出ppt很快，建议就是专家评审那天全员出动，工程、开发、三方单位全都约在一天，省得来回跑。所有证照手续我给了法务一份，律师事务所做法律风险评估，周五就能出报告。”小朱掰着手指头一项一项的说着。
张加帅很满意，不住地点头，突然问道：“南山县付贵的那三个租赁项目，是什么情况？你介绍介绍！”小朱看着张加帅，“介绍啥呢？张总？”说话也是特别直。“想到啥说啥！昨天又去南山县考察付贵的项目了，长得跟个煤气罐成了精似的，还跟我张牙舞爪的！”张加帅故意说得忿忿不平，想看看小朱的反应。
“那个煞笔，有俩臭钱瞧不起人！”小朱听了上来就骂，跟着年轻的领导没那么多顾忌，而且，人家从来没有架子，一口一个朱哥的：“势利眼，王经理和领导们过去，他就大摆宴席，有吃有喝的，我带队去了八趟，连面都不露，咱不是眼皮子浅非吃人家，可那破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几个吃了两个星期的面包火腿肠，哪怕给弄点开水呢？！真不是个人啊，还牛逼哄哄的，支使我跟支使自己小弟似的，装什么社会大哥，次奥，我就看王经理面子不跟他一般见识！张总，哪天他请你喝酒，你带着我，我装喝多了，我踢不死他！”小朱越说越想笑，自己嘿嘿笑了起来，憋着打付贵一顿呢。
“朱哥，踢他还能让你上啊，哈哈，不说他人，说说站的情况，当时怎么开发的，想起啥说啥就行！”张加帅也是逗的哈哈笑，继续启发小朱。
“项目是前任老总盯着做的，王经理做的安排，印象里城区站车流量和进站率还行，主要是可能知道我们去查勘，付贵安排加油站促销，四个城区站都相隔不远，只有这一个站降价一元搞活动，那三个站的加油员都不给加油了，全往一个站轰。这点手段咱还不一眼就看明白了，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后来我又特意单独去了一回，不过没有做24小时实测，数据明显差远了，跟王经理汇报情况，王经理说没辙，人家看你来了就促销，你能不让吗？项目催的也急，就只能采用了！”小朱摇头晃脑地说着，正是张加帅的题中之义！
“那两个省道站更特么有意思，离县城近的那个省道站全是县城的出租车跑过去加油，我假装打车问了一下，说是有人给出租车发的优惠券，开业大酬宾，加一百返五十代金券，再加一百再返五十，这些出租车还有黑车司机少的都跑了两趟！”小朱抽根烟继续说道。
“另一个省道站是把两个镇的镇政府说通了，全是我们查勘现场那两天去加油，还给村里发了代金券，加一百返五十还送鸡蛋，真有车一百一趟，一天跑两三趟。我当时就说，这么玩，测出来的全是万吨站，跟王经理汇报了之后，他说可以理解，人老板花招儿多，钱多，就当给老百姓做贡献了。”小朱摇摇头，把烟头掐灭。
张加帅起身在小冰箱里拿了两瓶冰咖啡，递给小朱，自己也拧开一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小朱也不客气，拧开喝着。
“那他是把开发人员当猴耍了，有给出租车司机发代金券的钱，没有给哥几个买盒烟的钱，什么玩意儿啊！”张加帅给小朱拱拱火儿，看他还能说出啥来！
“张总，那你可说差了，人家眼里只有老总，上级公司还专门来过人，就那个年轻的书记，我次奥嘞，跟我握手还尼玛同志辛苦了，以为自己是主席呢？王经理怕我冲动，就不让我去现场了，让小建小葛他们几个年轻的总去，那时候他们刚学徒，车流量都数不明白呢，我不放心，又带了一回，总算是交差了！项目做成了，请吃饭我也没去，那天是啥比赛着？对曼彻斯特的同城德比大战。说是老总高兴，奖励了一人台ipad，还最低配的，给我闺女看动画片儿玩呢！”小朱说完把一瓶咖啡全都喝了，看着张加帅，意思是还聊不？
“那也算不白忙活，不过这站开发完不达标，奖金肯定是没得到啊？拿个平板电脑就算安慰奖了！”张加帅显然还在勾引，小朱也好像意识到说的有点多了，但也没理会儿，程序不违规，有点小手段都很正常，毕竟都有图有真相的，而且自己也没在调查表上签字。张总看起来跟付贵的意见也不小，有啥好怕的。
“张总，那个煞笔的项目趁早一个也别要，太有心眼子了，我就劝过王经理，南山县的项目没啥意思，做完了不成，一毛钱奖金看不到，弄不好还背黑锅！今年新买的那个项目我也不看好。不过张总，也就是咱关上门说，真好的项目谁撒手啊，要么是业主倒霉了要败家真缺钱，要么是自己干着也不赚钱才想给咱们！就像这球星转会一样，不是球队快不行了，就是球员快不行了。”小朱开始要怪话连篇了，张加帅赶紧递支烟给他打住：
“有个事情需要你亲自办一下，别的人都太年轻，我觉得不踏实，还得是你！我对目前南山县的市场情况没啥把握，你周末辛苦一下，利用两天时间，去这三个站驻点儿，去再复测一下，到了直接找站经理配合，每个站抽调一名员工，帮你查数，给你派一台车，你三个站巡查，费用从总经理办公室出，不从部门走。行不行？”
“没问题，那就这周我就去，本来约了一场球，你嫂子就生气呢，说加班还省得接送孩子上辅导班了！那意思就是实测数据，然后初步测算就行呗？”小朱爽快的答应了，但张加帅也嘱咐他不要跟别人说，尤其是王明有点小心眼儿，只是复测看看数值差距，作为参考，让王明知道了好像谁要弄死他似的，不利于团结！
“张总，我岁数比你大几岁，我也就有啥说啥，王经理人是有点小心眼，但也还算公平，起码部门奖金这块儿，能够拿出来给兄弟们平分，这就算讲究。我也佩服你，不占费用，不分奖金，更是公道！其实吧，你也得理解，王明眼巴巴的等着提副总，你一来他就原地踏步了，他犯小心眼儿正常，我也等着提经理呢！王明不动，我更没戏！但是他有一样想不明白，张总你多年轻，待不了三年二年，就该去上级公司了，他王明跟你都没有竞争，跟他竞争副总的是这些部门经理！”小朱人不赖，就是嘴太碎。张加帅笑着摇了摇头，说那就这样吧朱哥，小朱才晃晃悠悠的离开。长期踢足球的人走路都是横着晃，看着就有一种傻憨憨的感觉。
难怪王明有如此反常的表现，原来是做了这么多的手脚，不过这么看来倒是没有什么程序上的瑕疵，复盘出来的数据不符，顶多是让手底下人背锅。张加帅还真没想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下死手，人心都是肉长的，财帛动人心而已。可惜，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人总是倾向于自我保护，但大多时候以保全自己的名义做着伤害别人的事情，直到最后，才发现就算打倒了别人，自己也并不能安然无恙！
成品油事业部的费经理在门前敲门，张加帅站起身来主动打招呼：“费哥，坐！”费经理走到近前并没有坐下，站着说道：“亨通钢铁派人过来对接业务，说是张总的关系，组织签订长期供货的框架协议，我过来表示感谢啊！张总，这笔单子分配给哪个业务员对接？毕竟按这业务量，业务员的奖金可也不少呢！”张加帅拿起烟递给费经理一支，边给点火边说道：“那是你手底下的兵，我没有人选，只要能维护好客户关系，我这里没啥说的，谁做这笔单子，你让谁来找我一趟，实话实说，他们的油品运输是我朋友公司承运的，我帮着对接一下就oK了。”费经理抽着烟说道：“我的意思是把业务给雷旭，小伙子刚出徒，挣得少点儿，但还挺有干劲儿，固定客户少，正好可以好好维护你的关系户，别的老业务员自己跑东跑西的，忙乎不过来！你觉得怎么样？”费经理会做人，话说得圆满，张加帅当然没有意见，只不过雷旭的情况他也了解，是市工商局雷副局长的亲侄子，费经理偏向雷旭，是为了在雷副局长那里讨个脸面。但张加帅对雷旭的印象不差，小伙子大学毕业，白白净净的，爱说爱笑，爱打篮球，也没少往区总跟前儿凑，不过都把他当成孩子。“区总在吗？我把这个事儿汇报一下，给张总唱唱赞歌去！”费经理抽了一口烟问道，“在呢！唱啥赞歌啊！不值一提！”张加帅连连摆手，费经理说：“我想邀请亨通钢铁搞一个签约仪式，毕竟是常山有名的大型民企，如果区总能参加，就邀请高董事长，如果区总不想参加，咱就不组织了！”张加帅说：“区总倒还好说，只是亨通那边你不先问问吗？那位高总的派头可不小，别给你派个副总，弄尴尬了！”费经理嘿嘿一笑：“这不有你呢吗？你的关系户，你组织呗！”张加帅连忙说：“费哥，你可拉倒吧，别跟我扯犊子！这个客户是从央油那里撬过来的，你消停点儿呢，我少挨骂吧！”两人轻声笑着。费经理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去了区总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