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京之行（三）

“匡总，直言不讳地说，这个谋划不是很成熟，但我们有一颗干事创业的心，如果我调动离开了，可能小张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勇气，来主动担当责任，如果没有匡总的坚定支持，可能像我这样的中层干部，再也没有这样的信念和决心，来坚持奋斗理想！”区总脸都红了，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也可能是因为激动，他自己也感觉冲动，明明可以坐享其成，回到北京，沿着设计好的路线，有一条螺旋式上升的轨迹，偏偏自己却有一种冲动，想要冲破体制的束缚，打破常规的枷锁，就算失败，也想在无趣的生活中抗争！人都会有一己私欲，贪财、好色甚至是挥霍无度，但这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内容，只要他在坚持做着对大多数有益无害的事情，他并不应该受到谴责！

区总从对行业市场情况的认知，到对区域经济形势的分析，再到常山公司现存的规模体量，进行了全面的阐述总结，以此得出重要的结论：常山公司完全有能力支撑起搭建省公司的框架，因此，希望做出五年规划三步走策略，以常山公司为中心向周边辐射一百五十公里，一年下一城，三年下五城，五年全建成，以实现原地升级，建立全新的二级单位。

一番话，是对张加帅在高铁上的建议做出的精准提炼，更具有层次感，更加振奋人心，听得匡总连连点头：“一年一城，三年五城，五年建成！好好好！当浮一大白！”匡总举杯与众人依次碰杯，然后仰头喝尽，忍不住称赞：“自我上任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令人赏心悦目的年轻干部！也是第一次听到让我心潮澎湃的工作建议！太好了，不虚此行，美酒佳肴，不如听君一言！我们机关有些干部，年纪轻轻却老气横秋，学历很高但见识一般，理论深刻但人情淡漠，我不以为然，今天见到你，眼前一亮，我要到常山去看一看，看看说的有没有做的好。公司体系庞大，北方市场又不是大本营，我应该检讨，关注得很少，但是有你这样开疆扩土的将士用命，我还真是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

匡总不吝溢美之词，区总额头微微见汗了，张加帅也是激动得手在桌子下面直攥拳头，老大！“秀儿”！这波极限操作真的是技能拉满了！

雷总这时举杯感慨：“匡总，他的成长是我亲眼见证的，现在回忆仍是历历在目，一开始进入公司时，在机关从事审计工作，就是个能啃硬骨头的狠角色，处事果断，作风硬朗，原则性强，是重点培养的储备干部，担任过北京公司的财务总监，期间开始参与具体业务经营的决策，有了经验，离开北京到常山之后，确实见面少了，没有深入的聊过，今天一番筹划，倒有了大将风范。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现在也感慨，岁数大了，在工作中保持精力充沛已属不易，如果年轻十岁，我也大展拳脚，天地施展！来，我们再干一杯！未来属于革命的新一辈！薪火相传，不负韶华！”

众人举杯，再次满饮，区总喝得直咧嘴，表情十分丰富，看得匡总一阵狂笑：“哈哈，这茅台酒让你喝成这副表情！实在是暴殄天物！人生哪得全如意啊，这么个妙趣横生的一把手，偏偏不识这人间尤物！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张加帅听得匡总说话有趣，不禁迎合了一句：“百事尽除去，唯余酒与诗。领导颇有古风！”匡总一听来了精神：“哦，小伙子能听出弦外之音？”“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匡总听了哈哈一笑，跟张加帅单独碰了一杯。

区总是体育特长生考的化工学院，雷总应该也是学化学的，老供销体系的领导们基本上全是从化工学院毕业的，对文学诗词并不感兴趣。而匡总来自山东，孔子故里，很有可能是诗书传家或者是自身喜好。张加帅听到他引用诗词，忍不住卖弄起来。张加帅喜欢喝酒，也爱研究酒文化，尤其喜欢白居易的诗词。都说李白斗酒诗百篇，可白居易比李白还爱喝酒，比李白还爱写酒诗，甚至写出五首“对酒”，七首“不如来饮酒”，张加帅觉得有趣，这些酒诗词信手拈来。没想到今天竟然跟匡总成了知音。

区总和雷总听得面面相觑，雷总觉得张加帅竟然在匡总面前表现得不落俗套，夸夸其谈，不知道是功底深厚呢，还是锦鲤附体？而区总却感慨张加帅是员福将，想想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份沉稳和心思！匡总也颇有些爱材之心，问起了张加帅的履历，张加帅笑笑，当然不能自夸，看向区总，区总自然接话：“加帅是我从常山市委挖过来的，一到公司就出手解决了两个烂尾长达六年的新建项目。”“哦，说来听听！”匡总饶有兴趣，区总也没有隐瞒，讲到如何让主管副区长推荐施工队伍等细节，匡总拍掌叫好，直呼“四两拨千斤”。

第二瓶酒很快见底，四人都有了些微醺的醉意。区总提出送匡总二人回家，被匡总和雷总拒绝，直接打车各回各家了。可送匡总上车离开后，区总却留住了雷总，张加帅叫来代驾，三人坐上区总的奥迪q7送雷总回家，车上后备箱里好多礼品，都是为雷总准备的，雷总住的也不远。

区总看雷总的兴致很高，于是抓紧时间进行沟通：“雷老大，帮我调整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向外借调的可能？手底下有个人不老地道的。”雷总点头沉吟，“什么情况？”“开发部经理，现在还跟前任总经理勾搭着，咱不想把他饭碗搞砸，借调出去算了。您帮着想想，找个位置调整一下。”区总轻声地在雷总耳边说着，“次奥，杀鸡还要用牛刀啊，这点儿小事儿，你还特意来找我，你小子现在学会收敛了！”雷总笑骂。“这样吧，云南公司在组织编写质量安全环保手册，我以公司名义借调过来，再外派他进入编写小组工作，留在云南公司，他不是跟前任是死党吗？让他去云南投奔吧！”区总拍了一下雷总的大腿：“高招儿！还是雷老大够意思！真怀念当年在您手底下的日子，无忧无虑，雷司令一指挥，我们就嗷嗷叫着往前冲！”雷总大嘴一撇：“切，你小子啥时候嗷嗷叫过？得了，别拿话甜乎我。今天看来，匡总对咱这些老人儿的态度还算比较明朗，你小子立了一功！”

张加帅努力克制着尽量不去听，起码从身体姿态上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拿起调成静音的手机，翻看着未接来电和信息。看到老婆的微信说茶点已经收到并拍了照片，嘴角勾起自然的微笑，一种简单的幸福油然而生，可能是在酒意的催化下，放大了充盈着整个内心。北京的夜晚灯火通明，张加帅有些享受这样的夜晚！

雷总家来过几次，二环外的家属院老小区，好处就是私家车能放在楼下，雷总抱着端砚的锦盒和湖笔上楼，在楼上用车钥匙解锁自己的车，张加帅迅速把车上的礼品放进雷总车的后备箱，雷总锁好车，张加帅上车离开，区总全程没有下车。

区总长出一口气，有些醉意上头，说了一句回家，再没有说话的兴致。区总到家，把车停好，张加帅说着明天跟史处长有个项目去看，如果没有别的安排，就跟史处长的车回常山。区总点点头，挥手说着明天再说，转身上楼，脚底下有些踉跄。张加帅也步行离开小区，打车回到了酒店。

洗完澡躺在床上，时间也快十一点，给未接来电挨个回复信息，“出差，回去联系。”又看了看微信里的信息，史处长发来明天碰面的位置，是中关村附近的大厦，张加帅看看了导航，大概要一个小时的车程，约好的十点，八点就要准备。不知不觉中睡去，一夜无话。

周末的北京，并没有那么拥堵的早高峰，一路还算顺畅，张加帅到了之后在大厦楼下麦当劳点了杯咖啡，等着史处长，给他发了位置信息。不多时，与史处长一行人会面，并不是像他说的，只有他和他爱人，粗略看了一下，大概能有十多个人，岁数都是五十开外的，男男女女，好像一个老年旅游团，张加帅满心疑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在史处长的介绍下挨个握手寒暄，有企业老板，也有退休干部，形形色色，跟张加帅并无交集。

这时走来了三位正装美女，热情地与史处长握手，然后其中一个美女向大家微微鞠躬，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各位亿友们，大家早上好。欢迎大家利用周末的宝贵时间来考察我们亿宝，我是您的理财顾问小美，接下来我将陪同大家参观公司的信息化研发中心！”众人鼓掌，小美笑意盈盈，表情控制的得体正规，一看就经受过专业的培训。

可看在张加帅眼里却看出了熟悉的味道。小美一双桃花眼，身上的正装面料考究，看不出品牌但绝不是便宜货，脖子上的玫瑰金项链是宝格丽的经典款镶钻，手上的戒指也是宝格丽经典款镶钻，脚下的皮鞋是红底RV大方扣，脸上的妆容精致，说话时眼神顾盼神飞，有种别样的魅惑。张加帅看着小美，心里却默默地分析着，这一身装束，总价超过二十万，一般白领绝没有这样的收入水平，但作为高级白领又不会做这种客户接待的小活动，这是第一个疑点。看年纪应该在二十四五岁左右，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口音中微微带有软糯，应该是南方姑娘，毕业二年的大学生不可能如此娴熟地运用自身的相貌优势，这姑娘有些老练，这是第二个疑点。妆发十分精致，发型是最为流行的初恋头，眼妆是精心修饰过的，粉色的眼影有微微闪耀的亮星，也是最近最为普遍的少女妆，鼻子是整过的，这是第三个疑点。张加帅迅速做出判断，一样的配方，不一样的疗效，这小美身上一股高级夜总会的气场！因为你不论怎么修饰，穿戴多少奢侈品，都一定会显示出你的审美和兴趣，尤其是当你精准的匹配当前女孩的潮流，那么必然也就说明你身处其中。

当听到“亿友”两个字的时候，张加帅心里一紧，暗道一声：“糟糕！尼玛！史处长好像是在圈我！”